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皇室
彭景瑜之所以身份尴尬,根源还得追溯到龙瀛的奇葩立储规矩上。
寻常来说,陆上人族各国为免兄弟阋墙等等恶□□件发生,皇室都会选择立嫡立长来省麻烦。但龙瀛不怕事儿,这个传承了千年自信有神佑加持的国家,偏就奉行一条“立贤立命”,认为只有笑到最后的赢家才是天命之子,能够护佑本国继续强盛。
除了皇子自身的德行才干是重要参考标准之外,还有一条令宁柔直呼封建迷信不可靠的规矩——迎神塔之上那位大神官,有着对储君的一票否决权。
如果皇室之中有着大神官亲口盖戳的“天人转生”,那么他甚至有一票肯定权。
就是这么离谱。
宁柔既然生在左相家中,距离皇室着实不算很远,这其中的种种秘辛惊得她下巴都能砸碎脚背,好家伙,听起来比历史书刺激多了。
比如说今上,也就是上一任夺嫡之战的胜出者,着实是个傲娇。
举例说明的话,譬如彭景瑜身为庶长子虽然是事实,但在重礼法的龙瀛,等闲却无人强调。
原因无他,因为上一届优胜者压根儿没立后,还放言道待太子之位确定时,再加封其母为后。因此这位陛下如今子女堪堪凑够了一打,却严格说来没一个嫡系,没办法,当妈的还都不是正宫皇后呢不是?
宁柔听来这些消息的时候,几乎立即就猜到了那位皇座之上的老不羞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
这操作,不就等同于给本届夺嫡之战又加了一枚筹码?
其实对这心态她还挺有知己之感的,甚至对这位上届冠军产生了一丢丢好奇心。除了心态上的不作不死之外,亲生儿子长得如此优越,倒推回去,提供基因的原型必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可惜别说皇宫这等地方,如今偌大新世界地图,宁柔还只解锁了一个出生点相府。
因她年纪太小,恐秽气冲撞了早夭,就连平日李氏礼佛上香也不会带着她,属实给她圈在家里快憋炸了。
大哥素日调侃她最爱作妖,也是真给她闲得精力没处使。这没电子产品更无网络空调等等设备的蛮荒古代,再不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宁柔想家都想得发慌。
幸而她托生的这个家对她的容忍几乎无上限,这稍微能够慰藉一下她的孤独。同样是亲生的,几个哥哥犯了家法还得挨藤条抽,宁柔只用好声好气撒个娇就能换得父母多云转晴。
“豆沙包。”
包子脸侍女一脸呆板地转过身来,看着自家一刻也闲不住的七小姐:“什么事,小姐?”
“你会不会翻墙?”
豆沙包傻眼了,那张神情板正得堪比教导主任的脸上,嘴型逐渐离谱成一个o型:“小……小姐?”
没听错吧,翻墙是什么东西?别说是女儿家了,就是男孩子皮得干这事儿被发现了也是一顿好打。
让豆沙包最震惊的是,“翻墙”这两个字儿怎么能从身为大家闺秀的七小姐嘴里说出来!
宁柔潇洒起身,她既然打定主意要开发新地图,总得先找到合理路径,那是梯子吗?那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问完唯一能够商量的小侍女,显然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还差点把人吓出个好歹,宁柔只得先劝住:“没什么,我就是问问。”
豆沙包摆出要哭的神情,喃喃道:“小姐您可不能沾了那些坏习气,奴婢不知道您从哪儿听来这些不正经的词儿,但这些东西过不得耳朵的,您居然还说出了口!这要是让皇长子殿下知道了,您的……”
得,这根本就是个她跟彭景瑜的头号cp粉头子。
“好了好了好了,我真的只是问问,不会就算了。”宁柔低头打量了下自己这副短胳膊短腿儿的身体,也知道翻墙之旅未必能成行,恐怕这一问还就此打草惊蛇。
单刀直入不行那就得怀柔,这个宁柔擅长:“豆沙包,在咱们家里,你说关系最亲的是不是你跟我?”
小侍女一板一眼地答:“自然是左相和夫人与小姐最亲,然后是家中六位少爷,豆沙包只是小姐的奴婢,为小姐好是本分,不敢逾越。”
宁柔仰天长叹,这小丫头只比自己大两岁,也不知跟谁学得这一套一套,念叨起来跟唐僧都有一拼:“你别管谁跟我关系亲,你只管回答我,你在相府跟谁最亲?”
豆沙包直愣愣地答:“我娘。”
小侍女的娘亲正是宁柔她娘亲的贴身侍女,根正苗红十分可靠的一个人儿。
宁柔的怀柔大计再次被中断,恼羞成怒:“除了你娘!”
