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命归西奔黄泉
司戎郎老爹一死，我再无束缚，终日沉迷于酒色之中。
虽然说树倒猢狲散。
人一走，茶就凉。
官场凉薄，见人下菜碟。
县官不如现管。
即便我不再是现职司戎郎家的公子。
但我朝不是终归还讲究一个“三代以内曾经&39;享受过何等何等待遇&39;的老礼儿吗！
再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破败的首富家，犄角旮旯划拉划拉也够穷门小户过上五六年了。
即便是“前”司戎郎这个官衔的荫蔽，仍足够罩着我这个二世祖十几二十年的放浪。
只要我不造反！
只要我不放火！
只要我不去招惹皇族国戚！
谁又能奈我何
再加上老爹虽死，但我崔家家底颇丰。
几代贵族的上官氏老娘嫁妆又多，还有舅家帮衬。
我是崔家唯一嫡子，全部财产的法定继承人。
姨娘势微，庶弟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孩童，毫无争家产的能力和资本。
更别说参与到和我一起比着败家的竞赛中。
家中富贵，我是个游荡闲散之人，每日里无所事事。
我便与些个狐朋狗友在酒肆勾栏中狂欢。
我的每天是这样度过的。
每日清晨醒来，我便与一群狐朋狗友外出豪饮作乐。
我们流连于各个酒肆、勾栏，醉生梦死。
我曾豪掷缠头，宿花魁，采红到腻。
我也曾包娈童，养戏子，赛彪马。
我曾让仆人扛着铁铲，跟在我身后。
我告诉仆人，我醉死在哪里，就地挖个坑把我埋了。
我也曾令妙龄处女在九曲溪上游，陆续放下酒杯，让狐朋狗友设席在每个九曲溪弯曲处。
待溪面上飘过来一盏什么美酒，就入口什么美酒。
我还曾和一群和我一样的浪荡子，装扮成乞丐的样子。
在大街小巷上乞讨，还互相哄笑着看谁讨到的银钱多。
最后把讨来的银钱从桥上扔到河里，观赏贫儿们，像鱼儿般跳到水里去捞抢，给我们解闷。
甚至仗着我们贵族世家公子哥的身份，越是碰上寒门出身的小官，越拦在官轿前耍赖。
硬逼着让小官老爷给我们这些公子哥乞丐们赏钱。
酒意浓烈时，我们甚至会在大街上公开裸奔，全无顾忌。
嘴里模仿着鲜卑、大食那些蛮族人的样子，策马在商铺间奔跑。
有一次，我豪饮后纵马前载着赤裸的异族美女狂奔在市集。
马儿突然受惊，我被甩出马外，异族美女撞死当场。
不过老娘赔了异族美女家里些许银两，把事情遮掩过去便罢了。
百姓们私下议论，都说是我们这些贵族只在本族内通婚的弊端。
疯狂的基因在我们这些后代身上得到了体现。
人们评论说，我们这些二世祖有遗传病。
就是因为体内带着蛮族祖上的疯狂血统，才会如此放浪形骸。
虽然我的行为引起了荣阳城中许多人的不满，大街小巷议论纷纷。
但因我们崔家和那些亲朋旧友，犄角旮旯的裙带关系的权势，人们敢怒而不敢言。
然而，人的身体和灵魂就如同天平的两端。
长时间的放纵与挥霍，终究会使这个天平失衡。
我的身体逐渐衰弱，精神也越来越萎靡。
我的那些个“朋友们”开始背离我。
甚至家中的奴仆，在背着主子的地方，也交头接耳地议论我。
他们都在传，传我染上了“恶疾”。
“不日将命丧黄泉”。
直到今天，他们的“预言”应验了，我真的“一命归西”了。
就在我洋洋自得地以一种失重的状态，漂浮空中胡思乱想之际。
忽然看见两个穿黄衫的官吏，拿着一张帖子来追我。
难道他们就是来缉拿我的“牛头马面”？“阴曹使者”？
我现在是崔环的一束游魂吗？
我竟然能穿成一束魂魄，这倒也是新奇。
怪不得我不会出书！
原来在这个故事情节里，我并不是以阳间的人，而是以魂魄存在。
怪不得刚到，就挂了。
原来重头戏都在后面呢！
黄衫官吏不管我想到了什么，只是面无表情，机械地示意我跟着他们走。
