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止杀
邓葛进来时，看见金迎迎正对着一桌子的银票首饰发怔。
“夫人有吩咐？”
“邓管事，坐。”
金迎迎立即换为一脸甜美，却见邓葛一脸忧郁，“邓管事何事忧愁？”
“。。。。。。”邓葛欲言又止。
“不急，邓管事觉得合适的时候，再讲，有件事情，想请教邓管事。”
“夫人请讲。”
“沈姐姐，终日礼佛，已经许多年了？”
“是。”
“听说还有一个少爷，在赶回来的路上，今年。。。”
“今年十四岁了。老爷生前给予厚望，少爷正在准备三年后科考呢。”
“哦。。。读书要紧，读书要紧，读书，是天下第一要紧的事，可不能分心。”金迎迎赶紧迎合。
“夫人。。。想对老夫说什么？”邓葛看出来了金迎迎醉翁之意不在酒。
“想说这个家，。。以后就要靠我了！”金迎迎严肃的样子竟有些滑稽。
“。。。。。。”邓葛无言以对，面上愁容加倍。
“邓管事不信我？”
“不。”
“那是因为。。。是女人？年纪轻？膝下无子，名分不实？”金迎迎逼问。
邓管事低着的头突然抬起来，他又一遍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这个俏丽灵动的小夫人，心道：如今方家无主，金印封存，我邓葛虽是老臣，但也不能不为自己的将来考虑，老商长一手扶持十三行商主，整个过程我都参与其中，扪心自问，这种‘扶持’，里面含有多少控制、驾驭、拿捏、胁迫。这么多年，在老商长和各商主的较量中，我自始至终都是为老商长奔走，忠心耿耿毫无二心，在这里面得罪了多少商主，我也要有自知之明。如若坐看方家马无头，兵无将，要是那些个昔日一心想独立的商主连起手来对付方家，待他们事成，第一个要弄死的就是我这个‘前朝老将’。这样看来，在方家和这些商主之间，我根本早就没得选择，可确如这小夫人所言，方家如今，还有谁可以站出来话事？跟沈氏和小少爷比起来，这个京城来的程小姐，或许是黑暗中唯一的一点火星子。
思及此，邓葛已经确定要像这新夫人递出投名状了，但是他还是好奇，金迎迎凭什么认为，可以争取到他的支持？
邓葛准备后发制人。
“敢问夫人，今日若我邓葛不应，夫人该如何？”
金迎迎笑道：“你不会不应，万字商行，是一个整体，方家有人站出来，坐了这商长的位置，这整体才能继续，而在其中真正主事的，还是你邓管事，若方家倒了，邓管事无名无份，就算你曾是商行老将，至多拿下一到两个买办，万字商行散了，那些商主顷刻间就会变成普通的买办，他们，就和大庆国其他省的买办没有任何区别了，来了之后这些日子我听到过这句话，‘江南商行遍五州，账本开头都姓万’，邓管事一念之别，可决定着这句话以后还会不会有人听到呢。”
邓葛听她这一席话，不禁叹道：“果然是朝廷大员府上的千金，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邓葛从椅子上站起来，拱手向金迎迎作了个揖，“老夫，原为方老爷效犬马之劳，今为夫人，鞍前马后！”
金迎迎心中赞道，办成！！脸上却瞬间谄媚了起来，“哎呀呀，说的好好的，怎么还给我一个晚辈行礼呢，其实吧，我找邓管事，是为了这些。”金迎迎指向桌上的金银财物。邓葛不明所以。
“这里，林林总总加起来，也就只有两千两，是我所有的嫁妆了，现在我拿邓管事当自己人，想问明白，这十三行中，各怀鬼胎有几人？跟咱们老商长一心的有几人？”
邓葛琢磨了一会，迎迎紧张问：“不会一个都没有吧？”
“不不不，夫人，十三行中，钱庄、码头、药材、马行是咱们的人，米粮、盐行、铜铁、瓷器、绸缎、木材、茶叶、纸张、肉肆、香料、酒楼等，确实是。。。没有一个安分的。”
