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小桃的手紧紧拉着谢清迎的。日暮落下，她们在数不清的营帐边跑动着，耳边传来的，尽是人们欣赏完侠客会后，欢愉的交谈玩笑声。
谢清迎气喘喘的快跑两步跟上小桃，面目狰狞，狂喘得像条狗，拍上小桃的背：“呼呼乱了乱了”
小桃的速度减下来一点，疑惑的扭过来问：“什么乱了？”
谢清迎赶紧趁机偷懒，喘两口气缓缓，一只手牵着小桃，一只手掐着腰说：“发型乱了。”
小桃着急的跺跺脚，‘哎呀’一声，迅速进入状态，分秒必争的拉着谢清迎跑动。
小桃在前面张望着满头大汗的跑着，谢清迎像个带不动的队友：“到底在找什么啊！”
谢清迎的‘么啊’，随着小桃戛然而止的脚步一起停了下来。
谢清迎晃晃脑袋稳住心神，站在小桃身后同小桃一起望着，眼前这个她看起来，跟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分别的营帐。
小桃双手抚上了自己的额角，微微向上抹了抹；接下来把手放到衣襟上，向下整理了一下衣服。小桃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蛋，争取让脸看起来并不是着急忙慌的红，小桃睁大眼睛撑出来一个笑容，对着谢清迎说：“我今天好看吗？”
今天的晚霞是少女情怀的红。谢清迎迟疑了一下“好”
小桃却摇摇头，推翻自己刚才的想法：“不管今天好不好看，我都要去见他。”小桃深呼吸几口气，咽了咽口水，调整到最佳状态，拉着谢清迎一鼓作气走了进去。
小桃掀开帐帘，雷声大雨点小，探头探脑的问：“有人在吗？”
外面是漫天遍野的红，营帐里却完全是一个不同的世界，全靠灯火照耀。营帐里的烛火微暗，飘摇的光让人看不清这屋子。角落处坐了一个人。谢清迎眯着眼看，不太清楚。
小桃咬住下嘴唇，准确地捕捉到那个人的身影，有些小心翼翼的说：“盟主，让我来帮你吧。”
谢清迎目光复杂的看向小桃：她怎么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武安了？何况对方还没有回应。
不对啊，就算回应了，她也听不出来，这武安在侠客会也没说过话吧。莫非是个哑巴？
人们对未知总有许多猜测。
小桃拉着谢清迎往前走了两步，谢清迎目光如炬盯着仔细看，这才看到坐在角落里的人，正笨拙的用药瓶子在给自己手上的伤口上药。这药也不知怎么上的，连脸上都有血。
小桃不等武安回应，就松开谢清迎的手，直往武安那处走去。
谢清迎一个人站在帐帘处，明目张胆的观察武林盟主。武安没有抬头，而是等着小桃走到他身边？谢清迎认真看了两眼，发现那不是‘等着’，而是‘愣住’了。
堂堂一个武林盟主，就因为区区一个少女的靠近而愣住了？谢清迎觉得这走向有些有趣。
也倒是真的挺像绿林好汉的，那一张脸。谢清迎轻笑一声，视线转向盟主手中使劲捏住的药剂：还以为武林盟主这样厉害的角色从来不抹药呢。
谢清迎环顾四周，才发觉到处都铺着兽皮垫，便挑了一处软的坐了下去，任由他俩去。
却说武安，本就是武林大老粗一个，全凭一身本事和不善言辞，才被众人一路捧到武林盟主的宝座去。
起先打架武林众人并不觉得他是人狠话不多，还有人架打输了，嘲笑他是个二傻子。没关系，武安深深懂得怎么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再打一顿就好了。只是后来渐渐打出名声，有聪明的人愿意为他出主意。那人说自己是‘军师’，武安也不太懂得，就随那人去了。
所以慢慢的，大家都不再觉得他是不善言辞，他的‘军师’真真正正将他的外界传闻，打造成了一个人狠话不多的模样。
反正武安乐得自在，他们为他‘出谋划策’，他为他们提供一方安宁。
但是这武林盟主这宝座说来也清闲，就是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来和自己陪练，真是乐哉、美哉。他曾经还怀疑过，这么舒坦的宝座，为什么没有人来坐？武安抱着毛茸茸软绵绵的盟主宝座如是想到。
武安真是想不出来世间能有比当武林盟主更爽的事情了。
今天照例，他刚同别人陪玩完。
玩完就有安排好的屋子，还有药剂。武安谁都不说，但他知道自己十分满意。从前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时候，他可从没想过未来还有这么舒坦的日子。
从前他那同别人打完架，没有药，如果挨到下雨天，他和那个人还要淋雨。武安骄傲自得的想：他打架从来都没有输过，不管是自己从前再小的时候但是，就是苦了那个和他一起淋雨的人。还要担心他的伤口，一边给他熬为数不多的姜汤，一边还要忙活生计，想方设法把雨水存下来。那时的日子真是不好过啊。
