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9淮远遭遇
有了应对张家的对策,宋长生就将它暂放在一边,原本想好去南街买货,再和兄长去“野餐”的计划也不得不放弃。
横竖都要等陈师傅的安排,他放弃了休息几天的打算,让兄长在家等着,防备提前有什么消息。而他不准备再去南街,这姓张的既然盯上了他们,难保不看出什么门道来。
他事先也和陈师傅预定了一辆马车,决定干脆去稍远点的淮远县看看水产品,满东西带过夜,来回最多也就两天一夜,最晚第二天中午就能赶回来了。
虽然青山镇也依山傍水,但毕竟不是临海的乡镇,宋长生很想去淮远看看那里的水产品,如果可以他倒是想多发掘两样海鲜来卖。
听了宋长生的理由,宋清平虽稍有犹豫,但还是没有阻拦他独自出门。
第二日,卯时三刻宋长生就出门去了府城,在坐上往淮远的马车。
淮远县虽然距离镇江府不是很远,但已经归属于扬中府。镇江府靠京杭运河流域,但扬中府就已是大江和海口汇集之地了,全诸夏各地的东西在这里都差不多能买到。
地处扬中府下游的淮远县,有个中型的码头分担扬中府水运的压力,渐渐这里形成了一个专门买卖水产汇集市。鱼虾之类的应有尽有,全国各地的水产有三分之一出自这里。
因此淮远县的富庶,远近难有比得过的。
——
差不多巳时四刻(早十点),已经订好了客栈房间,且熟悉了一圈江边集市的宋长生背着一个竹筐,在摊前走走看看。
他指着看起来很熟悉的明虾问,“老伯,这是什么虾?怎么卖?”
“小郎君,这是白虾,一斤15文,要的多还可以再便宜的。”摊主看起来是个五十来岁经常风吹日晒的渔民。
这个水产集市有很多鱼铺,但也不乏这个老渔民这样自家打渔自家门卖的散商。
前者多是供货给各地的酒楼、商铺等需求量大的客户,后者的目标客户就大多是是远近的私人买家。所以老渔民价格要的并不高,靠内陆一点的地方,一斤大概要40文左右。
“那麻烦老伯给我来五斤。”宋长生也不讲价,钱给的极为干脆。
“好好好!”老渔民很高兴。
像他这种散户,都是半斤一斤的卖,少见宋长生这样干脆大方的主顾。
“老伯,这是……蛸鱼?”宋长生指着那个大木桶里挤挤挨挨,很像章鱼的东西问。
他印象里,有人煮汤用一种叫做“真蛸”的章鱼,但好像个头小一些,这个更像他知道的八爪鱼,只是他不知道这里人怎么叫。
“小郎君好眼力,这蛸鱼也有好几种,这种俺们水边的人常叫八梢鱼,其实比那种淡黄色,用来煮汤脆生生的更好吃,只不过拾掇起来麻烦些。”老渔民十分热心,也不管他买不买,直接说起怎么弄干净皮和墨斗来。
宋长生倒也不嫌啰嗦,就当不知道似的听得耐心,一边听还一边打听,“这怎么卖啊?您这只有一种蛸鱼吗?”
“这个你要就10文钱一斤。其他的,还有一种个头大点的乌蛸,煮汤面下菜都是使得的。只是那个肉虽厚,但味道一般卖得不好,俺们也不专门去打,遇到了三两只的,也就捎回家自己吃了。”
宋长生心里略有猜测的问,“是有十个爪的那种吗?”
这下老渔民惊讶了,“哎哟,小郎君还真是个行家。不是俺们水边的人都不知道哩,那个确实是十只梢。”
看来是鱿鱼没错了,只是不知道是哪一种了。
鱿鱼其实是统称,有的地方细分为两种,一种头较为肥大的,别名叫做枪乌贼,肉质厚实有嚼劲;一种躯干细长的别名柔鱼,肉质肉质稍有一点点绵。
但是大多数人是不细分的,都是浅海中上层的生物,但是速度奇快,以现在的打渔手段来讲不算好捕捉。
“老伯,您家里有吗?我家里有老人家湿腰痛,听个游方郎中说,那乌蛸能祛风除湿,想买来些试试。”宋长生随口找个借口。
“哎哟,这几日倒是不曾打到。不过你稍等等,我让人去别家问问……”说着不等宋长生说什么,就扯着嗓子冲着不远处喊,“四郎~四郎~”
过一会一个面目憨厚的青年从不远的摊子赶过来,“阿爹,怎的了?”
