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风雅宴（下）
一大早，宁青璃把墨暝叫了起来。
宁青璃：“暝哥哥你总算醒了，你昨夜喝了不少的相思酒，你喝醉时一直拉着我哥哥，要我哥哥送你回来。太好了！暝哥哥，你心中所思念之人真是我哥哥！”
墨暝故意说：“只要他愿意跟你说话，无论说什么，你便会心情愉悦，我对你哥哥就是这种感觉。”
“暝哥哥，你故意在我哥哥面前喝相思酒，为的就是暗示我哥哥。你心里想的人是他，这招真是高明！”
墨暝心想：宁青璃，你真傻，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宁青璃惊讶万分，“啊啊啊啊！暝哥哥，你……你怎么怎会……”
宁祺玅正经过屋外，听到宁青璃的尖叫，破门而入。
宁祺玅把宁青璃护在身后，随即拔出腰间的天枢剑指向墨暝，神情中多了几分冷漠，“墨公子，你想对青璃做什么？”
待宁祺玅看清眼前的墨暝，眼里的神情由冷漠到惊讶再到平静，短短的时间里，他眼神的变化，被墨暝悉数捕捉在眼里。
墨暝说：“宁公子，我可没对青璃姑娘做什么，你拿着剑指着我，是何意？”
被宁祺玅护在身后的宁青璃，走到墨暝面前，狠狠瞪了宁祺玅一眼，“哥哥，难怪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个人，你就没有想过原因吗？”
宁青璃对墨暝说：“对了，暝哥哥，你竟比昨日更加好看了不少，这是为何？莫非这屋子有何奇特之处？”
她摇了摇头，“也不对，若是因为这屋子的缘故，书羽哥为何不告我，暝哥哥，你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为何。自我懂事起，每逢月圆之夜，容貌就会比之前要好看几分，月月如此，自十八岁后，这种状况愈发明显。我一男的很苦恼的。”
“哎哟，好看的男子人人爱嘛！暝哥哥，照你这么说，你每个月都有变美的机会，这也太神奇了吧！”
接着她问宁祺玅：“哥哥，你见多识广，知道其中原因么？”
“我不知。墨公子，抱歉，我并非有意冒犯。”
“误会一场，宁公子也是担心青璃姑娘的安危。但总得要些赔偿。”
“海月阁有诸多奇珍异宝，墨公子若是喜欢，尽管拿便是。”
“不稀罕。”
“墨公子想要什么？”
“陪我一天。”
宁青璃激动地说：“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吧，哥哥！你今日就陪暝哥哥在谷中好好逛逛吧！”
宁祺玅脸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宁青璃撒娇地摇着宁祺玅的手，“哥哥，我的好哥哥，你就答应暝哥哥吧。你若是不答应，我一不开心顽疾犯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你也知道，人家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的终身大事。”
墨暝说：“青璃姑娘，上次听你哥哥说你顽疾，你……”
“暝哥哥，一点小毛病，也没什么大碍啦！不用担心！”
宁祺玅一听到“顽疾”二字，无奈说道：“好，我答应墨公子的要求。”
宁青璃说：“哥哥，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暝哥哥四处逛逛！“宁青璃把宁祺玅和墨暝往门外一推，迅速关上房门，“哥哥，天黑之前，不要回来。”
墨暝和宁祺玅漫无目地走着。
墨暝试探性问道：“对了，青璃姑娘得的是什么病？”
“青璃每到仲夏之时，则会浑身炽热无比，故而时常昏迷。而到了寒冬时节，手脚异常冰冷，犹如置身千年冰窟，我已寻遍天下名医，皆束手无策。”