豆沙包认真思考了半天,张口刚要说话,宁柔忽然想起来豆沙包还有两个哥哥是自己哥哥的贴身小厮,同样根正苗红十分可靠……
“停停停,行了行了,不为难你。”颜面已经失到了姥姥家的宁柔直接提前预判打断吟唱,以免小侍女一开口又给自己一发暴击,“豆沙包,你帮我弄把梯子来。”
“您要梯子做什么?”
早料到她有此一问的宁柔泰然自若地扯谎:“给那棵移到后花园的梅树修修枝。”
“这种事儿您让花匠做就行,您身为相府小姐,怎么能亲自……”
“我要给梅树修个新发型,跟别人说不清,非得自己动手不可。”
小侍女半信半疑地退了出去。
梯子弄来了,尊贵的七小姐却没能顺利完成翻墙大业,宁柔目瞪口呆看着小侍女招来的一众保镖,讪讪打招呼:“二哥,四哥……午好啊……”
豆沙包果然敬业,寻思着不能让小姐独自进行高危操作,得找几个靠谱的人在旁边看护。小丫头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是自己的两个哥哥,避免不了的是,小姐的两个哥哥也随之得知了此事……
听闻幼妹再次作妖,早有经验的俩亲哥倒也没觉得诧异,只是苦了宁柔,顶着几位热心监工的目光,真的去给那棵焦黑得堪比她脸色的梅树修了一下午的枝。
而自己的两位亲哥和侍女的两位亲哥,四个同龄少年玩性大起,就在那棵树不远处架了个牌九桌,低头打牌,抬头赏猴,好不美哉。
宁柔很想求求他们做个人吧。
尤其是豆沙包还端来了小吃茶水瓜果点心,越发让树下几人看猴戏做了全套。
“四哥桂花糕留一块儿给我!”
家中厨娘最擅这些精致点心,其中各式米糕、拉糕尤为一绝,听说在仰光城上下也是独一份的美味,往来达官贵人常赞不绝口。
上辈子见过世面,添加剂吃了不少的宁柔,纵使在这个时代没有横向对比样本,单只纵向对比,也不得不承认古人的原食材是真的天然本味,吃起来除了怕胖之外毫无额外负担。
宁家四少温文一笑:“七妹这是忙完了?”
“还……还没……”
罪恶之手慢吞吞夹起最后一块儿桂花糕,膏体软糯晶莹,四少偏还要故意挟着它裹满了碟子里的蜜橘汁子,遥遥冲着幼妹一晃,晃出个堪比广告的颤巍巍拉丝效果:“等七妹手上活计做完,再下来更了衣净了手,这桂花软糕就该冷了硬了,未免辜负。”
“我不嫌弃!”
“阿妹,这嫌弃从来都是互相的,单只你不嫌弃它可不成。”惯来沉静的宁家二少语调清淡,还不忘吟了一句总结陈词,“子非糕,安知糕之怒?”
于是宁柔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梦中情糕,噗叽一声在四哥嘴里拦腰分尸,这可真是太残忍……啊不太馋人了。
花园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直到不速之客打破了这满庭兄妹和谐的气氛,皇长子殿下如今越发在相府熟门熟路,不消有人领路就逛到了后花园。
远远看到兄妹几人打趣的场景,彭景瑜停步了片刻,那双温柔的琥珀色瞳眸流露出不知是感伤还是羡慕的神色,稍停才出声招呼:“看来,这次我没来晚。听阿彦说柔儿一时兴起要给花树修枝,我竟不知柔儿还有这等本事。”
骑在人字梯顶上灰头土脸的宁柔,眼看盟友到位,腰杆儿顿时跟眼神一道儿直了不少,原地挥着花剪高呼:“殿下!”
她发誓上辈子追星都没这么虔诚过。
因着彭景瑜身着常服,显然仍是以私人身份造访,树下几名少年虽然恭敬却并不惶恐,就连豆沙包都见多不怪,只屈膝一福。
宁家二少行完常礼,身为在场少年中从年纪到地位的老大,他瞥一眼已经开始消极怠工的幼妹,微笑寒暄道:“让殿下见了她这副惫懒样子,是我们做哥哥的管教不严,往后还要仰仗殿下多提点提点她,整日没个女孩儿家的正经模样可不行。”
彭景瑜回了一个清雅淡笑,避而不谈“正经模样”该是个什么样儿,反而问道:“府上可还有多余的花剪?”
饶是二少速来沉稳,也淡定不能,被人吐槽永远睁不开的细长双眼,难得瞪出一个张目结舌的节目效果:“殿、殿下……莫非是要……”
彭景瑜亦抬眼温柔向宁柔一笑:“柔儿人小力弱,不如我来给她帮把手,还能快些。”
这一笑愣是把宁柔晃得七荤八素,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瞌睡了递枕头、杀人了递刀子,不问原则只看对象是谁的二十四孝好男人?
时年七岁的宁柔,骑在人字梯上,开始严肃地思考一个问题。
——炼铜判几年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