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提婚
饺子吃完,吾何非常满足,外婆给他包的是一个肉丸的饺子,什么是好吃?好吃就是小时候舌尖形成的至死不渝的那种贪恋和感受。
“都在呀,小姨,大哥。你们都回来了呀?”一位高中女生和三位中年男子进了屋,吾何抬头看时,正是妹妹新萝和舅姥爷宝昌,还有二舅领着的一位吾何认得,他和溪边曾经去新疆卖拉毛裤,而且二次返回新疆去收购水獭皮,正是溪边的同村好友蓝章。
吾何和妹妹保持着经常的书信往来,一年多不见,并不陌生。
“我赶快给你们热饺子去。”李潮身子移下土炕。“国根没有过来呀?”她问二弟。
“我再包一点儿,溪边他们几个不够。”披榛说道。
“多包点儿,多包点儿。呵呵。”老宅里平日里没有这么多人,李潮招呼众人时表情变得慌张。
“我生了三个闺女,一个个让我操心。”蓝章夹起一只饺子入口前说道。
“放心吧,你才三个,我都生了五个,一个个我不是照样操心。泛晓到了北京都工作了,我还是担心。”李潮笑道。“幸亏是我的大女儿翻荷呀,找了个好婆家,她替家里分担不少。”
泛晓起身,家里一下子塞满,她给每个人热情地打着招呼。
“泛晓,你对象的事儿,我都替你着急,记得你属龙的吧?”蓝章也像个媒婆,时不时地插上一句。
“有好婆家,记得给俺家泛晓提提亲。上学很重要,女大当婚也不是小事儿。”李潮说道。
“我就想表扬咱婶子,明事理,街坊邻居关系处得真好,一提起溪边他娘,没有一个不挑大拇指的。”蓝章夸赞李潮。
众人大笑,宝昌也跟着开怀大笑。
“只要是我姐在,我就觉得我的家还在,我是认了个儿子,靠不住的。”宝昌看了看李潮。“过年今年人们都到岭岗去,我招待大家。”
“你把你一个人管好就行,别让我们担心。”披榛接道。“舅,我说的是实话,你放羊,跑大车,挣那么多钱干啥?你自己别受委屈。”
宝昌一下子语塞,“吃饱了,姐姐家包的饺子就是香呀。”他岔开了话题。“国根一个人在家忙呢,初一再过来给你拜年。”
“大家都吃好了呀,我来收拾。”新萝准备端走方桌上的碗筷。
“不着急,让大家再喝碗饺子汤。”披榛说。“湖南气候适应吗?你学习累呀,好好歇歇,和你哥说说话,我来收拾。”披榛向来说话是干脆利落,屋内屋外一把好手。
众人散去,溪边夫妇领着亮亮和晶晶也回自己的房子了,李潮给弟弟送了些泛晓从北京带回的糕点,出门时候又叮嘱了些什么。
今天大年二十七,再过两天就可以听到花岗村的鞭炮齐鸣了,这个夜,并不像平时一样死寂,清脆的鞭炮声窗外传来,但不连续,那肯定是调皮的孩子忍不住,央求大人们这样做的。
村里面没有狗吠声,人都吃不饱,很少有村民饲养,即使豢养,也会被贼人掠去。风吹干枯的玉米秆叶,简陋柴门的生铁铃铛这些都是吾何再熟悉不过的。小雪花扑簌簌的打着窗棂,就像李潮给女儿的耳语。
“老海家远房亲戚的儿子,见一见?你姐姐也很关心你,你回来前,人家上门提亲了。”昏黄的灯光下,老人凝视着小女儿泛晓。
“娘,这次回来一是看你,二是给我爹好好烧烧纸,你说的这个,我听。”泛晓乖巧,听从安排。“哎呀,下雪了,下雪了。”
“大惊小怪的,你又不是没见过新疆的雪?”李潮嗔怪。
土炕上,吾何离开河北时候,曾经躺着四个人,今天也是,但是今晚的老宅里少了外公稳步,多了妹妹新萝。
窗外的雪下的更急了,狗年就要到了。
“我要穿一下警服。”吾何参加了泛晓和青年武警第一次见面。
