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能 没了妈妈
s市的冯家，新年第一天，有许多亲戚来拜访老爷子，作为主家，待客礼仪是不能少的，前些年冯然在这方面做得很好，所以亲戚们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大清早，冯默许和冯少康在冯老爷子的屋里商量新年的事，唐晴还在屋里梳妆打扮，冯然则在厨房吩咐阿姨备好今日午餐晚餐的菜单，列出食材单子他去采购。
正当他出门之际，接到了一个熟悉的电话，是古镇上的阿婆打来的。这些年冯然一直拜托阿婆照顾魏雨琴。
冯然很是警惕，张望了一圈四周，随后去了后花园接听。
“小然，今天大年初一，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阿婆年迈，说话声音却很硬朗。
“阿婆，这两天我可能走不开，冯家还有很多事情。”
“你忙完就回来一趟，你妈妈最近精神好像不太好。前段时间我带她去诊所拿了些药，医生说让带她去大医院看看。”
冯然手拽成拳头，低沉的说：“好，我知道了。”
“小然，你最好早点回来。你妈……情况不太好。”阿婆又一次叮嘱冯然。
前段时间魏雨琴开始说胡话，再然后走失过一次，还好古镇小，街坊领居都认得她，将她送了回来。不过至此魏雨琴嘴里都念着胡话，看着像是精神失常。
知道这件事后，冯然一直放在心上，看着心情飘忽不定。
晚上，冯然一个人在后花园抽烟。
冯默许在屋内看见他的身影，随后上前问：“哥你怎么了，我今天看你好像不在状态。”
冯然轻笑了一声：“是觉得我今天没有做好吗？没有跟他们赔笑脸就是我的问题？”
冯然说话暗戳戳，冯默许接不上话了。
他吞吞吐吐：“我……只是……觉得你今天跟往常不太一样。”
二人站在夜色中，纷纷沉默。
许久，冯然开口：“默许，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如果父亲问你我的去向，你就说我在欧洲旅游。”
“那你实际要去哪儿？”
“不方便告诉你。但是我请求你帮我这一次，不能跟任何人透露我的行踪。”
一周后，冯然收拾行李，动身出发。
往年冯然都会在冯家待一个月再出国，但是这次走得太匆忙，引起了冯少康的疑心。他果然将冯默许叫到一边问他是否知道冯然的去向。
冯默许按照冯然的话说了。
默许还是个孩子，冯少康没再继续追问，但是他知道有可能是魏雨琴出事了。年前他去过里溏一趟，了解到了一些魏雨琴的情况。
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如果这件事被唐晴，或者冯老爷子知道了，又是一场不小的风波。
在车站下了车，冯然倍感熟悉，他通常每年会回来看两次魏雨琴。今年夏天他忙于公司事务脱不开身，没能回里溏，这次，间隔的时间太长了。
小镇的街边上摆着燃放完的烟花，孩子们嬉戏在街头，马路边还有爆竹垃圾，过年的氛围依旧。
小镇上居住的大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春节许多年轻人回来过年，就给镇上添加了不少的热闹气息。
不过街上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大小伙子，大家的目光纷纷向他涌来。
冯然在里溏属于陌生面孔，路人忍不住议论这是谁家小伙子这么帅气。
走在熟悉的街道，冯然心中有些亲切感。小时候虽然穷点儿，但是在这里跟玩伴们无忧无虑。
只是现在，早已物是人非了。
魏雨琴住的环境还不错，冯然工作后拿了一笔钱装修，想让母亲的生活过得好一些。前些年母亲还能自力更生，做些手上的杂活儿，挣点钱花。最近几年，她身体抱恙，冯然每个月给她一大笔生活费，魏雨琴还是偶尔会去街上卖卖东西，她想着等将来冯然结婚，做妈妈的也得有些拿得出手的东西。
阿婆家和魏雨琴住的地方隔了两个门牌，中间的两户人家挣了钱在城里买了房子，将老人们也接去享福了。
阿婆的子女们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一生勤劳在城里安了家，不过老年人始终念旧，忘不了自己的根，就一直在镇上。
冯然背着背包一路念想着见到母亲的场景，当她走到门口时，心里却有些胆怯。他竟然会害怕见到母亲。
他犹豫了一阵，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小时候的画面。
