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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免杖责和免拔舌,孰轻孰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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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幅诡异的场景。

    我用双手撑住身体,双腿一点也使不上力。

    我忍着小腿传来的刺痛,一步一爬地往前走。

    身后跟着两个背着手,闲庭信步,老神在在的黄衫郎。

    道路两边,锁骨被串成一串,脚带着镣铐的游魂野鬼们,瞪大铜铃般的眼睛羡慕地看着我。

    游魂野鬼啧啧称奇,都想多看我两眼。

    游魂野鬼们不愿前行,导致队伍停滞不前。

    红缨军官一声令下,紫衣看守用棍棒捣杵,用鞭子抽打。

    紫衣军们像牧羊犬驱逐羊群一样,驱逐着游魂野鬼的队伍。

    游魂野鬼们吃疼不过,队伍终于又开始缓缓前行。

    但这个前进的队伍中,又发出鬼哭狼嚎的叫喊声。

    从近千名游魂野鬼嘴里发出的,叹息艳羡、哭爹喊娘、怕疼求饶的声音。

    此起彼伏,交织在一起。

    这难听的“交响曲”,像是给我这奇怪爬姿,配上了诡异的旁白和音乐。

    我龇牙咧嘴,不堪其扰,身后的黄衫郎却见怪不怪。

    我就这样,以手代脚,苦不堪言地爬了不到一里地。

    手掌早已磨得表皮尽破,鲜血直流。

    “两位黄衫郎,手痛难忍我们且歇歇再‘走’吧。”

    我坐在地上,看着两只磨破的手掌,对着身后的黄衫郎求道。

    “崔公子到底是贵人,养尊处优,细皮嫩肉。”

    “判官老爷尚看在阳间的父子情分上,只给了公子轻责。”

    “怎就如此耐受不住了”

    黄衫郎一号用有点冷嘲热讽,幸灾乐祸的口吻停下,看着我的笑话。

    黄衫郎二号虽然老成,未说什么,却也并未为我做点什么。

    两名黄衫郎不过应了我的哀求,暂时许我坐地喘息片刻。

    刚才一直是趴匐向地,现在坐起身来,我才能看到路边的情形。

    这里离判官院不过一里地的光景,周边景色却又全然不同。

    好似一个集市街巷一般,路上滑腻的青石,都被过往路人的鞋底磨得锃亮。

    街两边店铺林立,各种商品琳琅满目。

    而且,每个店铺里都站着张罗买卖的店主。

    只不过这些店主,都长得稀奇古怪的样子,禽兽的脑袋下面穿着人的衣服。

    有的是熊头、有的是鱼头、有的是鸟头,更有我叫不出名的动物。

    商铺销售物品各不相同。

    有的店主贩卖精美的陶瓷器具,有的店主推销新鲜蔬果,还有的店主手捧着漂亮的丝织品。

    一位满头白发的狐狸头店主,手里拿着一把老式的算盘,口中不停地吆喝着。

    “买算盘,买算盘,精准计算,做生意的好帮手!”

    他尖利的叫卖声在人群中回荡。

    集市上也有顾客,有的为了购买用品,有的则是来看热闹。

    顾客们奇形怪状,有的纯粹就是驴头马身的怪物,但也有一些看似正常的人类。

    一位年轻的书生,穿着银白色的长袍,手拿折扇,一脸悠然自得。

    他站在一个摊位前,挑了几件心仪的器物。

    或许是灭游魂的工具,正在和商贩讨价还价。

    他旁边的一位官差,头戴乌纱帽,身穿红色的长袍。

    官差手拿一把长剑,正在巡逻。

    这个官差满脸威严,双眼炯炯有神,让人敬畏三分。

    远处还传来一阵阵叫卖声、笑声、讨价还价声。

    甚至,我感觉空气中还飘过来有各种各样的小吃香气,让我感到腹中咕咕作响。

    在这些熙熙攘攘的怪兽、怪物、兽头人中穿行。

    我倒也不显得特别的刺目。

    只不过我爬行而至、席地而坐、举手旁观的样子狼狈之极。

    看起来就像商业街上,伪装成残疾人讨要银钱的“花子”。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市’?”

    我心里推测着,顾不上手脚的疼痛,问黄衫郎二号。

    “黄衫郎,此处是什么地方,倒也热闹?”

