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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致歉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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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衙中,公堂上,县令谢涣之高坐案后,侧面陪坐着一个目光阴鸷的锦衣陌生人。

    建阳县衙的县丞主薄,顾损都认得,看他们的神色与心思,显然对这个人敬畏有加。

    尤其是县令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左右为难的样子,仿佛在说:当官难哪,今天这两个口,哪边都咬不动啊!

    看着县令的样子,顾损确认这次的事情果然不简单。

    他望向锦衣人,好奇此人到底是什么大人物,却见锦衣人正好望向他。

    二人目光相对的霎那,顾损竟感觉心底莫名生出几分寒意来,令他不禁目光一怯。

    顾损不知道这锦衣人到底是什么人物,但这般犀利的眼神,绝不是普通人。

    不了解情况,先不和你计较!

    如此一想,他目光下移,见堂下立着一众不良人,中间则立着王家小姐与仆从。

    王家小姐花钿染云鬓,轻衫透雪肌,美是真美,只是微撅着嘴,看起来不太高兴。

    那表情,分明在说:这都什么破事!非得让我来当众丢人,气死!

    看着王家小姐脸上颇为不耐烦的神情,顾损确认这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

    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看来这件事对她背后的王家有利,所以才拿出来用掉。

    怎么样能够无中生有,也利用利用她?

    正思忖间,县令一拍惊堂木,开了口。

    “顾损,前日下午,你可在白羽歌院非礼王玲珑?”

    “禀谢公,我顾家乃是知书识礼之家,岂会行非礼违法之举,还望谢公明查。”

    “王玲珑,请将当日情形详细讲来,不得隐瞒。”

    王玲珑语带不甘地细诉当日情形,略去打掉珠钗的细节,直言顾损袭胸,并且有侍女从人为证。

    听完王玲珑及其侍女从人的讲述,谢涣之的目光投向顾损。

    “谢公,我有一事想问王小姐。”

    得到谢涣之首肯后,顾损将目光投向王玲珑。

    “新唐律规定,若是诬告,罪加一等,王小姐你可要想清楚。”

    既然游方道人的话给他提了个醒,所以上午他私下里翻阅了新唐律,为的便是能够在遇到这种情况时不会是个无头苍蝇。

    “少威胁我,我说得句句是实。”

    王玲珑倨傲地昂起下巴,直视顾损。

    “当时王小姐珠钗锁云鬓,霓裳束仙姿,令人望之惊艳,我情不自禁挥扇拦下小姐,这中间的细节你可还记得?”

    顾损回视王玲珑,眼神中含着笑意地问道。

    王玲珑听到称赞,眼角嘴边浮出喜色,但当她看到顾损的目光,立刻避了开去,望向堂上侧方的王玄意。

    王玄意微微向她摇头示意,她只好不情愿地回应道:“不记得。”

    还挺聪明,居然不上钩,这就有点麻烦了,看来今天是在劫难逃。

    顾损有些头疼,这可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突破口。

    “那小姐可记得我是哪只手袭击了你?”

    “左手!”

    王玲珑带着看流氓的眼神看着顾损的左手。

    “记得很清楚。”顾损笑着赞美后又问道,“我记得收扇时打落了你头上的珠钗,对吧?”

    顾损再次设下陷阱,想让她落入圈套。

    未料,王玲珑还未开口,她身边的侍女青眉先说了话。

    “你说谎,小姐那天根本没戴珠钗,哪有打落一事。”

    青眉带着挑衅的目光望向顾损,飞扬的嘴角满是嘲讽之意。

    听到这话,顾损眼睛都直了。这颠倒黑白的功夫,好熟练啊!

    “是吗?估计是事情过去了几天你忘了,我还原一下当时的场景。”

    顾损说着自腰间抽出折扇,在王玲珑面前啪地一声甩开横于胸前,同时左眉一挑,坏笑着调戏道:“仙子何处去?”

    王玲珑见状一凝眉,身形微微后仰,目光盯着顾损。

    顾损惊奇地发现,她的眼眸里流露出的竟不是厌恶,而是挑衅,竟似还带着几分欣赏。

    “无徒,休得对我家小姐无理。”

    青眉当即上前站到王玲珑身旁,昂着下巴指着顾损厉声喝道。

    闻言,他右嘴角斜抽而起,坏笑着一转手腕,啪地一声将折扇合了起来,顺势在空中一旋。

    这一旋,折扇不偏不倚地掠过王玲珑的鬓边,带落斜插的点翠梅花簪,接着他左手一探,精准地将花簪接在手中。

    这个动作发生在瞬息之间,堂上诸人都未及反应,便见顾损用扇子耍完帅,就拿着花簪递到青眉面前。

    “我且问你,若是没戴珠钗,那我当时还给你家小姐的是什么?”