时光荏苒，岁月蹉跎，乍一看已是梦里不同的人生。
推开门，前院什么都没有。
越往里走，越是光亮，不过屋子里陈设杂乱，看着像是好久都没有打扫过了。
冯然还在院子里，便听见房间里的声响，有女生的呼救声，冯然紧张得赶忙冲上去。
他推开门，眼前的一幕吓到了冯然！
魏雨琴坐在床上，拿着刀在割腕！
一个女生正在抢她手上的匕首，嘴里喊着：“魏阿姨，你别干傻事啊！”
魏雨琴已接近疯癫状态，头发凌乱，眼眶挂着黑眼圈，脸色蜡黄，嘴上没有一点血色。
魏雨琴的手腕割了很深的伤口，血迹顺着手臂流到了被单和地上。
洋洋洒洒的血迹和魏雨琴疯癫的模样吓坏了冯然。
他来不及害怕面前的场面，立马甩下背包，上前去抢魏雨琴手里的刀。男生的力气很大，他握着魏雨琴的手腕，大喊：“妈，是我啊。”
“妈，你不要干傻事啊……”
“妈，我求你了——”
“然然回来了——”
冯然跪在地上，一边握住魏雨琴手腕的伤口，一边乞求着她。
对冯然来说，母亲就支撑他的信念。如果没了母亲，那他活在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他所做所想的一切，都是为了要为母亲讨回公道。
魏雨琴逐渐从疯癫状态镇定了下来，她耷拉着眼睛，嘴里念着：“然然，然然……”由于失血过多，没多久，她便昏倒在了冯然的怀里。
旁边的女生见此状，说：“赶快送医院吧。”
冯然抬起头，眼睛通红：“我去打120——”
女生起身：“这里救护车进不来的，我去找块布给阿姨止一下血，然后送她去医院！”
冯然背着魏雨琴往医院赶，乡镇上的医院给魏雨琴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医生说：“她失血过多，需要抢救，赶快送大医院去吧！”
冯然一下慌了，握着医生的手：“城里的医院离这里有多远，我母亲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救护车送过去大概需要一个小时。”
冯然紧张得手都在发抖，他手上也全都是血，额头冒着冷汗。
他腿都在发虚，往后退了一步……
见他这个样子，旁边的女生上前：“好的医生麻烦你了，我们马上转院。”
女生名叫施小洁，是邻居阿婆的孙女。小辈们来拜访阿婆，给她送了很多当季的新鲜水果，于是阿婆就叫孙女给魏雨琴拿一些。
结果施小洁进去刚好碰见这一幕，还好她遇见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救护车上，冯然埋头为母亲祈祷。
施小洁在旁边劝冯然放宽心，但是他满脑子都想的是母亲的安危。
医院里，魏雨琴正在手术室。
两人在门口等了两小时。
手术很成功，魏雨琴脱离了生命危险，转入病房后冯然的心才落下来。
阿婆也从镇上赶了过来，为了避免打扰魏雨琴休息，病房外，阿婆见到冯然后她仔细端详了好久，随后开口：“小伙子长大了，长得这么帅气。”
冯然笑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施小洁在旁边说：“奶奶，你帮阿姨带来了生活用品是吧。我们先放进去吧。”
病房里，魏雨琴醒了。
阿婆凑上前，惊呼：“哎呀，雨琴，你怎么能做傻事呢？有什么事，你说出来，说出来就好了——”
魏雨琴脸色苍白，眼神木讷：“活着没意思。”
“你就算不想活着也要想想你儿子啊，你看，孩子过来看到这副场景，该多害怕。你儿子要是没了妈，又该多可怜。”
冯然在门口听着，不敢进去病房。
他靠在门框上，施小洁看着她：“你不敢进去？”
冯然撇了撇嘴：“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阿姨心里肯定有苦楚，你跟她多聊聊天，开导开导……”
冯然点头，若有所思。
施小洁说：“我们在这里干站着也不是办法，你去楼下给阿姨买一些病人用的生活物品。”
“行。那麻烦你们在这里帮我照看一下我妈妈，我买完东西就回来。”
到了楼下超市，冯然一脸懵，不知道该买些什么。问了服务员，服务员推荐买了一些毛巾、毯子，盆子等物品。
排队结账的时候冯然失了神，直到收银员叫他，他才回过神来。
他始终无法想象，如果这次母亲没有抢救过来，他会怎样。是发疯？还是痛哭？又或许结束生命？
从小到大，他在精神上活得太艰难。他的少年时代是痛苦的，小小年纪就得学会察言观色，无论他怎么聪明、听话，冯家人却无视他的优点。成年后，明争暗斗，万事皆要办得服帖，否则就得挨骂。