    黄衫郎二号到底老成,不想得罪于我,淡淡地答了。

    “鬼市,此处是阳间和阴间的交界之处。”

    “此处人鬼混杂,乃龙蛇聚集之地,不宜久留。”

    “公子若歇息得差不多了,就动身吧!”

    我感觉自己刚刚坐着歇了十分钟还不到。

    但奈何黄衫郎催促,不敢回绝。

    说不得,我只好再咬着牙,继续向前爬行。

    也不知又爬了多久,手掌渐渐地失去了知觉,倒也不再那么痛了。

    我真的就像一条摇着尾巴的狗,拖着被打残的两条后腿,踯躅向前。

    两个黄衫郎一左一右的夹在我的两侧,驱逐着看热闹的普通小鬼。

    “去!去!去!”

    “有什么好看的,走开!”

    “去!去!”

    从鬼市向南,走了一百几步路。

    穿过了一条肃静的大街,大街两边都是高门大院的宅子。

    院墙高耸,门户紧闭,里面传来阵阵恶犬的声音。

    “此处都是贵人的居所,判官老爷的四房太太也在此处。”

    黄衫郎一号毕竟喜欢说话,看到我好奇打量周边的眼神,主动地跟我说起。

    “此处的宅子,可也是要花银钱买的?” 我问。

    “岂有不要银钱的道理?!”

    “阴间、阳间,是鬼、是人,都离不开‘银钱’二字。”

    黄衫郎一号说。

    “崔公子岂不闻‘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老话儿吗?”

    “判官老爷到了此地,一来家中子孙供奉颇丰,手头阔绰”

    “二来判官老爷为官有道”

    “听说判官老爷马上又要高升了。”

    “这不,这处宅子是刚纳四太太时置办的,听说那四太太还见及笄。”

    “本是个大户人家的嫡女,按律原该去拔舌地狱的”

    “幸蒙判官老爷垂怜,纳为四房&34;

    &34;正好便宜了她,可以日夜用那她那灵活的舌头,取悦判官老爷&34;

    &34;当初还是我押她来的,路上对我做小服软的,那副样子&34;

    &34;现在路上碰见,眼睛却已经翻到天上去了&34;

    “唉!也说不得,还是自家职位低微。”

    “人家一个要被拔舌的,现在还不是住上高宅大院。”

    “没准将来还能花些银钱,当上个什么什么委员”

    “像我和老兄日夜奔波,也不过一个小小的黄衫吏”

    黄衫郎一号居然跟我八卦这些?

    还说起了我司戎郎老爹在此处的“升迁路径”,甚至包括现在的“花边新闻”。

    这四房岂不就是阴间版的赵氏姨娘?

    看来人死也不是完全不一样。

    生前什么样,死后还什么样~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听的说法,应该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不好听的说法,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所以,黄衫郎二号当时意识流的说辞。

    什么“曾经的你爸,现在不一定就是你爸” 完全是扯淡。

    “狗屁!”

    此刻,我可以笃定:判官老爷就是我爸司戎郎崔宣。

    “不便让你见他”

    只不过是黄衫郎二号替他挡驾的借口。

    黄衫郎们勇当炮灰,不让人去打扰判官老爷清净的新鲜说法。

    看来这黄衫郎二号真是当刀笔吏当老练了的。

    可惜我当时竟未看出来。

    若是当时我就在判官院门口闹起来,长跪不起,撒个泼,耍个赖

    那判官老爷,我的司戎郎老爹碍于颜面,肯定也要露个脸。

    没准这腿上的杖刑,就也可免了。

    既然司戎郎老爹的四太太,要拔舌的极刑,都可免罪。

    那我这打小腿的轻刑,又有何不可被饶恕呢?

    看上了鬼女,可纳为妾室,就深宅藏娇,留作自用?

    逆子生来顽劣无用,就踢回阳间,面都不见?

    妈的!

    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

    不想见我就直说啊!

    还让我跪地听什么训?

    我是崔环,他阳世的儿子。

    我知道他爱面子,怕出丑。

    我知道他好拽文,讲虚礼。

    我知道司戎郎老爹的所有软肋,却没有好好的利用。

    不过是因为我刚到阴间,变换了环境,被恐吓住了。

    外加信息不对称,因此被黄衫郎二号轻轻松松地就给忽悠了去。

    看来我太不好意思了,他们就太好意思了。

    我白白挨了这八记杖责,腿断手残。

    像狗一样狼狈的在地上爬,丢人现眼。

    我后悔不已,却又无计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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