“这种病发病时很痛苦吧？看重自己在乎的人被病痛折磨，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我也曾经历过。”
“墨公子也？”
“我最在乎的人也因病痛而离我而去，每次想到这里，我就恨那时的自己为什么那么晚才发现她生病，她一直在我面前装作若无其事。”
“墨公子，对不起，让你想起你的伤心事了。”
“没事，青璃真的很幸运，有你这么一个这么关心她，真正在乎她感受的哥哥。”
貔貅不知何时跟了过来，跳到了宁祺玅的怀里，蹭了蹭他的胸膛，缓解了一时悲伤的气氛。
不远处。
无尘叫道：“公子！等等我！”
宁青璃生气嘟嘴，“不要过去！无尘哥哥，你去做什么？”她用力拽着无尘，“无尘哥哥你死心吧！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青璃，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个一定会有好结果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没有？我撮合的，怎么不会有好结果？”
“青璃，我知道你是为了公子好，但是你也太心急了。我们对墨公子一无所知，你怎么敢把自己的亲哥哥推向一个不了解的人身边？”
“因为墨公子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可以了吧？”
宁祺玅听到了宁青璃和无尘争吵的声音，走了过去。
宁青璃问：“哥哥，你过来做甚？”
宁祺玅拉住她，“青璃，我们借一步说话。”
墨暝就站在不远处听他们讲什么。
宁青璃蹙眉，“哥哥，你慢点，你都弄疼我了。”
宁祺玅松开手，“青璃，你方才和墨公子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哥哥，你偷听我们讲话？”
“我只是恰巧路过而已。”
宁青璃半信半疑，“恰巧路过，你大清早恰巧路过暝哥哥屋前，哥哥，你哄三岁小孩呢？说实话，你是喜欢暝哥哥？”
“没有。”
宁青璃撇嘴，“没有？那你当日为何同意暝哥哥和我们一起回来？”
宁祺玅刮着她的鼻子轻笑道：“我若是不同意，你指不定又要一哭二闹三离家出走。”
宁青璃不满哼道：“我还不是为了你，这几年来，我给你撮合了多少姻缘，你自己心里有数。”
“青璃，哥哥的婚事，不用你操心。”
宁青璃不服气说道：“哥，你也知道，我为何极力促成你和暝哥哥的姻缘。”
宁祺玅手搭在宁青璃的肩上，“青璃，哥哥知道你是为了哥哥好，可哥哥不能耽误别人。”
“可是，只有这种办法能救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死去，我做不到，没人能阻止我撮合你们在一起。”
“青璃，莫要胡闹！”
“我偏要胡闹！”
“你若要执意如此，等出谷后我便不准留他在海月阁，此生与他永不相见！”
“哥哥，你是阻止不了我的！”
墨暝心想：宁青璃说宁祺玅会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宁祺玅说：“墨公子别躲了，出来吧！”
“宁公子，你是何时发现我的？”
“一开始。”
“你早就猜到了我定会跟来，那番话是故意让我听到的？”
宁祺玅神情冷漠，“既然墨公子心知肚明，何必多问。我之所以答应墨公子到海月阁做客，是因为青璃有顽疾，我不能刺激她。她想做的事情，我都尽量顺着她的心意。”
墨暝冷哼一声，“先前的那些事，不过是我一时无趣罢了，宁阁主莫要当真。”他转身，“我也累了，该回房休息了。”
宁青璃喊道：“暝哥哥，你等等我！”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哥哥真的是，怎么能那样对你说话！暝哥哥，你都知道了吧？对不起，我向你坦白，其实我撮合你和哥哥在一起，是有目的！”
“你哥哥得了什么病？有什么疑难杂症，是需要感情来治疗的？”