“四郎,摊子先叫你阿兄看着,你去几家问问,谁家有乌蛸,这小郎君要哩!快去快去!”老渔民催促着。
“哎!”青年应着声就跑远了。
宋长生笑看着也不阻拦,他心里能理解这老人家的热心。渔民赚的真是辛苦钱,尤其打海鱼的,说不得就有去无回。所以相互体谅理解,谁家能卖出去些不论什么,总是好的。
“老伯,这八梢鱼这些我都买了,您给算算多少钱。”
老渔民惊讶,还好心的劝他这东西放不得养不住,吃不掉容易臭。宋长生念他的情,只说是替好几家买的老人才安心。
过了一会,那个四郎拎着十一二只乌蛸回来,宋长生一看果然是鱿鱼,一只鱿鱼就有一斤来重,心里一高兴也不跟人讲价,他索性按照每只12文买。
现在爆炒煎炸的烹饪手段一般家里少用,所以这水煮鱿鱼自然不比八梢鱼好卖,平常差不多是8、9文一斤。
之后还买了些海鱼干、海菜,米鱼和黄姑,老渔民父子看宋长生大方干脆,主动提出替他送货到家。
知道宋长生是从青山镇来的,不但帮他送到客栈,还专门借给他几只桶,要他回去的路上装活着的水产,免得回去后都死掉,还专门介绍他几家信誉好价格优的车马行。
不得不说,宋长生准备的确实不充分。就是在现代,“跨省”买活鱼那也是麻烦的事。他仗着有空间都没细想,这会才发现要不是这老人家提醒,他都不知道怎么拿回客栈再“暗箱操作”的放回空间。
不得已,老渔民死活不要宋长生的买桶的钱,也不要他的押金,他只得感激的接受了老人的好意,定下下月再来的约定。
——
送走了卖鱼的四郎,宋长生关好房门,把所有的东西都拿进空间,指挥着傀儡能放湖里的放湖里,该归置的归置好,自己动手把章鱼鱿鱼全都囫囵的倒进一个大缸,反正在这里死不了坏不了他也不担心。
检查一遍无碍之后,在空间小屋里洗了个澡,换掉满是鱼腥味的衣服在里面做了口吃的,这才回到房间休息。
这间不大不小的客栈环境设施实在不怎么样,地理位置很不好,处于一个街道的拐角,客房窗外是个不知通向哪里的逼仄小巷,而且打开窗,不远处牛马鹏的异味就清晰可闻。
整间客栈他进进出出,只见过两桌客人。他住的这一整层,也只有三四个房客,这在人来人往的淮远县,实在算得上生意惨淡。
要不是出门在外谨慎为妙,宋长生都想直接睡在空间里。
倒不是宋长生舍不得钱住好点,只是淮远县有码头的缘故,每日来往的行商不知凡几,他找了好几家都是客满,而且他想把东西收进空间的缘故,太过人多眼杂也不安全。
只能走远点偏点,才在这个说是下个月转租出去的客栈,订到了房间。
半夜。
“哐啷!”
随着一声砖瓦落地粉碎的声响,早睡的宋长生已过了深度睡眠的时间,就这样被轻易惊醒。
他睁开眼眨了两下,迷糊了一会正准备闭上眼重新入睡,就听见窗外的后巷里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他又迷迷糊糊睁开眼,听着动静反应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什么,完全没有了睡意。
如果他没听错,这动静……很像刀剑相撞的声音。宋长生屏气凝神,掀开床帐侧耳听——确实没错。
这房间隔音奇差,他听的很清晰。
宋长生一边担忧,一边又很好奇刀剑相交的场景,但这种时候他绝不会脑残开窗探听,比起好奇,命更重要。
他乖乖的缩在床帐里,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祈祷着外面几个人赶紧俩离开这里,别牵连了附近包括他在内的无辜人。
作为一个出身法治社会文明时代的人,宋长生就是心再大,也实在没有大到此情此景,还能安之若素入睡的地步。
诸夏虽然整体治安不错,但他清楚的知道,在这里人命远没有现代那么值钱。武人相斗的情况在并不少见,毕竟这是个“侠以武犯禁”的时代,否则身康体健的顾掌柜和陈师傅,不会那么重视他给的药。
就是记忆里,宋二郎也曾在集市里,有过远远见到血溅当场的经历。
只是,宋长生知道明哲保身,偏偏老天不要他置身事外。
——
巷内。
随着一阵金属触滴的声响。
“严冬,告诉我,人在哪!”说话的人身形高大,手稳稳的捏着剑柄,剑尖直指对方喉咙。
叫做严冬的人情况更遭一些,佝偻着身体明显已是强弩之末,“呵,不知!”
说话时声音虽虚弱,却落地有声。
那人闻言正要发怒,却突然轻笑出声,“没有我的解药,就算有圣手权先生在,他也难免落下个残废的下场。你不如乖乖告诉我,何必让他苟延残喘?”
