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芯灰意冷(中)⑤
现在的位置还不算太高,横炮望向身后下方的平地,决定赌一把。从这个高度跳下去,只要在落地时滚一圈就可以缓冲这股下坠的惯性。至少不会伤得比不滚要严重。
横炮站起来刚要起跳。——!!
可接地下的飞艇 在他的接地才刚站起时就剧烈摇动。不确定这是驾驶即将失控的前兆,还是她在阻止横炮跳下去。总之横炮刚才的预备是没跳下去,出于本能驱使,横炮立马蹲下将她抓紧。
就在此时此刻!——逃犯终于得到了期望中的发展。她知道的,越是在这种情况下,有的单位 就越是不会轻易松手。
看向前方那片和陆地土块颜色相近的大片色块。确定前方不远立在那里的是一座山体,飞艇便侧身调整机位!————将还在舱盖上的横炮狠狠撞向山体之间!!
紧随着手刹出现在面前的是一阵蹦隆的闷响!
————山体破碎有如天崩地裂!泥土掩盖不知名的碎石悉数掉落离开大山。确定现在撞到的东西是硬到让自己的机体都为之颤抖,她就调整机位去后撤——然后继续撞向石山!!
你不下去,她有的是办法折磨你。
天空不会是不会飞行的单位的地盘。
最好能再听到一点零件落地的脆响吧, 就好像极限运动也要配上合适的甜品才够美妙!
过去的思想支持她现在做出无差别的暴行。既然我找不到大黄蜂?那我找不是大黄蜂的单位不就行了吗。反正都是帮凶。一切问题就都变得简单起来了。你们是他在乎的单位,是想要保护的后辈,他会为了你们想要去违抗规矩 ,想要就地处决逃犯。你真倒霉,谁让他刚才的那枪没能要了我的命,仅仅只是从光镜前擦过我就再也看不清其余东西。可我能从万树丛中分辨你。
————一次撞击完就立马来第二次,逃犯真是一点都不带要歇的。
山体被冲击压迫——击垮!!日经风雨雕琢,山坡松散的外层不得已落下碎掉的石头和几乎与石头同色的泥土。石块有大,也有接近粉碎的状态。
在飞艇后撤 飞离的山石之间——夹带着绿色和红色的碎屑也混合在其中一并掉落。不知这是他们漆层的一部分,还是这些石头撞断后里面本来就有的碎屑。——它们跟随尘土掉落,它们最终会落地,被落下的尘埃掩埋去最后的一星颜色。
飞艇调整自己两翼的指向,只因他像只甩不掉的虫子。在自己的机体上爬过来移过去,一刻都想不安分。
每一次的调整都是为了能让骑在自己舱盖上的汽车人能狠狠地撞上去。可少了光镜来帮忙,就是会显得事情很麻烦。
她在第一次是撞到横炮了,不过第二次,她是撞到自己了。
机灵鬼又不是不懂得移动的木头。她以为自己第一次是撞到了很多,认为最起码也应该是背甲或者再上面一点,可实际上她也只是撞到了横炮的接地部分。
就在刚才,她侧转机体调整飞艇朝向的时候,横炮迅速反应,跟着她移动的反方向攀到了飞艇的底盘下,这才躲过了第二次的撞击。
可就在横炮以为自己这是安全了的时候,这艘不要命的飞艇竟做出了让他更没有想到的举动!
