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梦中人（一）
墨暝来到了云笙楼。
云笙楼是云海中的阁楼，云笙楼云雾缭绕，只有在晴天方可看到全景。若在阴天的时候只有一片迷茫的大雾。若非云笙楼之人，一旦进入此地，则会迷失在茫茫云海之中。但今天是晴天。
水烟叫道：“来者何人？竟敢擅闯我云苼楼？”
墨暝回答：“我是来找慕隐公子的，还请姑娘通报一声。”
“楼主昨日方从武林大会回来，舟车劳顿，需休养几日，不便见客，公子请回吧。”
不远处传来慵懒的声音：“水烟，这位公子是我的朋友，不得无礼。”
“属下不知这位公子是楼主的朋友，楼主，属下这就带这位公子进来。”
水烟对墨暝说：“抱歉，方才冒犯了公子，这边请。”
墨暝一路跟着水烟。虽说慕隐是江湖六大高手之一，但因其擅长催眠之术和制造幻境，可以轻而易举知道他人的埋藏于心底的秘密和不为人知的过去。
江湖中人皆不敢与慕隐有更深的交情，只知晓他擅长催眠之术和制造幻境。慕隐如同云笙楼一般神秘莫测。云笙楼里随处可见紫罗兰花，尤其是蓝色的紫罗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紫罗兰花香。
他们经过池塘时，墨暝不由得多留意了几分，池水异常清澈，是墨暝见过的最为澄澈的水。
水中的画面。
“哼，想不到刺客竟是个乳臭未干的男子，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墨暝云里雾里，“哼，你又是谁？竟敢用这种语气对本公子说话！呵呵，你不也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么？”
“你若束手就擒，我便饶你一命。”
墨暝稀里糊涂不知为何被一群人围住，“好大的口气，本公子今日让你瞧瞧我的厉害。”
两人便缠斗了。
“少阁主，小心！”
“这名刺客身手倒是不错，和少阁主不相上下。”
“是么？我看少阁主更厉害一些。”
墨暝叫道：“可恶，竟然败在他的手下。混蛋！放开本公子！”
少阁主用剑指着墨暝，“你为何要行刺我爹？”
墨暝似乎被人误以为是刺客，面对对方的态度，懒得解释，故意说道：“你爹？关我什么事？死了活该！”
“你！”
画面结束。
墨暝感到疑惑，问道：“我怎么会看到十三岁那年发生的事情？”
“云笙池池水可看到一个人心中的所想所念，不知墨公子记忆里的那名男子是谁？不会是心上人吧。”慕隐坐在不远处的树下轻抚琴弦。他的身后则是一大片盛开着的蓝色的紫罗兰花，花色鲜艳，香气浓郁。
“心上人？慕隐公子说笑了。”墨暝心想：呵呵，上次没与他同行果真是对的，这么快就对我使用催眠之术？慕隐邀我进来，莫非是知道我的秘密。倒是挺像他的行事风格，否则怎会平白无故准我进来。
慕隐看着墨暝笑道：“墨公子那日为何突然离去？”
“有事离开。”
“不能与你多相处几日甚是遗憾，如今倒是弥补了这份遗憾。”
“慕隐公子所弹之曲可是广陵散？嵇康临刑东市，神气不变，索琴弹之，奏《广陵散》。曲终，曰：‘袁孝尼尝请学此散，吾靳固不与。’《广陵散》于今绝矣，未曾想到，自嵇康以后，还有人能将广陵散弹得这般好。”
“墨公子说笑了，我不过是随性弹奏而已，兰芷阁主扶渊才是将此曲弹得出神入化之人。”
“扶渊公子？扶渊公子虽以琵琶为武器，听闻他琴技也是天下一绝，我倒想与他认识一番。”
“墨公子有所不知，在你走后不久，扶渊公子便到了欧阳府。”
“是么？那还真是遗憾。”
水烟走来对慕隐说：“楼主，有人求见。”
“是席家之人么？”
“正是席家之人。”
“让他们等了这般久，再不去未免失礼。”
“水烟这就去给楼主准备出行用的东西。”
“席家？是朔城少城主邀请慕隐公子吗？”墨暝问。
“正是。”
“慕隐公子不是昨日才从朔城回来么？既然席公子有请，昨日为何不顺道去席家？”
“因为昨日不想去。”
“席公子何时邀请的？”
“大抵是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
慕隐一个月前答应了席公子之邀约，他做事向来率性而为。他不想做的事情，任何人都强迫不了他。
席公子深知他的性子，强求无用，只好答应他。
墨暝说道：“让别人等你一个月，你明明昨日就可顺道去的，或者说在武林大会前去，为何还要别人再次登门拜访。”
“君子一言驱马难追，我既然说一个月后赴约，便是一个月后赴约，绝不多一时一刻。你要和我一起去席家吗？”
“既然开口有求于我，我怎好意思拒绝呢？”
