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打第章 打劫（一）
“这里面好像更冷了。”那日他们一起下到一处冰冷的洞穴内，其目的是为了找寻炼制清虚丹的九清魂虚草，结果药草没找着，反而发现了一处满是晶石的冰冷洞穴。
乌一曾说过，那晶石可以用来铸器，每一块都价值连城，他当时便想着挖走一块，可又没有工具，到后面他索性将此事给全然忘了。
如今恰好出现在洞穴附近，他休息了一夜，在天刚放亮的时候，便早早的出发去寻找。
他所在的位置是暑境外围的正南方向，此处有一段延绵山脉，地势倒是不高，那山脚下却藏着很多秘密的山洞。
这一点和失落域中倒没什么差别，唯一不同的就是那山脉好像变低了不少，不知是因为山上的树木变得稀少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
他对这一带还算熟悉，由于在失落域中待了十一年，导致他对整个暑境都异常熟悉，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毕竟可以不用担心生存。
起初乌一走的那几个时辰，他还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这种不安来源于空气中弥漫的味道，那是尘土夹杂着腥味，带着一丝铁锈，像是猛兽狩猎之后留下的战场。
他想起了冥妖的存在，那是一种体型庞大且力量惊人的生物，它们虽也能修行，但却和修士不太一样。
乌一当时欲言又止，那记忆也残破不全，所以跟他说的也只是其中的一点细枝末节。
但尽管如此，他自己却脑补出了很多张牙舞爪的凶兽影像，大抵是长得奇形怪状、凶神恶煞，或是残忍嗜血，吃人不吐骨头，再加上远超于修士的力量，若是相遇，定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很多时候，幻想出的恐怖往往比现实更惊惧，他便是如此，尽管还没真正见过冥妖，却早已被幻想出的东西给吓破了胆。
这一切归根究底，也是来源于对自己不自信，或是对死亡的恐惧。
他的不自信很大原因来源于乌一的突然离去，那就像是失去了母亲的小老虎，尽管它是森林的王者，但却需要大量的时间来成长历练，若是没了母亲的帮助，仅凭自己，恐怕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无法做到。
他对死亡的恐惧来源于自身。
一个人无法知道自己究竟害怕什么，只有在直面面对，近距离接触后，方才能够清楚的意识到。
他曾面对死亡，而且不止一次，他以为自己看透了死亡，可以坦然面对死亡所带来的恐惧，但那不过是他一厢情愿，他的心底深处依旧恐惧，尽管他将这份恐惧深深埋葬，表现出泰然处之的态度，但其本质无非是纸老虎-外强中干。
他或许也意识到了这两点，或许全然不知，毕竟人要正视自己的弱点是件很难的事，他们更多的是考虑外界因素，而忽略了自身的本质。
吴钜也正因如此，首先想到的便是先壮大自己，如今成为修士，虽有防身的奥诀，但要融入外面的世界，首当其冲的便是钱财，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放在任何时候似乎都受用。
以前的他便为了几两碎银而日夜忙碌，如今的他也未曾改变这一观念，当初在失落域，钱没有价值，所以他也不太放心上，如今出来了，首当其冲的便是钱财。
那晶石每一块据说都价值连城，他自然不会白白错过这发财的好机会。
可当他来到洞穴时，现实却是给了他一迎头重击，那洞穴内空空如也，别说晶石，就连一片会发光的石头也瞧不见，目之所及，皆是冰冷僵硬的尸体，地下被鲜血染红，兵器杂乱不堪扔在地上，他似乎能想象出当时战况的恶劣。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尸体，准确说是死人，尽管他如今也经历过死亡，心智也成熟了不少，但一下子看到这么多面容狰狞的尸体，一时也难以平静。
洞里一共六具尸体，其中五人是一袭黑衣打扮，脸上还戴着面纱，就像传统的刺客。
另外一人，穿着却截然不同，头戴玉冠，身着秀丽锦袍，只消一眼便能猜出定是那家的阔少爷。
他的尸体不像其他几人横七竖八躺在地上，而是背靠着石壁，一脸安详的坐在那儿，由于洞内温度极低，所以几人的尸体也都保存的较为完善。
“这肯定是财杀！”他心里这般想到，穿着如此华丽，就连束发的头冠都是青玉制成的，遭到劫财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果然财不能露白！”他不由叹道，看着曲博文如此年轻便惨遭杀害，不免觉得可惜。