有些人活着，却已经死了。
现在遇到这种事情，他必须更加坚强，做妈妈的依靠。
病房里，魏雨琴跟阿婆有说有笑。
冯然轻轻推开门，步伐沉重。
见到冯然，魏雨琴一下愣住，心中觉得有股亲切感。不过眼前的人在她的记忆里模糊，她已经不认识面前的男生了。
见到外人后魏雨琴明显露出胆怯，抱着床单往里面缩。
见此状，冯然到母亲床边，捧着她的肩膀：“妈……”
“妈妈？谁是你妈妈？”
魏雨琴颤抖地说。
阿婆抚摸魏雨琴的脸颊：“雨琴，这是你儿子然然啊。你怎么不记得了？”
“然然……然然……”
魏雨琴嘴里念着，眼神却飘忽不定。
魏雨琴越说越害怕，浑身忍不住颤抖，嘴里一直念着：“然然……然然……”却推开冯然的手：“不是然然……”
见母亲这样的状态，冯然垂下眼帘，转身对阿婆说：“阿婆，我妈见到我害怕。今晚可能得……劳烦您在这照看一下她，我——”
阿婆握住冯然的手，眼里透露着仁慈：“孩子，我知道。今晚我在这儿，你跟小洁去找个地方休息，也累了……”
医院楼下，冯然掏出手机订酒店。
他问施小洁：“对住宿有没有什么要求，五星级酒店离这里很远，附近有个四星级的，要不要去？”
“我们乡镇上的人对住宿没有什么要求，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了。”
于是冯然订了医院旁边最好的酒店。
南方冬天的树叶稀稀落落，医院门口的老树佝偻着身姿，像是迟暮的老年人。救护车响着笛声，不停的开进急诊。
施小洁回头观望：“没想到过年晚上医院还有这么多人进急诊。”
“冬天有些基础病的老人容易犯病，老年人犯起病来都是要命的。”
施小洁问：“这么了解，家里有老人吗？”
“我朋友是医生，时常会跟我聊起他的病人。”
“阿姨今天都不认识你，你是不是有些伤心啊？”
“怪我没有关注好她，阿婆之前就给我打电话告知我母亲的疾病，我走不开，就没能第一时间过来。耽误了一些病情吧。明天上午门诊开了我带她去做检查。”他看着施小洁：“今天的事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在那儿，我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冥冥之中或许是一种缘分，我今天刚到奶奶家，就碰见了这件事。”
“谢谢。”冯然向她点头鞠了一躬。
施小洁将他扶起来，“别这样，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那时候我跟个野丫头似的，你的性格温和，有些内向，我带你去街上跟那些比我们大的孩子玩游戏，我还会欺负你来着……”施小洁一边说一边笑。
冯然先是惊讶，随后忍不住笑了出声，指着她：“我记起来了，你是洁洁。小时候你是不是还会来我家蹭饭——”
“对啊，魏阿姨做饭可好吃了。我奶奶忙着经营她的干货摊子，每天的晚饭都要等很久，所以我经常来你家蹭饭。”
“真的太巧了……”冯然感叹。
“你一进门我就认出了你来着，你身上的气质一直都与众不同。”
两人一直聊天到了酒店，豪华套房只剩一间，冯然给施小洁住了，自己则在十一层的普通房间里。
乘坐豪华套房的电梯都不同，两人在电梯口道别：“那多谢款待咯，明天见。”施小洁说着。
“明天见——”
刷卡进了房间，冯然脱掉鞋，直接扑倒在床上。此刻已是半夜了。
在他快睡着之际，手机振动将他惊醒，是冯少康。
冯然清醒不少，拿起手机起身接听。
“你在哪里？”
此话一出，冯然便觉情况不对，他深知自己瞒不了冯少康。
“里溏……”
“我知道你母亲出事了，没有什么大碍吧？”
“出了一些状况，不过现在没事了。”
自从冯然被带走后，里溏就安插着有冯少康的眼线，时刻监督着魏雨琴的一举一动。他心里害怕魏雨琴会去冯家找儿子，给他带来麻烦。
“你好好照顾她，我会安排最好的医生过来。公司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替你处理。”
“爸……你是觉得心怀愧疚吗？”冯然颤抖的说出这句话，他没想到冯少康竟会对魏雨琴产生关心。即便是他不愿意魏雨琴拖累自己，对冯然来说，这也是一种家庭的感觉。
“你不要想太多。照顾好你母亲后就回来。”
冷冷的两句话又将冯然打下了崖底，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冯家人在乎的永远都是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