慕隐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请。”
席家。
席城说：“慕隐公子，你终于来了。”
“席公子，让你久等了。”
席城注意到墨暝，“这位公子是？”
慕隐解释：“他是我的朋友。”
“在下席城，幸会。”席城自我介绍。
墨暝回答：“在下墨暝。”
席城问慕隐：“慕隐公子，可否帮忙看看内人的情况？”
“席公子，莫慌，我这就给席夫人解开其心结。”
他们来到屋子里，只见床上躺着一个蓝衣女子，她虽面色苍白，但仍遮掩不了她倾国的容貌。
“席公子，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么？”慕隐说。
“一切准备妥当。”
侍卫面露疑惑，“少城主，真的要如此么？”
“只要能救素心一命，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都愿意。”
“那这位公子。”
“让他留在此处吧，他是慕隐公子的朋友。”
墨暝说：“席公子，你们在说什么，不就是解毒吗？”
“若是解毒还好，可素心所中之毒，怕是谁也解不了。”
慕隐点燃席城准备好的香料，“席公子，心病还需心药医。”
“这是什么香？”墨暝问。
慕隐淡淡一笑，“催眠迷香。”
“不知席夫人有何心结解不开？”
“最难解开的心结，情劫。”
慕隐拨弄手中的催眠迷香，看着墨暝，“墨公子可知，最上乘的催眠幻术不必借助任何外界之物，随时可催眠他人。我此次点催眠迷香，只是提醒你们，我要开始使用催眠幻术了。”
“孟修，孟修。”席夫人一直在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慕隐看着席城点点头，“席公子，可以开始了。”
墨暝和慕隐来到了一个不名地方。
墨暝问：“这是哪里？”
“你我皆在席夫人的梦中。”慕隐解释道。
“早就听闻慕隐公子催眠幻术天下第一，今日有幸看你如何施展催眠幻术。”
“我乐意至极。”
以下是游素心的梦境（回忆）。
游素心问她眼前的男孩：“你是孟叔叔的孩子孟修吗？”
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名男孩和一名女孩。
“小姐，你认识我？”男孩回答。
“我猜的，我听娘说孟叔叔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前段时间孟叔叔把他的孩子也接到家里来做工。我上次看到孟叔叔在教训你，心想你多半就是孟叔叔的孩子。对了，孟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是我娘给我做的凤梨酥。”
“好吃么？我也要尝一口。”
孟修把手中的凤梨酥给游素心。
游素心咬了一口，露出满意的笑容，“想不到凤梨酥味道这般好。孟修，你怎么不吃？”
游素心奶声奶气：“是不是我把你的最后一个凤梨酥拿走了，不好意思，我还给好了。”
孟修紧张道：“没关系只要小姐喜欢就好，只是一个凤梨酥而已。”
“这样吧，我们一人一半，这样你就有的吃了。”
孟修点点头，“嗯，好。”
游素心兴奋道：“孟修，你真厉害！好漂亮的曲曲，这是孟修编的么？孟修送我好不好？”
“小姐若是喜欢，这些都给你。”
“谢谢。”
“小姐，孟修只是下人的孩子，其实小姐你。”
“孟修，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你叫我素心便好。”
孟修小声道：“素心。”
“孟修，我真的很羡慕你。”
“素心为何会羡慕我？”
“因为孟修小时候没人管，可以去河里抓鱼，可以去林中打鸟，不像我，爹爹什么都不准我做。”
“因为素心是女子，有些事情自然不能做。”
“为何女子不能爬树打鸟，孟修你教教我好不好？”
“素心，若是被老爷知道了，你会被责罚。”
游素心嘟嘴，“哼，小气鬼，不教就不教，不理你了。”
孟修摇摇她的肩膀，“素心，别生气了，我陪你去放风筝好不好？”
“我要罚你陪我放一天的风筝。”
两人便去放了风筝。
游素心只顾着拍手叫好道：“哈哈哈，孟修快来呀，你看风筝飞得真高！”
突然一阵狂风吹来，手中的风筝失去了平衡。
手中的风筝似折翼的候鸟，直直往下掉。
游素心哭道：“啊！孟修，线断了，呜呜呜。”
孟修抹去她眼角的泪水，“素心，不哭，我去给你把风筝捡回来。”
说完，一溜烟追着风筝跑。
“糟糕，风筝掉到河里去了。”孟修纵身一跃，跳入河中，捡起风筝。