“好冷！”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洞内温度真是奇冷无比，他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穿的唯一一件汉襟，此时早已破烂不堪，与其说是衣服，倒不如说是布条更来的简单明了。
他将目光投到曲博文身上，见他身上穿的锦绣外袍倒是光鲜亮丽，虽说其上沾染了不少血迹，可相比他身上的碎布却不知要好出多少。
他心里想着，便直接蹲下了身子，将手搭在曲博文的衣领上。
他正准备脱衣，突然意识到什么，又将手给缩了回去，“从死人身上扒衣服，似乎不太好。”
他看着他身上衣物都十分整齐，很显然是有人特意打理过的，可为什么那人不将他带出去埋掉，而是直接扔在此处，他实在想不通。
“到底要不要呢？”他小声嘀咕着，有些左右为难，踌躇了一会儿后，他缓缓起身，捡起一旁的石刃，便头也不回地朝洞外走去。
出了洞穴，他便朝中心走去，他的记忆中，不远处恰好有条河，他先是去河里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而后又打了几只兔子，在河边生起了一堆炉火，开始忙着烤兔肉。
经过一番折腾，一天眼看着就要结束，此时日渐黄昏，他一边吃着肉，一边欣赏着夕阳的绚丽景象。
“今天真是倒霉，连唯一的匕首也给丢了。”他呆坐地上，手里捏着兔肉，看着逐渐下沉的夕阳，有些无精打采，“早知刚才就该直接从暑境出去，总比一直待在这里要……”
他话锋戛然而止，只觉得脖颈处一阵寒意，等他反应过来时，耳边却是响起一阵戏谑的语调，“娃娃，这里可不能随便生火唷。”
此时一把短刀正抵着他喉咙，其上冒着森森寒光，不用想也知道那刀有多锋利。
他下意识将兔肉扔掉，而后缓缓抬起双手，做出投降的手势，脸上显出惊慌，“大哥有话好说，我身上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他以为身后的人便是在洞穴内劫财杀人的人，只得赶快告饶。
“爷看出来了。”声音从背后再次响起，更添了几分玩味。
“那，那你为什么……”
“爷只是想杀了你，然后再抢了你的兔子肉。”
“兔子肉？”吴钜一脸诧异，“为了这点肉就要杀人，犯不着吧，大哥要是喜欢，尽管拿去，我绝无二话。”
“娃娃倒是很明白事理。”声音再次响起，话音刚落，那刀刃离吴钜喉咙处却更近了几分，“告诉爷，你孤身一人怎么跑这儿来了？”
吴钜感受着刀刃之上的阴冷，就连唾沫都不敢下咽，他生怕背后之人一个不悦，就将自己给割喉，如今是肉在砧板，随他拿捏，这种感觉让他尤为讨厌。
他心中一边思考着脱身之计，一边想着应该如何回答那人的问话。
“我，我碰到了冥妖。”他忽然想到借口，“我被冥妖追赶，然后就一路逃到这里，最后跳进河里才躲过去。”
“冥妖？”背后之人一阵狐疑，“娃娃，不说实话可是要吃苦头的。”
“他看出来了我在编瞎话？”吴钜心里有些慌神，他不清楚对方是如何看出来的，毕竟他刚才所言并没什么不妥。
“是真的！”他加重语气，一脸真诚，有道是说谎话得先骗过自己，若是自己都骗不过，就别想骗过旁人，“不信你们看，我的衣服都跑丢了。”
“哼”那人一阵冷笑，将手里刀又加重了几分力度，思虑了一阵，又缓缓将抵在他脖颈处的刀刃给收了回去。
吴钜见之，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悬着的一颗心也稍稍放下。
待他回头望去，却见有七八人正整整齐齐的站在他身后。
他们穿着略显杂乱，手持各式兵器，有的短袍，有的粗布麻衣，还有的只是简单套了层皮革肩甲。
他将目光汇聚到站在他身后的那名中年男子身上，那男子看起来五十多岁，中等身形，穿着灰色长袍，头上戴着斗笠，看不太清面容，只能清楚看到他留着一圈络腮胡。
观之众人皆是面容狰狞，眼中透着凶光，脸上多少还带着些疤痕，很显然是常年在刀刃上讨生活的一类人，“绿林好汉”一词快速钻进他的脑中。
“娃娃，你在看什么？”络腮胡沉声道，显然被吴钜这般打量有些不悦。
“我什么也没看。”吴钜弱弱地回了句，而后默默转过身去。
络腮胡冲着身后几人打了个手势，他们便直接散开，各自找了块空地坐下休息。
“娃娃，就你一个人？”络腮胡边说着，将头上斗笠摘下，堂而皇之地坐在了吴钜对面。
斗笠之下的脸并非面目可憎，相反还带着几分英气，眼中也透着一抹和善，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嗯”吴钜微微点头，“就我自己。”
“你孤身一人在暑境中闯荡，不怕危险？”
络腮胡脸带笑意，双眼变得尖锐，上下打量着他，而后又将目光投到他身旁的石刃上。