“暝哥哥，对不起，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哥哥到底得了什么病。哥哥的事情，除非他愿意告诉你，否则我是不会说的。”
“青璃姑娘，我知道，江湖人心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不会怪你的。”
宁青璃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墨暝，“我代哥哥向你赔罪，你就原谅哥哥今日的言行吧！”
“青璃姑娘，你还是另寻目标吧，你总会找到他喜欢的人。”
“他老是催我嫁人，他不成亲，我怎安心嫁人？他可是我唯一的哥哥，他的婚事我当然要操心！反正我就是喜欢暝哥哥。”
宁青璃接着说：“暝哥哥，快走快走，宴会要开始了！”
风雅宴第二日主题是对对子，今日到场的江湖人士，有真正喜欢舞辞弄墨之人，有附庸风雅之人，更多的是看热闹之人。
如果说武林大会是比试武功，不少人都冲着一举成名的心态去的。那么武林大会不久之后召开的风雅宴，更像一个休闲的江湖集会。大家不比武功不排姿论辈，不争名与利，好吃好喝好玩几天。
毕竟看江湖中人也想看看这些平时舞刀弄枪的侠士，文舀舀的样子。
宁青璃看见宁祺玅先来一步，“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等等我！”
她正准备带墨暝坐在宁祺玅旁边。无尘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坐到了宁祺玅身旁。
宁青璃说：“无尘，你让让！”
“小姐，那边不是还有位置么？”
“不行，我就要坐哥哥旁边。”
无尘冷冷看着墨暝，“你坐可以，他坐不行！”
“我说无尘，你为何对暝哥哥敌意这般大？”
“他，我看着就不喜欢！”
墨暝懒得理会，他坐到了离宁祺玅很远的地方。
宁青璃怒气冲冲，“好了，这下你满意了？”
无尘：“我自然是满意的！”
“哥哥！你也不管管无尘，”宁青璃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气死我了！”
风雅宴三教九流、文人墨客齐聚一堂，好不热闹。
由乔书羽出上联，让侍女击鼓传花传给下一个侠士，让他对出下联。如果能对出下联，获胜者就要另拟一个上联，击鼓传花给下一位侠士。对方如果对不出要么罚酒，要么表演才艺。
至于喝酒还是表演才艺，要看各位江湖侠士的起哄声是否多，若多，则表演才艺，若少，就喝酒。
而看热闹的人中，总有一些肚子里没墨水的江湖侠士，但他们大多抱着现场那么多人，不会传到自己的心态而来。
乔书羽说：“诸位，我先出上联，上联是我辈到此惟饮酒。击鼓传花开始！”
江湖侠士：“治水禹圣，济川后圣，河之清，海之晏，九州一样圣功。”
另一个江湖侠士：“妙哉！妙哉！”
江湖侠士：“上联是依旧英皇借癸北。”
“第三轮击鼓传花开始！”
“如闻环佩响丁冬。”
“好！好！”
“上联是遇有缘人，不枉我望穿眼孔。”
“第四轮击鼓传花开始！”
一名彪汉站了起来，“抱歉诸位侠士，我自幼不爱读书，是个莽夫，实在对不出来，我自罚三杯！”
看了几场的连胜的观众不免觉得有些无聊了，好不容易逮着一个不会对对子的人，哪肯这般轻易放过他！众人的起哄声此起彼伏，那人也知道自己难逃“厄”运，挠了挠头，走到众人中间。
江湖侠士：“那我给大家表演个吞剑吧！”
众人抗议：“这个看多了，换一个！”
“那口中喷火可还行？”
“换个呗，又是这些！”
“实在不行，我给大伙唱个曲儿吧！”
“好！这个好！”
“满路红尘飞不去，春风弄我华颠。故园桃李酒尊前。”这名大汉声音粗犷，唱起这般文舀舀的曲儿太过于违和，众人被他唱曲儿的样子逗得捧腹大笑。
宁青璃捧腹大笑：“哈哈哈，哥哥！暝哥哥，我不行了！”