游素心看着向岸边游来的孟修，赞叹道：“孟修，你真的太厉害了，没想到你还懂得水。”
孟修游上岸，把风筝交给游素心。
游素心说道：“孟修谢谢你。我好累，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好。”
游素心爬到他的背上，“孟修，你真好，素心喜欢和孟修在一起。”
两人回到家中。
孟云看着孟修背上的游素心，“小姐，你们今日去哪里了？孟修没给小姐添麻烦吧。”
“孟叔叔，今日我让带我到后山放风筝，孟叔叔，你可千万别告诉我爹，否则他下次就不让我们出去玩了。”
“小姐，你就放心吧。孟修，快送小姐回房吧。”
“我知道了，爹。”
游素心正把玩着孟修捉来的两只装在瓶子里的蝴蝶。
席城走来，“游姑娘。”
游素心将手中的蝴蝶藏于身后，“席公子，你怎么来了？”
“不知游姑娘可曾听说过一首诗。”
“什么诗？”
“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窃宛淑女，君子好述。参差苻菜，左右流之。窃宛淑女，窘寐求之。求之不得，辖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苻菜，左右采之。窃宛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荐菜，左右笔之。窃宛淑女，钟鼓乐之。”
“席公子为何突然说起这首诗。”
席城眼中满是柔情，“游姑娘，自上月在游伯父寿辰对游姑娘一见倾心后。席城便整日茶不思饭不想，日日夜夜思念着游姑娘。”
游素心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席公子，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是孟修吗？”
“席公子既已知晓，又何必多问？”
“他只是个下人，他根本配不上游姑娘你，你和他在一起根本不会幸福。”
游素心郑重其事：“席公子，你错了。我和孟修在一起很快乐，我喜欢的孟修是这个人，与他是下人还是世家公子没有任何关系。席公子，素心还有事，先告辞了。”
席城感到失落，喊道：“游姑娘！”
游素心假装没听见，头也不回的走了。
游素心看到丫鬟呈上来的镯子，“哇，好漂亮的镯子，是孟修送我的吗？”
丫鬟回答：“是席少爷送的。”
游素心把镯子取下，“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以后席少爷送的东西一律退回去。”
“原来妃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贰看的这韶光见！”游素心看着满池的荷花轻声念道。
一群侍女窃窃私语。
侍女看着游素心的背影说道：“小姐似乎在思春呢。”
“你听说了么？小姐拒绝了席家少爷。”
“我也听说了，她告诉席家少爷她喜欢的人是孟修，还多次拒绝了席家少爷送的东西。”
“真不知，小姐喜欢孟修哪里，论家世，外貌，孟修哪里比得上席少爷。小姐和席少爷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那个孟修看起来有些愣头愣脑的，他根本就配不上小姐。小姐金枝玉叶，若是以后嫁给孟修，定是要吃苦的。”
“他根本就不能给小姐幸福。”
此番话，被不远处的孟修听到。
“她们说得对，我根本就配不上素心。”孟修看着手中的凤梨酥，摇头苦笑，随即将亲手做好的凤梨酥扔到地上。孟修向游素心空手走来。
游素心嘟嘴，“孟修，你今日为何一直不来，你可知我等了你多久，”游素心伸出手，“我的凤梨酥呢？”
“小姐，孟修不过是下人而已，以前年纪小不懂事，不知贵贱之分，还望小姐见谅。”
“你为何叫我小姐？孟修，你今日怎么了？怎会突然说出这种话？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小姐，孟修还有事，先告辞了。”
游素心冲着他的背影大喊：“孟修，你想知道我为何喜欢你吗？因为孟修总是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赶来救我，孟修就是我心里的大英雄。”
“可我只把小姐当妹妹看待，我不喜欢小姐。”
“无妨，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孟修，你在做什么？”
