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以身作饵
顾损正待开口,忽听堂外有人向他喊话。
“公子,不能认。”
那是管家福伯的声音。
“我认!”
顾损话语一落,堂中一片寂静,众人脸上各自精彩。
谢涣之松了一口气,仿佛在说:认了好,认了好,让我省心不少。
王玄意虽然有些意外,却是眼神凌厉地看着顾损。
王玲珑则是有些遗憾的表情,似乎不想看到他认罪受罚。
“公子,你糊涂啊!”
福伯在身后悲戚一声,频频叹气。
顾损觉得这是最好的选择了。毕竟猥亵只是小问题,纵然会累及他爹的声名,但却不会对仕途有直接的影响。再说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说不定受点皮肉之苦,反而会是一件大好事呢。
“好,既以认罪,当众画押。”
谢涣之迫不及待地令幕僚将文书拿到顾损面前。
画押,又名花押,等同于花式签名,但并不局限于写自己的名字,可以用符号图案代替,这让不会写字的人也可以画押。
在新唐,为了保证画押的准确性,只要十五岁束发之后,便会在身份牌上留下画押图案,画押时可以写自己的名字,也可以直接用身份牌留印,有的更是要求两者同用。
幕僚将文书一一呈与相关人等画过押,来到了顾损面前。
顾损接过毛笔,望向谢涣之,只见他满脸急切之色,一副恨不得他催促他快画的表情。
再看王玄意,则淡然得多,似乎并不在乎他画不画押。
顾损凝眉想了想,随即细细将文书浏览一遍,其中内容皆是堂上众人所述,虽无标点,也未发现有什么陷阱。
仔细审查完毕,他在文书后写下一行字:虽是无心之失,愿受无妄之罚。写罢,拿出身份牌盖印画押。
幕僚看到这行字,目光微斜看向堂上,见王玄意并未关注,便吹了吹墨迹,又核对确认身份之后,拿到谢涣之面前。
谢涣之看到文字,心中虽有些惴惴,但想着早点了事,便示意幕僚将它收了起来。
“今顾氏子弟顾损,自认在白羽歌院对王氏女玲珑出言轻浮,行为孟浪,依律判笞臀三鞭,以儆效尤。”
说罢,看了看方琢,示意他安排行刑。
行刑这种事,当然不是方琢自己动手,所以他给了手下不良帅一个眼神。
“秦纶,动手吧。”
说话间给了秦纶一个眼神,似是在叮嘱对方下手看着点。
秦纶见状,招呼兄弟们取来长凳与刑具,然后似笑非笑地来到顾损身边。
“顾公子,我的手重,还望多担待!”
顾损看着秦纶,并没有畏惧,反而谦恭一礼。
“当受之罚,有劳了。”
顾损说着便向长凳走去,竟无视他的存在。
秦纶见状愣了一下,他举起行刑用的特制竹鞭,在手中拍了拍,跟在顾损身后。
“你不用我照顾照顾?”
听到秦纶的小声提醒,顾损回头看了他一眼,微笑以应。
“该如何,便如何。”
顾损一边说一边将目光投向衙门外,似乎在等待什么。
不对啊,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有人出手制止吗?
之前他特意交待簟儿将《巫山一段云》送去登龙苑。
作为天选之子,周夫子今天看到了词不是应该匆匆前来吗?
可门外并没有动静,顾损心中感觉不妙。看来只能以身为饵,生受这皮肉之苦了。
再看秦纶,随着他的话一出,那本就黢黑的脸更黑了。秦纶阴沉着脸,看了看长凳两旁的不良人,沉声道:“兄弟们,动手。”
二人闻言,一人拽着顾损一条手臂,将他重重压在长凳之上。
秦纶一把掀起顾损的裳摆,见他里面穿着褶绔,便伸手扯开,露出肥白的屁股来。
这般场景,引得众人踮足而观。而就在一侧的王玲珑只是瞟了一眼,便转脸避过头去。
秦纶举着遍布竹节的紫色竹鞭,在空中转了两圈,活动了一下手臂手腕,准备好好的让顾损品尝竹鞭炒肉的味道。
“这鞭子不太趁手,去给我换一根。”
突然,秦纶将紫竹鞭递给不良人,不良人见状会意,坏笑着立刻换了一根金色的竹鞭来。
顾损一看,这金竹鞭竹节比紫竹鞭更加细密,以不良帅能够御鹤飞天的臂力,可以想象得到,这一鞭下来皮开肉绽的场景。
刑罚还没有开始,他屁股上的肉已经开始发紧了。
秦纶又拿金竹鞭在手中拍了拍,感觉很满意。
顾损看到这换过的竹鞭,隐隐想起唐律中对于笞刑的刑具好似有所规定,但当时没有在意,记得并不清楚。也或许因为闽地多竹,在这个地方就是以竹鞭作为刑具也不可知。
就在他思索之时,忽听空中一道破风之声锐啸而来。
紧接着,他便感受到臀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如火烧似电击,令他不禁全身一紧,不由自主地大嚎一声,似乎想借由这一声嚎,将痛苦排将出去。
然而,疼痛并没有因为这一声嚎而减弱,而是接着传来撕裂之感,仿佛那一处的皮肉都被无数的钩子扯住撕烂,那持续的疼痛令他全身冷汗直冒,整个人几欲晕厥。
“拿药来,给他消消毒。”
秦纶满意地看着顾损那在他特殊手法照顾下鲜血淋漓的白屁股,阴笑道。
为了不让犯人的伤口出现感染恶化,新唐律规定,行刑时必须进行抹药消毒。
但这一个政策,同时也成了不良人拿捏行刑对象的一个筹码。
伤口抹的药不同,效果那可是千差万别,感受更是判若云泥。
如今顾损既然不识相地孝敬他们,那自然要杀鸡儆猴,不然以后哪还有收入。
只见不良人拿来黑忽忽的药膏,抠出一坨便抹向那翻着皮肉的鞭沟里。
这一抹,顾损只觉得是有人将辣椒油倒在了伤口上,如同火上浇油一般让原来舒缓了些的疼痛再次火辣辣地燃烧起来。
那酸爽,令他倒吸了一口冷气,顿时只觉灵魂出窍了一般,全身都跟着僵硬起来。
这一刻,他真正体验了什么叫酷吏,也更加明白了,为什么人们这么害怕酷吏。
可是,这还仅仅只是第一鞭,接下来,还有两鞭。
原本他以为,三记鞭笞没什么大不了,现在看来,岂止是大,分明是大得受不了。
“秦帅,药抹好了。”
抹药的不良人抹完后向秦纶禀告。
“好!那,我,准备,继续,了。”
秦纶几乎一字一顿,声音中带着一种即将享受美好事物般的满足。
这话,分明是说给顾损听的,这是要让他先从心理上产生恐惧。
最难受的折磨,不是在受刑的那一刻,而是在将要受刑的那个等待瞬间。
围观的人们对第一鞭下顾损的反应十分满意,一个个睁大眼睛期待着第二鞭。
这鞭子,抽在自己身上难受,但抽在别人身上的时候,永远都是乐子。
看到别人痛苦,纵使自己过得十分一般,那也能短暂地映衬出莫名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