初一的早晨吾何并没有跟着堂哥们去给苏家的宗亲们拜年,他小的时候,伙伴们心里想的和他一样,也是抗拒的,初一在村里挨院落一家家的跪拜是一个无聊的礼仪:前面的会喊,爷爷、奶奶、大爹、大娘给你们拜年了,后面的小辈儿还没有看到屋内的人,便涌出了房门,急匆匆地赶到下一个院落,一上午就这样重复着。但是也能理解,乡里乡亲的,没有一个老幼尊重还了得。如果孩子们跟着大人去,也只是想着拿一把哪家摆出来的炒薯条和炒花生罢了。
警徽,肩章,亮晶晶的扣子,一根黄线直拉到裤脚,一双黑色皮鞋干净。吾何从小就有个从军梦,他想试一下从未穿过的武警制服,想必穿在身上一定威风神气。吾何的要求起码消除了泛晓和华城初次见面的尴尬。
老海带来的相亲对象叫做李华城,在大连当武警。亮亮和晶晶见了华城直喊解放军叔叔。
“我们武警不属于解放军,不要叫解放军叔叔,也不要叫警察叔叔,叫我们武警叔叔好了。”华城认真地解释。
“不错,看上去像个老兵。”华城见吾何在东屋的镜子前转来转去,赞道。
“我还是脱了吧,还是你穿上更威武。”吾何脱下一身戎装。
“你们在西屋里聊一会吧。”众人给了华城和泛晓独自交流的机会,接着聊起了老宅曾发生的过往,老海出门回家去了,留了儿子在牛家。
“当时,你大舅吉坤家的两个孩子来过花岗村的,老大瑶瑶有脾气,老二菲菲真娇气,有一次气的我不行,我就抱着瑶瑶假装要把她扔到猪圈里面去,可把她吓坏了。”溪边唠起了的家常。
“是那一年呀,你大爹家的三个孩子从新疆回来,登上了小东屋,上去拔枣子吃,给我说姥姥呀,枣子太甜了。他们名字叫什么来?”外婆说道。
“估计你说的是我那几个堂哥,肯定是苏成岭、苏松冈和苏成峰了,只有他们回过老家。”新萝说道。“他们还有一个哥哥苏亦奇,一个姐姐苏莺呼。”
“你帮我想起来了,我对莺呼和亦奇比较熟悉,我去新疆的时候也经常见他们俩,剩下的几个我就分不清楚了。”李潮说道。
到正月十五前,农村年味意浓,未曾散去。
吾何好奇泛晓和华城的初次交流。
“我比他大三岁,看他啊,还是个孩子。”泛晓拿腔作调,上了火车又改回北京话了。
“女大三,抱金砖吗。”吾何打趣。
“他抱金砖,你小姨抱啥?”泛晓回道。“倒是他把农村小时候的事情说得很清楚呢,我觉得他说的那些我都没做过。”
“哪些呀?”
“放风筝、放羊,真是风马牛不相及。还有,他说小时候他们玩印模?”
“印模你不知道呀?我们小时候买不起印模,但是张永利就有一副,他们家老房子就在二舅现在的家对面,我们一帮孩子去捡柴火,换人家印出的泥像。”
“原来是这样。”
“还有呢,他妈妈给我们讲一些鬼怪故事,我们听的入迷,他就让我们搿玉米,不然不给我们讲,就这样,到了关键的时候,她就停了。真聪明,就是哄孩子们给他家干活儿。”
“巧了,你讲的这些华城,就是那个武警,也讲了这些经历,看来我光是上学了,我们女孩子那阵儿也不玩这些。”
熟悉的北京站,吾何已经不再把花岗和北京比较,农村已经远去,这座全国唯一由毛主席题字的火车站熙熙攘攘,人流如织依旧。北京火车站,二人分开了。泛晓回单位宿舍去了,吾何去了端阳大伯家拜年。
过年前,也就是2月8日,中国新型运载火箭“长征三号甲”在西昌卫星发射中心首次发射成功,按说已经过年,大学的同学们还是热情不减,学校的庆祝活动不断,话题也在306被舍友们讨论着。
吾何到大伯家,大伯不在,他又去了台基厂,单位说是出国去了,再问去了哪个国家,何时回国,一概不知!