飞艇的底盘挺身向上,向着两山之间的夹缝,向着那两座大山之间闪烁的光源做出最后的冲刺——————加速!两座大山之间的空隙从上到下,是由宽到窄的变化的。挡在前面的山麓挡住了陆地载具的去路,他们就只能绕山麓圈外继续追赶。
天上的景色——佣兵势如破竹那般汹涌又不计后果!像疯了那样撞向可能是有开辟未来可能的光明之门。
这两座山本是相连的一座山,无奈风雨雕琢才裂成这般模样。
她飞越那山体之间的垭口,看见前方拦路的虎————杖拐随即飞出折断垭口之间相连的石柱!她用机体撞飞残存的碎石,带着身上的横炮来到山的后方。
身在光明处,没有什么敌人是值得佣兵感到恐惧的。
停止前进,飞艇滞空。她变回人形停在空中,此刻她已穿过自己光镜里的光明之门。——来到山后,此时接近正午的光芒比刚才要更加夺目耀眼。还以为自己应该早已在刚才的加速中将其甩掉,可发现那一朵刺目的红色与自己的距离依旧是近在咫尺,她便知道,自己这是又算错了。
面向光明的耀眼处,光镜里忽然传来一阵难以言说的刺痛,像镜框里飘进来一粒沙子。——在蓝星上,位于东方的国家,里面流传的一种民间故事是“你看太阳太久,太阳就会用针扎你的眼睛”;同样的,类似的传说在西方国家也有——令她只得重新闭上镜帘,躲避这刺眼的光明。
“你远远超出我的设想。或许我以后不会再叫你小子了”
再次睁开的光镜,像镜面上被蒙了层烟雾。
佣兵仰起脖颈,侧头朝后看,看向依然抓紧自己背甲的横炮,她发出这样的一句感叹。
带有不屑和轻视意味的词,可不能用来形容拥有如此坚持定力的单位呢。真可惜,横炮的坚持不懈在佣兵这里可得不到一点儿嘉奖。只有我以后会对你换个称呼。算是对 对手的尊敬。
横炮的指节依旧死死钳抓住飞艇舱盖的缝隙,把那里当抓力点用。如果赛星也有类似攀岩的竞技,那我想横炮一定也能夺冠只可惜他现在已经快要撑不住了。横炮现在的状态几乎是无意识的。
没有听见背上刚才还话多的单位回话,佣兵也就预想到了这一点。——在飞艇穿过山门时,横炮被面前飞来的断裂的石柱撞到机体了。——才刚从模糊中找回一星半点的意识,不至于让自己摔落下去。横炮就感觉到,自己抓住的飞艇下降了————空气从接地下向上吹来。是逃犯关闭了接地的喷射装置,他们正在直线下坠。
“嘿,你该不会是想要带我一起逃跑吧”
双镜还未看向下方,机体就已经感觉到了风吹。横炮的音频模糊像是刚睡醒那般。他没能在刚才的撞击后晕倒,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仍被纠缠的逃犯没有对他的提问做出回答。因为逃犯现在只想要尽快把他撇下去。不想再做消耗体力的事情了。不想真的耗光仅存的力量。
自身的重量加上地心的引力,他们正在以高速坠落。
可就在佣兵的接地即将接触到下方的平面时,飞艇的喷射装置又忽然启动,加速向上去腾起————这股加速带动的力量让横炮险些因惯性地拉扯掉落下去。他悬挂在飞艇的边缘,仅有双手还能碰到飞艇。
飞艇笔直地飞向上空,这一幕在才刚赶到现场的汽车人们看来,就像极了即将落地的空投又倒放回到了天上。
飞艇调整方向去直线前进,也想到,或许我可以拿下面那些竖着枝顶 当洗车屋里的刷子用——横炮被树枝儿贴脸,没坚持几秒便被一拥而上的枝头给刷了下来,他松手落了下去。就像刷牙一样,而他是被刷的那个。
佣兵做出这样的决定,原因是佣兵在这之前就改变了主意,觉得自己之前的同罪想法放在这里进行并不妥当。自己不再占优势,他们都追了自己一路了。逃犯知道的,一个战士在极端情况下的理智决定,就未必是理智的了。也或者换一句话来说,任何单位做出的任何一条选择,都必定是由情绪来操控的。情绪决定了每一次的决断,情绪决定理智是否参与思考的工作。正如佣兵之前的每一次选择和现在的选择。
[我要是杀掉你,你的同伴一定就不会光顾着顾及你的尸体,而是一定会对我穷追不舍。]就如刚才天上的那一枪。但凡歪了一点就能直接要了自己的命。
她现在光镜不好了。要是光镜没事的话,事情就不会这样发展了。
若是引得汽车人们穷追不舍?那情况于她而言就必定会变得更加不利。我们得见好就收。豪赌不会有好下场,无论是自己有能力还是没有能力。因为你都无法提前看到最终的结果,但你可以预期那有概率的 也是最坏的结果。
不想得不偿失。就算留下豪赌一把,也不一定能得到想要的结果。赌坊里的厮杀和战场上的博弈,从根本上就不是一回事;是运势被操作和必要时候利用资源去损失最小化的区别,是地头和军事家的区别。当情况不利时,我们就该主动离开现场了。为我们能负责的,去付出最后的责任。那便是我们被自己掌握的生命。
我想,佣兵选择离开,就已经是吸取教训的反应了。
她用光镜支付了自己独自行动的教训。至于她往后的日子?可能会因此变得更加不好过吧。
但她还是会继续酝酿下一次的复仇。在她现在的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