第34章 拖累
策州城外一百多里的一处村落，人流涌动，皆轻装简行，拖家带口，道上车马匆匆向南，也有不少人倚靠在路边歇脚，偶有人小声编排两句朝廷，闻者皆点头默许，亦有人大声附和，哀叹笑谈。
奔波了许久的子书云秀从马车上被扶了下来，阵仗很大，引的远处歇脚的人纷纷侧目，她身旁以冬雪为首的几个心腹侍女开始喊了起来。
“大夫人动了胎气，怕是要生了。”
“快快快，稳婆呢……孙嬷嬷，孙嬷嬷来。”
一切井然有序，有人去烧水，有人找到了一间无人居住的茅草屋，子书云秀被扶着进去开始生产，拥挤的屋子里有几人忙忙碌碌，孙嬷嬷指挥着火炕上的她如何顺气呼气。
“那咱们现在还走不走啊？”一名歇息的陈家家仆靠着树，茫然的询问道。
“不知道。”旁边有人答。
没一会儿，一人策马而过，往南而去：“三夫人有令，现在赶路。”
白圆圆站在茅草屋外，不断的做着手势，岁安在一旁说道：“小姐说：大家不能停，继续赶路，公主这边得多留些人，松竹你带人先走。”
“是。”
时间慢慢的流逝着，云秀仍旧在努力着。
茅草屋远处，一人策马而来：“报，三夫人，往北三十里发现北招人的军队，敌军距此不到三十里。”
“知道了。”松竹答了句：“通知大家赶紧准备上路。”
那人打马离开。
欧阳冷道：“这速度太快了，之前北招他们的军队攻打策州，这么快就追过来了？…不，这应该是有准确目标的…国公夫人，您还是赶紧随大家先走吧，我在这守着。”
白圆圆愣了片刻，做了几个手势，岁安道：“小姐说：她和大家先走，留一部分人在这里护着公主殿下，另外让冬雪她们赶紧收拾东西，你们也都按原计划各自安排。”
“是。”
几人纷纷散开，白圆圆又向着岁安做了好几个手势，接着入了屋，岁安跟在她旁边，入了屋见到躺在火炕上满脸是汗的人，两个人赶忙跪地。
岁安说道：“殿下，敌军杀过来了，小姐说她得先走，特来告知您一声，要把明哥儿一块带走，等您生完孩子赶上来。”
“一路保重。”
满头是汗的人喘着气，看着跪在满是泥土地的人，心中满是欣慰，这是夫君信任的人，一路奔波下来，圆圆弟妹确实劳苦功高，若不然自己也不可能一路上平平顺顺。
弟妹是大家的主心骨，如今这样危急的时候，弟妹更不能倒了。
白圆圆磕了几个头，这才转身离去，她上了自己的马车，此时马车里多了几个丫鬟，神色不悦，一人手里抱着陈江明，白圆圆只当没看见，一阵沉默中，马车远离村落。
时间不过三刻钟，大队大队的骑军策马而来，个个身披染血的轻甲，腰悬利刃。
“有没有见过一个怀着孩子的女子？”他们有目的性的抓了几个没逃难的村民，一问便知何处有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四五百人策马冲了过去。
死士们如雨后春笋般跳了出来，双方厮杀在一起，兵刃相碰之声此起彼伏，血腥味盖过草木芳香。
“冬雪，快，准备一下带公主走。”茅草屋外守着的欧阳冷听见里头婴儿哭声，焦急又欢喜的说道。
“太虚了，怕是不能走啊。”里头的馍馍抢话道。
“冬雪……”听着外面的兵刃交接之声，浑身是汗劳累了足足三个半时辰的人早已气息奄奄，呼吸紊乱，声音嘶哑带颤：“带着人走……快点…”
“公主。”
冬雪刚开口，她抓着冬雪的手抖的厉害，表情扭曲，喘着粗气，说话又快又急：“本宫知晓你忠心，可现在不能感情用事，本宫如今这般……走不了，哪怕是走，也会死在半路……还会连累大伙儿…不成。快，带着孩子走，快呀……”
他在意陈家，他在意孩子，自己断不能拖累了他们。
冬雪欲张口说些什么，双眼含泪的公主殿下又道：“我求你…小雪…”说完，她便像是溺了水的人一样，又不断的喘着气，手却怎都不肯放开。
“殿下……”冬雪哽咽出声，殿下开口求自己。
自古主仆之间荣辱共进，奴仆生杀大权掌握在主子手里，冬雪年幼入宫就与子书云秀一同长大。
虽然她只是她奴仆中的一个，可她却是她唯一的主子。自打入宫她便知道，她是自己一生的主子。
她主子待她极好，那些桌上只有主子们才能吃的糕点，她的主子经常会给她吃，而且还经常赏东西，加月银。
她被其他主子欺负了，但凡事情能当面了结的，她主子竟然要打回去，若是不能，私下里找到机会狠狠踩上几脚断然是少不了的。
虽说维护的还是主子自己的颜面，可这于她冬雪而言，她就是她眼里最高大不过的擎天之柱。
岁月流年，日日相伴，虽是主仆，却有真情。
“没时间了。”子书云秀忍着身上剧痛，皱着眉，满眼焦急，哀求的喊道：“快走啊。”
冬雪只觉双肩沉重，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跟着接生嬷嬷和其余几个侍女离开。
子书云秀这才忽然发现，从孩子出生到现在，自己好像没有看过女儿长什么样，欲言又止张了张嘴，她终是含泪看着人抱着自己女儿离开。
待到屋中人退去，她欣慰的笑着，艰难的从土炕里侧拿出一个小布包，颤抖的把东西拿了出来，喘着气，眉间哀伤，眸底不舍，面笑春风。
那是一把匕首，一把看上去做工也就一般的匕首，是那人临走前给她的，她还记得，他要自己好好保重。想到这些她又笑了，笑着叹了口气。
茅草屋外，陈家的那些个护卫们边打边撤，直至最后全面败逃，领头的北招军人见状，大吼一声：“追上去。”
……
北招赢了，赢得非常漂亮，在策州行宫抓到了大景的太上皇和不少达官显贵。
之后大军一路势如破竹，逼的后来登基的大景皇上不得不割地求和，合约谈妥之后，那些被抓到的达官显贵则被赶着北上入招国皇都永昌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