金迎迎默默记下，问：“钱庄、码头、药材、马行，谁是重中之重？”
“老商长英明，牢牢攥在手里的自然都重要，要说重中之重么，自然是钱庄，钱庄商主姓陈，叫陈谱。”
“好，你约陈谱，我请他吃酒。”
“是。”
“邓管事，我这两千两银子，要在宴上给他。事有缓急，人有亲疏。过了今日，邓管事对于我，就是亲，这利么，可先欠着？”
“夫人何必如此说，事儿不成，哪有先谈利的。”
金迎迎笑道：“别人我不管，在我这儿，先谈利再办事，您的这份，我当先记下。”金迎迎知道，两千两太不顶事了，她不能再分成两半，一半给邓葛，一半给陈谱，想全部给陈谱，就要安抚好邓葛的心。所幸，这邓葛见过大世面，不是目光短浅之辈。
七日的闭堂轮法，三十六名与会官员皆是身心俱疲，一结束，各自便拖着半条命回家去了，剩余的工作只是由冯荆为主的几个大理寺丞整理修订提议，上达天听即可。
谭少茗这会儿回到府中，才听手下人报告了益州的事情。
“判了死刑？既是大婚那日就听到了，为何现在才讲？”
“大人，那日是您的大喜之日，小的怎敢跟你讲这等凶煞之事。”
谭少茗于第二日一早就去了刑部，找了相熟的官员问：“这个月各州县的案宗到了吗？”
那官员道：“谭大人忙活了这么多日子，怎么还有心力关心下面的案宗？”
谭少茗遮掩道：“这。。。案不离法，法不离案，本官不是主修司法的，想多补补课。”
那官员立刻逢迎道：“谭大人真是我等楷模，待下官取来与您。”
谭少茗在众多案宗中找出了益州年施梁的文报，果然，死刑犯一栏有金迎迎，以及她的相关资料。
谭少茗阅读了案宗，心道：这个女子，且不管她为何行凶，却保住了我宝生之清白，就这一点，她不该死。
于是谭少茗又去大理寺找了冯荆。
“谭大人可是还有别的叮嘱？”冯荆见到谭少茗又来了大理寺，很意外。
“冯大人，咱们修订提议中，我记得有一条，将原来的‘十六周岁以下案犯不许执行死刑’，改为了‘十八周岁’，我可有记错？”
“谭大人好记性，这一条，投票是。。。。十八对十八，还未有定论。”冯荆道。
“冯大人，本官今日视察各州县递上来的案宗，细数之下，涉及人命官司的重案中，单只这个月，若按十六周岁以上算，有二十七人，可若按十八周岁以上算，则只有十四人。”
冯荆一时没理解谭少茗的意思，问：“谭大人是想说。。。民间犯罪者，多有年少气盛，冲动为之？”
谭少茗看他误解了，便讲地更明了些：“本官的意思是，这一条，若不改，下个月就有二十七颗人头落地，若改，就有十三个得以改过自新再世为人的机会。下个月乃是当今圣上四十岁生辰，且咱们大庆帝后同年同月同日生，此乃大祥，在此祥瑞之际，冯大人是否也以为，当积功止杀呢？”
冯荆这下听懂了谭少茗的意思，他心道：且不说谭少茗是钦差大臣，单他这番话，也说的没错，再说这投票十八对十八，以冯荆在三司的人脉，游说一两个人改投也不是难事。
“谭大人不但至淳至善，且顾虑周全，在下必当尽力配合。”
两日后，翘首以盼的刘槐，终于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新修律法的改动详情，他也因此兴奋不已，因为金小姐终于有生的希望了。
益州知府：
夜色深沉，年施梁熄灭了书房的灯，准备回卧房，突然间，窗外一阵风声，一只暗器飞进，稳稳地扎在年施梁的书柜上，那暗器是支两寸长的短箭，短箭上还挂着一个小风铃，小风铃晃来晃去，叮叮咚咚的声音十分清脆悦耳，而年施梁却面色惊骇，他拔了暗器，取下了那只小风铃，推门而出，看到树下站着一个蒙了面的青衣男子。
“臣，益州知府年施梁，叩见风铃密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