于是急匆匆地回到海淀,他要参加高中同学聚会,聚会地点在北方交大门口的餐厅。当晚的聚会来的同学不少,是吾何河北高中时78班和79班的考到北京的部分同学们,且是清一色的男生。
“ 你们大学牛呀,听说刚换了校长。”
“王金华校长,清华大学机械系毕业,可惜我们这一届快要毕业了。”明季说道,他高中时候多次问吾何物理题,吾何的回答就是三个字“不知道”,吾何的确也真的不知道。
吾何也多次到北方交大找明季,同学明季的性格非常温和,到了大学人缘也不错。
聚会进行中,同学们的交流到了毕业如何打算环节,高中三年铸就的友谊,他们无话不谈。
“你们90年军训苦呀,我是准备留学,美国。”绘光说。
“那我们下次聚会就在美东喽,我看好你,你是能说到做到。78班的时候,我就记得你没有拿过第二。”人大的秦英说道。秦英虽然高中时候谈着恋爱,丝毫没有影响他高考时候的发挥。
“秦英,你呢,怎么打算的?”绘光问道。
“我?随遇而安。真的,这几天陆续有单位过来大学招人,都是国家部委的。我的这幅深度眼镜害人不浅,我准备去配一副隐形眼镜,好让别人看着舒服。”秦英说道。
“哎,问大家呀。你们都找到实习单位了没有?我说的是明年毕业可能去的单位。”明季问道。
“这个到不需要吧。”雨声说道,他考入了传媒大学,就是凭他一副好嗓子。
“我们先不讨论了,我建议,我们一起干一杯!”吾何提议。
“到了北京,才知道新疆人的酒量有多大。我们系里有好几个是新疆的,每次被他们喝,得都落荒而逃。”唤做胖子的李汝瑾慢条斯理地冒出一句。
“胖子,你从大连水产学院都赶过来了,今晚我们都吃水深一些。”拥军一口喝下一大杯啤酒,脸色腾的一下子红了起来。“冠一在天津,他经常来我们大学找我的,我给他打电话了,今晚他说给大家请个假,过不来了。今晚还是遗憾,轩然在南京,永战在上海,晨喜,我们的老班长在哈尔滨,高中一毕业,就不好凑齐了。”
“欧博呢?雨声。”吾何问道。
“他高考都没参加,上次给你说过,现在他已经结婚了,给人还是独行侠的感觉。”雨声答道。
“辉图准备到美国去,他也请了假,让我给大家说一声,他说改天请大家呢。”黄明季说道。
“就是呀,很多同学离得北京这么近都没有过来。到时候凑齐在北京集合给辉图送行。”拥军说。
吾何在想:卓文今晚没有来倒是吾何的遗憾,他们一起做同桌,一起打乒乓球,还有经常到他家去蹭饭。卓文在石家庄读书,今晚缺席了聚会。
脸红耳热,同学们喝的正酣。
“我们上一届的师哥们是喝一场哭一场,从火车站送人回来再哭一场。大学还是交了一帮好兄弟的。”秦英感慨。
“你的那位呢?胖乎乎儿的经常给你送零食的那个,戴个眼镜。”79班不知哪一位同学问道。
“好着呢,爱她就要天荒地老,不含糊。不要笑我痴情。”秦英仰天说道,右手食指伸向天花板,也是一大杯啤酒下肚。
老板娘已经催了这帮年轻人好几次,心中不悦的她一下子又被秦英的话逗乐了。
“我们当时真的不看好你们呀,不过看着看着就觉得你们般配了。”雨声故意用译制片的男配音演员的腔调说出。
“这样行不行,我呼一下我们老班长晨喜,然他给我说两句好不好,就等五分钟,不来电话就算了,到了时间就结束。等一下,我翻一下他的号码。”拥军遂拿出一个小本,上面印着“北邮”字样。
邻桌看去,也有一群东倒西歪的毕业生们痛哭流涕,或几对男女低头耳语,都搂着对方脖颈,地上的啤酒瓶散乱一地。老板娘和服务员都打着瞌睡。
没有等到晨喜的回电,同学们出了饭店。吾何回头,“味你寻找学生餐厅”几个大字已经看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