    顾损目光逼视青眉,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大声问道。

    “是,是……”

    青眉一时失神,连说了两个是,便被锦衣人一声咳嗽吓得不敢说话。

    顾损见此,得意一笑,扫了锦衣人一眼,望向谢涣之。

    “谢公,还有在座诸位,相信大家都看到了,无论当时我还的是什么,请问我一手拿着折扇,能还掉落头饰的只有左手,哪还有第三只手去非礼王小姐呢?”

    此话一出,听闻顾损被抓而赶来围观的人们不禁议论纷纷。

    谢涣之见状,一拍惊堂木,让众人噤声,随后看了一眼王玄意。

    “王别驾,您怎么看?”

    听到谢涣之的话,顾损才知道,原来这锦衣人竟然是州刺史的佐官长史王玄意。长史,又称别驾从事,出行时都是单独一辆马车,所以谢涣之称其为王别驾。

    在闽地,这可是个位高权重的家伙。

    既然此事能让他亲自前来,看来这背后不是建州刺史就是王氏家族,甚至两者都有份。

    若真是如此,那这件事恐怕不会这么轻易就结束。

    顾损正在评判着这件事的可能走向,便听王玄意的话声传来。

    “顾损,我且问你,你可曾对王玲珑出轻浮之语?”

    听到王玄意的话,顾损知道自己的小伎俩废了,他几乎看到了鞭子挥过来的场景。

    想要不挨鞭子,必须另辟蹊径。

    “王长史,我有异议。您与王小姐都是王家人,依律须避嫌才是。”

    “吾既为一州长史,岂能违律,王玲珑乃是建州王氏,而本官是瑯玡王氏,何来一家之说。”

    王玄意大马金刀地坐着,威势赫赫,再加上说话中气十足,直让人生出无可辩驳之感。

    瑯玡王氏,就是刘禹锡那首《乌衣巷》中“旧时王谢堂前燕”中的王氏。

    而建州王氏是太原王氏的分支,在安史之乱时迁入闽地,这才有了建州王氏。

    但如果非要细纠的话,瑯玡王氏与太原王氏的始祖本是亲兄弟,还是颇有渊源的。

    顾损并不在乎他们是不是一个家族,他要的只是扯出这个线头来,毕竟‘沆瀣一气不须真,只要二人皆姓崔’。

    但这个小伎俩显然也早在对方的算计之中,所以才能依旧那么老神在在,丝毫不为所动。

    及至此时,顾损几乎已经可以听到惩罚的小皮鞭挥动的声响。

    “回王长史,我前日确实与王小姐产生了误会,因此昨日在家反省,特作了诗词各一首,以表心意,还望呈上。”

    刑诉之时,有书吏记录,此为证物,当会同时记录,或许以后有用。

    “呈上。”

    顾损闻言,取出准备好的致歉诗词,递与秦纶。

    秦纶将折叠的纸张打开,交与谢涣之,谢涣之立刻转呈王玄意。

    王玄意接过一看,眉头微皱,带着几分嫌弃地望向顾损。

    不知是对顾损这人不屑一顾,还是对顾损的诗词有所鄙夷。

    看着王玄意的表情,顾损心中暗暗冷笑,看来对方并没猜到他的真正用意。

    王玄意看罢,将致歉诗交回谢涣之。

    谢涣之接过念道:“歉诗:此时犹悔事当时,误把玉人作路岐。纵使相逢须刑授,此时犹幸有当时。”

    众人听谢涣之念罢,一一喃喃复述,发觉这哪里是什么致歉诗,分明是首表白诗。

    顾损望向王玲珑,只见她带着品味诗意的神色,表情微妙。

    再看她身边的婢女青眉,却是一脸的不平之色,似是在抱怨他把王玲珑当成了路岐人。

    路岐人,是穿州过府的艺人,与娼妓同属低等的乐籍。

    看来,在这个婢女眼中,身份地位才是最重要的。

    这时,谢涣之又念起了顾损呈上的另一首词。

    “长相思。”

    众人听到词牌名,顿时息了议论之声,用心听了起来。

    “山一程,水一程,山水之间偶相逢。瞬间盼永恒。”

    “风一更,雨一更,风雨挠心梦不能。遍围伊影声。”

    众人闻得此词,一时间议论之声再起,其中不乏赞誉之声。

    此词乃是改自清代大才子纳兰性德的《长相思》,果然反响不错。

    顾损暗笑一声,将目光再次投向王玲珑,见她脸上浮出小女儿娇羞之态。

    看到这个表情,顾损便知道自己的一番功夫没有白费,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可以更有趣了。

    这时,王玲珑望向顾损,见他正含笑望着自己,却也不惧,反而带着挑衅一般回视顾损。

    “既然写了这般诗词,这便是认了轻薄之事?”

    谢涣之的话令嘈杂的议论声顿时消散,整个大堂顿时静得如同空气凝固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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