“孟修，你看我今日画的眉如何？”
“孟修，你陪我去放风筝好不好？”
“孟修，这是我做的东坡肉，你尝一口吧。”游素心说。
“我不饿。”
游素心撒娇道：“你就尝一口嘛。”
“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丫囊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所以呢，以后每天我都会给你做好吃的。就算你不吃，我也要做。”
孟修注意到游素心手上的伤口，“小姐，你的手怎么了？”
游素心用袖子遮住手，“没什么，不小心烫到了而已。”
孟修拉着她的手，“你怎会这般不小心，若是这双手留疤了，该如何是好。”
游素心脸红，“孟修，其实你心里还是很关心我的。”
孟修放开她的手，“小姐，你想多了。”
游素心不服气道：“是么？我不信，你的眼神出卖了你。”
游素心眨着无辜的眼睛，“看在人家为你受伤的份上，你真的不吃一口吗？”
孟修心软，“好，我只吃一口。”
孟修嘴上这么说着，却把手上的东坡肉吃得一干二净。
“孟修，你骗人，你说只吃一口的。孟修，我明日给你做栗子焖羊肉，你记得在这里等我。”
孟修心想：不行，不能再给素心希望了，我根本就没有给她幸福的资格，这样下去，只会害了她。倒不如一走了之，让她死心。
画面一转，已是翌日。
“孟修，孟修，你在哪里？”
“孟叔叔，孟修呢？孟修去哪里了？”游素心问。
“孟修已经回乡下了，他要小姐忘了他。”
“他答应我今日会吃我给他做的栗子焖羊肉，他怎么可以不辞而别？”
游素心紧紧抱住手中的煙罐，“至少也要吃了这栗子焖羊肉再走，他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不行，我这就去把他追回来！”
“小姐，没用的，他已经走了好几个时辰。”
席城看到游素心慌慌张张的，问道：“游姑娘，你为何神色如此慌张，发生了何事？”
“是不是你对孟修说了什么？他才离开的？”
席城淡定回答：“游姑娘，我虽喜欢你，可我并未做出这种事。”
席城见游素心正要离开，急忙叫道：“游姑娘，你去哪？我送你！”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管家，快给我准备马车！”
游素心对车夫说：“喂，你快点好不好？我真的害怕追不上他！”
“小姐，这已经是最快了，再快只怕马儿吃不消。”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看来得抄近路。
游素心喊道：“停下，快停下！”
车夫停下马车，回头看着游素心，“小姐，怎么了？”
游素心跳下马车，“你在这里等我便好！”
“小姐，你等等我！”
游素心抱着手里的罐子，一路跌跌撞撞跑着。
孟修，你这个大骗子！
孟修，你回来好不好！
游素心站到山顶，看到了不远处的身影，还好追得上！
她沿着山路往下跑，才下过雨的山路有些滑，游素心一不留神从半山滚了下去！
啊啊啊！
游素心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看着地上破碎的罐子，痛哭不已。
为什么我这么没用？为什么？为什么？
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心里的委屈，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地痞看见游素心说：“这是哪家的小娘子，怎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外？”
地痞蹲下来看着她，“哎呀，长得挺标致的！小美人，不哭，哥哥会让你快活的！”
游素心很害怕，“你们想做什么？别过来！”
“小娘子，来陪哥哥们快活！”
“你们别过来，别碰我！走开！”
墨暝不忍心，“慕隐公子，你快想个办法救她！”
“现在还不是时候！墨公子，你放心，会有人来救席夫人的！”
“你怎么知道？”
“我们现在在席夫人的梦里，对于以前发生的事情，是无法改变，若要强行改变，只会发生不可预料的后果。因为曾有人欲用催眠术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可结果还有一样，该发生的迟早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