严冬虽然心里并没有把握,表面却不为所动,“柯二,就凭你那下三流的蛮疆烟毒,也妄图和权先生相较而论?不自量力。”
柯二倒是真被他唬住了,权先生确实是个医术高超的圣手以外,他们所追杀的人可能真是命硬,身上还有保命的药丸子。
因此多年来主子实施的刺杀、毒杀,各种各样的暗杀手段轮番上阵,居然还让对方安然的活到了现在。
对这新得的烟毒极有信心的柯二,此时心里也不禁迟疑,担心权先生确实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心里不由更加着急,生怕多耽搁一会,就让那人逃了出去。
“严冬!我警告你,如若再负隅顽抗,那我此时就杀了你!你以为,广青重伤,就凭广陵一人能抵挡得住我们二十余人搬到救兵去救他的主子?你若识相,我保证留你一命。”
严冬沉默不语。
此时天地一片寂静,严冬二人相互打斗着已到了客栈的墙下,宋长生在房里正侧耳倾听,听到要杀人心里就一惊,正犹豫要不要叫人或者做什么的时候,不防就听到“广青广陵”的名字,人一下愣住。
是他知道的那个广青广陵吗?他们的主子……那是……谢希言?
宋长生此时心里纠结万分,他希望他听错了,也希望他睡着了,甚至想立刻钻进空间。可他没法装作听不见,也没法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眼前,尤其还牵扯到他相识的人。
宋长生咬咬牙,害怕外面的人真像小说里说的那样“耳听八方”,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几分。
他在空间储物格里取出三个火油瓶,轻手轻脚的钻出床帐。打开房门环顾一圈,在楼梯拐角处昏暗的烛火下悄悄钻进另一个房间。
宋长生进房后,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将窗户用鼓凳砸开,将点燃的火油包摔在冲外的窗扇上。
火速比宋长生预料的快得多,他吓了一跳,一边安慰自己空间出精品,一边完全不敢停下,转身立刻跑出房,边跑边捏着鼻子变着声喊,“来人啊,走水了!走水了……”
趁着还没人反应过来迅速跑回房,此时外面已有惊慌失措的人声,烟雾也蔓延了小巷上空,他装作求救似的猛地推开窗户,捂着口鼻大喊,“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
小巷里的两人早已被惊动,只是柯二谨慎,正想着一不做二不休时,宋长生就已推开了窗户大喊,一惊之下严冬趁机脱离掌控。
严冬运气狠狠给了柯二一掌,一边发出信号,虽然这信号已联络不上任何同伴,但柯二不一定知道。他积攒了半天气力就等着这一刻,可想而知柯二这一掌受伤不轻,怕是要震伤心脉去了半条命。
柯二果然被震慑,他快速向后退去,看着天际一闪而过的亮光,不甘的一咬牙向远逃去。
他以毒傍身,很少受这么重的伤,远远传来他愤恨的叫骂,“严冬!这一掌我必拿姓谢的命还!”
漆黑的巷道,宋长生什么也看不清,隐约只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摇摇晃晃摔倒在地,在小二咚咚咚的敲门声和渐起的烟雾中,宋长生手忙脚乱的穿好衣衫冲出房门。
深秋的沿海地域,夜里的风又湿又凉。
宋长生急速的冲出客栈向后巷跑去,他最后听得清楚,那人喊得“拿姓谢的命还”。确认无疑了,谢希言遇到了生命危险。
他不知在着急什么,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但听那人的意思广青广陵也自身难保。他告诉自己,那人曾帮过自己,也曾在自家同桌而食,他做不到视若无睹。
“喂喂喂,你醒醒,你醒醒,你是谢希言的侍卫吗?”宋长生不敢乱动这人,生怕让人伤上加伤,只能着急的拍打着对方的脸问。
严冬是诸夏官家派给谢希言的暗卫,惊醒早已融入骨血,虽然神志已渐渐模糊,仍然保留着两份警惕。
宋长生只拍了几下,严冬就已强撑着回神,他虚弱的看着宋长生满脸的焦急,作为官家的暗卫,自然认得出这人是小主子的旧识,甚至两人之间的牵扯也一清二楚。
他顾不上探知宋长生在此的原因,一把抓住宋长生的手腕,力气大的像是将他当做最后一根稻草,“瑜王贪腐被杜家利用……东边野庙……”
宋长生看他一边说话一边不要钱的吐血,心里吓得不行,生怕这人就这么死了,装模作样的在怀里一摸,给他塞进一粒万零散,“你先歇歇先歇歇,谢希言呢?他在哪。”
万零散确实是好药,一粒下去严冬确实不吐血了,只是就是因为太好了,强制启动人体保护机制,重伤的严冬还没来得及继续说完话,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宋长生傻眼。
啥情况,话还没说完啊喂。
没办法,他只能再三确认人确实昏过去了,又再三确认客栈窗口此时扑火的人看不到自己,这才拽着严冬将人放进了空间,猫着腰跑出小巷,在街尾一个角落里找到一堆烂草垛,把人塞进去再用干草盖好。
忙活完远远看了眼客栈那扇已经熄了火,却依然细细冒着烟的窗,宋长生心里非常愧疚。思来想去,只能咬咬牙先去找那个“东边野庙”,回头再来补偿客栈掌柜的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