他语调虽然平和，可吴钜却听出了言外之意，他急忙解释，“我和朋友在遭遇冥妖的时候分散了，现在就我自己。”
“你是军勇？”络腮胡依旧盯着石刃，指了指道，“这石碑是你的？”
吴钜急忙一脸警惕的盯着他，心中已经在犹豫是跑还是打，毕竟对方人多势众，而且常年混迹江湖，想必实力不弱，凭他一人是断然打不过的，那就只能跑。
“你别紧张！”络腮胡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忙露出一脸友善，“爷没有恶意，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交朋友？”吴钜旋即一怔，这是他第一次和外界之人打交道，不免觉得有些生疏。
“当然了，我们在这危机四伏的暑境，行事难免谨慎，刚才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你别放在心上。”
吴钜听出他话里的歉意，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心想这地方的人都喜欢拿别人的命开玩笑吗，这玩笑开的未免也太大了。
他挤出一丝笑容，“大哥玩笑开的真，都把我吓出了一声冷汗。”
“哈哈哈”络腮胡笑道，“小兄弟说话有趣，对爷的路子。”他说完又将目光投到火上烤着的兔肉上。
吴钜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心思，直接拿起兔肉递到他的面前，“大哥请用，犯不着客气。”
“小兄弟爽快。”络腮胡倒也不客气，一把接过，半眯着眼在兔肉上闻了闻，露出一脸贪婪，“小兄弟手艺不错，烤的外焦里嫩，不瞒你说，爷就好这口。”
“大哥喜欢就行。”吴钜附和道，“大哥方才提到的军勇是什么？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军勇？”
络腮胡从腰间取下一个暗红色的葫芦，那葫芦质朴且沧桑，显然用了很多年，其表面还沁上了一层包浆。
他咽下嘴里的肉，而后咕噜咕噜猛灌了几口酒，一脸惬意的看向吴钜，“小兄弟果真不是军勇？”
吴钜肯定的摇了摇头，看着他一脸享受的模样，咽了口唾沫。
络腮胡看着他模样，笑着将葫芦递了过去，示意他喝。
他抱着葫芦，憨笑两声，先是闻了闻，有一股浓醇的果香，却闻不出来是什么果子，依稀带着点猕猴桃的香气，他早就想尝尝这个时代的酒，如今算是愿望达成。
他抱起葫芦，猛灌了一口，算是络腮胡方才说自己爽快的答谢，入口是一阵清甜，继而透出一丝辛辣，吞入时又像一股气流流入喉咙，棉柔甘烈，回味无穷。
“如何？”络腮胡试探。
“好喝。”吴钜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将葫芦递了过去，只觉得小腹处暖洋洋的。
“哈哈哈”络腮胡大笑，“小兄弟果然是同道中人，不瞒你说，这酒是爷亲自酿造的，他们很多人喝过之后，都说这是娘们喝的，如今只有小兄弟一人觉得好喝。”
“那是他们不识货。”吴钜在一旁附和，“这酒虽入口有些甜腻，但仔细品尝又添几分苦涩，而且十分棉柔，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后劲有些大。”吴钜脸上已显出一抹红晕，看起来有些喝醉了。
“小兄弟看来不常饮酒，酒量弱了些，多喝几回就习惯了。”
吴钜点头称是，自己困在失落域中十一年，别说喝酒，就连酒的影子也见不着。
“小兄弟既不是军勇，不知为何来这暑境？”络腮胡一边吃肉喝酒，还不忘打听他的来历。
“我是……”吴钜忽的反应过来，知道他还在试探自己，借着几分醉意，含糊道，“我是陪我家少爷来的。”
他想若是装成下人，或许能更好和他们打成一片。
“少爷”络腮胡眼中闪过一抹隐晦，随意道，“不知是哪家少爷，爷倒是认识不少家族子弟，或许还真认识你家少爷，说不定还可以陪你一同去找。”
“哪家？”吴钜觉得自己快编不下去了，这要随口说一家，万一没这个姓，还真是自打嘴巴，“姓吴”他忽然想起那把匕首，匕首上刻着一个“吴”。
络腮胡眼中划过一抹惊诧，“你是说平澜关将军府？”
吴钜连忙点头，心里却是反复念着这几个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络腮胡喝的有些醉意，才没再继续。
吴钜从络腮胡口中倒是了解了不少有关于平澜关将军府的事，只是他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他更多的是想了解七洲五国十二秘境的事，可又怕贸贸然问显得唐突，遂也只好作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