威严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帽子叔叔们。
我竟也听话，乖乖地跟着他们走了几百步，进了一座黑云笼罩的城。
城中有两条街，两边的树林相对，完全没有人家。
一直向北走几里路，来到一个门口，上面写着“判官院”。
我看见两个黄衫官吏慢慢向北走，路边也有树林，树林里还有另外一些紫衫官兵。
那些官兵们都穿着紫色的裤子、黑色的靴子，戴着秣头，腰佩刀剑。
他们手里拿着弓箭，还有手里拿着木棍，来回巡逻的。
跟我身边那两名虽然面无表情，但明显文雅别致的黄衫官员不同。
我粗略估算了下，紫衫官兵大概一共有几百人。
紧接着，哭声、喊声从远处传来。
一千多个衣不蔽体，肤色青紫的人，如果还能说他们是人的话。
但这些人被像牲畜一样，锁骨被穿透，被拴成一串串，用皮鞭驱赶着走过来。
这一千多人，都或锁铐着，或绑着，或用袋子绑在头上。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恐惧的表情，各式各样，哭哭啼啼。
我虽然也和他们一样到了这个地方，但又似乎有什么不同。
比如，他们这一千个人旁边，虽有几百个官兵模样的人看守。
但大多穿着盔甲，只有一个头戴红缨帽的官员，其余都是走卒。
而我旁边的两个黄衫官吏，戴着带翅黑纱帽，看起来就像是文官。
而且，他们两个人专门过来带我一个人。
一路上，虽然两个黄衫官吏并未与我交谈，但总还算是客客气气的。
也并未举刀举枪，用鞭子绳索为难于我。
看来贵族之魂也是贵族，就算到了阴曹地府，到底也还是讲究个高低贵贱。
我耳朵听着那一千个人的哀嚎，心里悄悄地犯着嘀咕。
不知道黄衫官吏到底要把我带到何处，却又不敢多问。
到底，这里不是荣阳了。
我不再是那个能仗着老爹的势为非作歹，说出“我爹是崔宣”这样的话了。
“到什么山唱什么歌，见机行事吧！”
我暗暗下着决心。
不知走了多远，那两个黄衫官吏停住了，也示意我不要再前行。
我抬眼一看，是一个气派的官府。
红色的大门上，包满黄铜门钉，两个硕大的黄铜兽首门环被磨得锃锃发亮。
一个黄衫官吏留下来陪我，另一个走进衙门里进去报告。
此刻，我再不敢犯那公子哥，二世祖混不吝的脾气，静静地候着。
甚至 还时不时地，冲着陪着我的黄衫官吏讨好地笑一下 。
不久，我就听到官衙里，有传声筒般的小吏说话。
“判官老爷传话，崔环跪地听训！”
不待黄衫官吏发话，我“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原来人到了这里，膝盖也自然变软了。
“崔环，孽种！”
“你为什么不好好抚养庶弟，和媳妇尽快生子, 求个功名？”
“你干嘛要破坏自己的庄园，只知道喝酒作乐？”
“本想要让你在这里吃点苦头，但想着你自小娇生惯养，皮薄胆小。”
“这里的通判，卒子手下无情。”
“不像阳间，人人处处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你手下留情。”
“万一他们掌握不好尺度和力道，你三魂破散，再难成型。”
“今日，我姑且宽恕你这一次。”
“给你轻杖惩罚，放你回去。”
“回去以后，你就该应该洗心革面，不再犯错。”
“如果再犯错的话，定不宽饶，加倍严处。”
“烦请二位黄衫郎好好护这孽障回去吧。”
我跪在地上，听着小官转述的判官的话，心里暗暗地发着楞。
“难道到了阴曹地府，也讲究个裙带关系吗”
“阴司判官老爷，对我这无德之人，竟也如此‘宽容’？”
这么轻而易举地就，对我使用了“阴司自由裁量权”吗？
就这么，就放我走了？
而且，这训斥的口吻
怎么听着，这么亲切又透着熟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