想到那个人武安用手使劲捂住了头，喉间硬忍着没有发出声音：他忘记那个人是谁了。但是每次回想从前，他都能想起来那个人的参与。为什么那么重要而频繁的参与，他却不记得那个人。
武安生平第一次为‘二傻子’，为自己想不起来而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苦。
武安的心比手还痛，几乎要令他虚脱。
武安甩了甩头，不在去想，拿起手边的药剂，十分随意的涂抹起来。
帐帘处却传来小小的一声，好像小猫在挠：“有人在吗？”
武安一下子愣住了，低头抬头之间，武安的头停在半空中，要低不扬。
声音好像是隔了很久远才传来，久远到武安一听见她的声音泪盈满眶，武安硬生生憋了回去。
看着眼前的少女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边，为自己细心的抹上药剂，缠上纱布。心意好像全不随自己，就连脉搏也是跟着眼前的少女一起跳动。
看着包好的手，小桃没有抬头，轻轻却字字有声的说：“盟主，我喜欢你呀。”
远处的谢清迎都愣住了：这几天怎么天天听到这句话。
武安皱了皱眉，可他却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营帐中没有人再说话，外面营地的喧闹声隐隐传了进来。
武安别过头，不再看小桃，生硬的好想咬着牙根在说：“我欠你个人情。”
小桃语气夹杂着失落：“我不想你欠我人情。我喜欢你。”
武安像是呢喃般重复道：“我欠你个人情。”
谢清迎小声的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今天这单身狗当的属实有点尴尬。
半晌小桃闷闷的问道：“那我还有机会见得到你吗？”
再也没有回音。
武安说不上来是一种怎么样的感受：欢喜，参差着心酸。他看着眼前少女不曾抬起的，的低垂的头颅，能根根分明的看到发丝。武安十分想伸手去摸一摸。
但是现实告诉他不能摸，要离她远一点。哪怕他没有看清少女的面容，却让他一下就肯定了熟悉感。但是，武安能做的，就只有克制。
武安的手握了又握，刚刚小桃才为他缠好的纱布上面隐隐又渗出血丝，他不顾。
小桃也不说，默默拿起他的手，把已经渗出血丝的纱布小心剪开，缠上新的纱布。
谢清迎看的心酸，悄无声息的拉开帐帘，走了出去。外面一直潜伏着的人听到谢清迎出来的动静，赶紧侧身离去。
谢清迎郁闷的坐在营帐前的空地上，看着满天繁星感慨。
一辆马车优哉游哉走到她面前：“姑娘，咱走吗？”
谢清迎和小桃是不打算在这里过夜的。谢清迎仰头看着车夫，回答：“走，不过等一会小桃吧。”
车夫应声，下车开始检查马车。
谢清迎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车夫唠嗑：“大叔，您有妻子孩子吗？”
车夫从车轮处抬头，沾满灰烬的脸上尽是说不出的忧愁，他的头发已不再是纯粹的黑：“哪能没有呢？可惜就是逃荒时死了。”
车夫已不再同命运挣扎，声音苍凉：“如果还活着，我家囡囡应该比你，要大上几岁。”
车夫缓慢的抚摸着车轮，就好像还能摸到他家囡囡的体温
谢清迎的头发被风刮起，发丝散落：“抱歉。”
车夫勉强的笑了笑：“祸乱、荒年，谁不是那样过来的。”
谢清迎慢慢合抱住双膝，头低了下去。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看开。
远处有少年郎在同行的嬉笑玩闹下，红着一张俊俏脸，跑到谢清迎面前。
“幸会，劳烦在下能否知晓姑娘的家住姓名。”他已经偷偷看这姑娘一天了，看到这姑娘来了会场到了不像其他人一般喧闹好事，定是个良妻贤母、小巧可人的，他偷偷观察，这小姑娘乖乖睡觉的模样像极一只小兔子。
让他肖想十分。
谢清迎从双腿上抬起头，看向面前这人。她实在是没有心情应付，谢清迎硬拉出一张笑脸，一字直击人心：“否。”
少年郎面色有些难看，似是不敢确认。再去看谢清迎时，却发现谢清迎已经低下头不再看他。
少年郎失望的走了。谢清迎也没将这个插曲当一回事，抬脚上了马车。
马车里有备好的点心，谢清迎一天没有吃饭，现在却也没胃口吃，恹恹的看了一眼。
又来了，又是这个状态，谢清迎十分想调整过来。可是有心无力。与世界的隔离感，几乎要令谢清迎窒息。
过会，马车微微一动，谢清迎看着小桃坐在马车上失落不发一言。她也只能给她多搭一个披风，怕她冷到。
相顾无言，马车平稳的行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