江湖侠士无视众人的笑声，继续唱道：“赏心逢美景，此事古难全。若智若痴人总笑，夕阳空袅吟鞭。马头山色翠相连，不知山下客，何日是归年。”
“好好好！”
击鼓传花对对子依旧在继续，大伙的热情不灭反升。
宁祺玅的狐狸似乎也很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眯着眼睛在他身边跳来跳去。
墨暝说：“宁公子，你的狐狸倒是不怕生。”
“它喜欢人多的地方。”
“它喝酒吗？”
“会喝一些。”
只见乔书羽的侍女把花传到了墨暝桌上，不少人的目光一下子聚到了他身上。
乔书羽：“墨公子，上一联是一竹一兰一石，不知可想出了下联？”
乔书羽有意提醒墨暝，想来是注意到了墨暝方才的心思不在看对对子上。
墨暝回道：“乔少侠，我已经想好了下联——有节有香有骨。”
乔书羽拍手，“好！对得好！”
“轮到我出对子了，上联是石墨一枝春，问山僧梅子熟未。”
鼓声只响了一声，侍女手中的花传到了一旁的宁祺玅手上。
乔书羽说：“宁阁主，请！”
宁祺玅站了起来，温声说道：“下联是梵钟数杆晓，唤世人尘梦醒来。”
江湖侠士：“好！好！”
“上联是风竹绿竹，风翻绿竹竹翻风。”
鼓声只响了一声，侍女手中的花又传到了墨暝手上，他回答：“下联是雪里白梅，雪映白梅梅映雪。”
乔书羽赞叹：“墨公子好文采！”
“上联是缘何邀月问天，想是平生知己少。”
鼓声只响了一声，侍女手中的花再次传到了一旁的宁祺玅手上。宁祺玅心里虽有些疑惑，但还是很快说出了下联：“下联是只可把酒看花，懒开醉眼看人忙。上联念念不离心，要念而无念，无念而念，始算得打成一片。”
鼓声只响了一声，侍女手中的花传到了墨暝的手上。
墨暝回答：“下联是佛佛原同道，知佛亦非佛，非佛亦佛，即此是坐断十方。”
江湖侠士：“好！好！”
墨暝看着一副看好戏的乔书羽，似乎懂了什么。
墨暝说：“上联是海阔天空双比翼。”
侍女手中的花，果然又传到了宁祺玅桌上，宁祺玅也猜到了多半是乔书羽使的绊，依旧说出了下联：“月好花好两知心。”
周围的人已经不少开始哄笑，这种对子，有何意义，大家心知肚明！
宁祺玅正要想上联，乔书羽直接走过来抢走侍女手上的花，放到了墨暝桌上。
乔书羽看着墨暝，“墨公子，该你了！”
“上联是下玉镜台笑谈佳话。”在墨暝出完上联后，乔书羽把花扔到宁祺玅桌上。
宁祺玅：“书羽，你！”
乔书羽一只手搭在宁祺玅肩上，“宁阁主文采飞扬，还怕墨公子不成，宁阁主，出招吧！”
江湖各路侠士总算明白了乔书羽的苦心，知道这几轮都是乔书羽的暗箱操作，在场的人皆一副吃瓜看戏的样子。
宁青璃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哥哥，我看你好哦！”
无尘怒气冲冲，“乔兄，你怎能这样！”
“宁阁主若是对不出来，就赋情诗一首，如何！”
无尘拳头狠狠捶在桌上，“乔兄，这不合规矩！”
“无尘，莫要生气！风雅宴是我操办的，规矩，我说了算。”
宁祺玅脸红了，接道：“种蓝田玉喜缔良缘。书羽，今日我玩得差不多了，先告辞了！”
“哎！我说，宁阁主，你先别急着走！”
无尘：“乔兄，我也先告辞了！”
看着宁祺玅被墨暝撩拨后落荒而逃背影，墨暝心里别提多欢喜了。
宁青璃对乔书羽说：“书羽哥，谢谢你！”她凑近乔书羽，“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哥哥在大庭广众之下脸红呢！”
“墨公子可真是他的克星！”
对对子比赛并没有因为宁祺玅的离开而中止，宴会继续进行，大家对对子、喝酒、谈天说地，好不热闹！宴会结束后，众人要么回房休息，要么在烟雨楼里游山玩水。
墨暝避开人多的地方，沿着一条偏僻的小径随意走走。
世外桃源烟雨楼，果然名不虚传！不远处，几棵红梅开得正艳。
墨暝心想：红梅？现在是初秋，这里怎么会有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