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入学
于思泽漱好了口,清洗掉嘴上的牙膏沫,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向门外,看到那个在画名字的老太婆。
“好丑啊奶奶。”他开着玩笑地说。
奶奶听到后嘴上便呜呜渣渣了起来,手上做些胡乱的动作,好像是在反驳她的孙子。
“好了我知道了奶奶。”他嘴上仍是笑着,笑着的同时,又把那副画叠好收到自己口袋里。
这已经说不上是多少张了,每当于思泽升级,奶奶就会在白纸上画上他名字,并交给他,从幼儿园到他即将步入的高一,都有。寓意嘛…
可能只有这个老太婆自己知道了。
奶奶天生就是个哑巴,但嘴上的停滞可挡不住她勤快的步子,她最疼孙子,除此之外她也没人可疼了…多少年来的劳作让她腿上落下了毛病,往日里东西都在的奶奶,现在也真就只是一个坐房檐底下的,蹒跚老太婆了。
孙子上学的时候,她每天都在等他回家。
这回他是真的走了,理不清什么时候再回来。
他回转身回屋,奶奶也跟着回屋。男孩的屋子倒腾地蛮干净,只剩些日常物品在柜上陈列着。
望向一旁的镜子,左边一个朝气大小伙,右边一个矮他一头的老太太……
于思泽耐不住性子,离开学还有蛮些日子,奶奶腿脚不好,他只好独自出去走上一走。
一个他生活十六年的小地方,马上就要从熟悉论变陌生。
他家境蛮悲惨的,他的认知里,几近没见过母亲,也不时听人说,妈妈是被他父亲害死的。是自己放荡浪死的…他搞不清任何缘由,奶奶又不会讲话,因此他床边一直挂着她仅有的年轻时照片。
像是她一直在看着他长大…
他是有爷爷的,八岁那年爷爷一人徒步上街,他还叮嘱爷爷要带奶奶最爱吃的,绿豆糕。
只是那天雨很大,绿豆糕卡在了夏天的回忆。
爷爷去了,去了,就再没能回来。
这一走,奶奶找了她的老先生八年。
走呀走呀,再没找到,腿也不争气了。
奶奶累了,她弄丢了一大家子人。
索性就让他们都走吧,她还有个宝贝大孙子呢。
她在骗自己,她每天都要抱上黑白照片,抱上好久。
她不会说话,却给了孙子全家的温柔…
这一辈子,算是值得了吧。
说起她和老先生的孩子,也就是思泽的父亲,母亲死后的几年,他也丢下一大家子走了。
在那座城市他混的还算不错,每月都寄过来钱来维持这个破碎的小屋,这小镇里没高中,无奈,于思泽只能去他的城市就读。
他们几年不碰一面,这一次算是难得的相遇吧。
于思泽和爸爸关系并不好,他恨他,恨他是一个活人,恨他活在别的城市。
他们只是生人,他没爸没妈。
日子还行,他邻家是叔叔,非亲。叔叔是个光棍老汉,心不坏。他们三个处地蛮好,几乎三餐两餐都在一块,拼拼凑凑,也算的上是,有个温馨的家…
他不姓于,但却比那个混蛋老爸好上太多。
如果幸福是犯罪的话,那请宽恕这些受冻的人。
于思泽只是那样走着,走过了他的十六年。
转念到了近开学的日子,他拖着行李箱,走出这小屋,走出落灰的门,有意无意地还是呆了几秒。
是啊,太舍不得了…
叔叔守时来帮他领行李。
“放假就回来,老太太年纪大了,身上也有毛病。”
他回过头,目框不禁泛红。奶奶正抱着爷爷看着他,眼中藏匿不舍。
他们两个活了十六年。
于思泽立马放下行李跑向奶奶,握住她苍老的手,在她耳畔轻声的道别。
“奶奶,我走了啊。”
“你和爷爷,都要好好的。”
“等我回来,啊。”
“给你们带一大堆好吃的。”
奶奶笑了,带着她满脸的褶皱一起。
乘车去火车站,也就那么大会时间,叔叔安置好他和行李,在窗外挥手了好久,思泽也笑着挥手。
等到铁轨渐渐淡去家乡的景色,面前露出的景色显出陌生,他再控制不了情绪,捂着嘴,不敢出声,就那样靠在窗边,看着窗外哭了好久。
拉长的鸣笛把什么都静寂了。
连同他那个没人关注的小家。
昏昏沉沉,在颠簸的车厢里,一个少年抱着他十六年回忆,大概是睡着了。
一觉醒来,广播声不停地重复,到站还有十五分钟。
他匆忙的检查行李,整整齐齐的陈列、奶奶装的衣服、还有属于他的小物件,确认分样没少,才放下了心。
带来的不是任何东西,而是生活在那域家乡的证明。
十五分钟后,火车在站口停下,于思泽迷糊地走下车门,一眼望去这到哪都排列楼区的城市。
大,真大啊。
他运气不错,不像上一位路痴小姐。只是拖着行李走了不大会路,就碰上了出租车。
那车载着他,和他那些大小包裹,乘着清晨的日光,慢悠悠的来到他爸爸居住地楼区。
“402,是这了吧。”他敲了敲门。
几下过后,没有任何回应。
又敲了几下。
咚—咚—咚——
还是没反应。
于思泽翻了翻包,找到那串陈旧的钥匙,抱着侥幸心理插入了门锁。
咔—嚓——门开了。
“这么多年,门锁也不换换,真受不了这种人。”他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很一如既往地宽敞,比他居住地小房大太多了,可它比不上那间小房,这里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卧室里的每个物品都显得枯燥压抑。
他看了看混蛋老爸居住地房间。
一张大床。
想了想还是把门关上了。
推开一旁较小房间的门,那里很空。
估计是预留下来的,预留给谁,就不知道了。
他把行李放在屋子角落,又扫了扫大片地板,掏出被褥,脱下衣服叠好放在一旁,躺了上去。
闭上眼睛,思来想去的睡不着,估计是在火车上睡过头了,打开手机,想给奶奶打电话报个平安,又放弃了。
奶奶是哑巴,哑巴怎么通电话干听你说吗
他又翻了翻电话簿,看到叔叔的姓名,手指徘徊在拨号键摁不下去。
“还是算了吧,说不定他正忙。”
一个单身老汉有什么可忙的呢
只是他怕听到叔叔和奶奶的声音又忍不住哭了吧。
息屏,又亮屏,打开微信,随即一条消息发了过去:
——我到了,一切安好,明天就去寝室。
转手叔叔就回了一句:
——平安就好,你忙吧。
手机屏又息了。
一下午,一下午那人都没回来。
晚上,于思泽领着书包走到了客厅。
看了眼书包里,只有几个本子。
学渣怎么可能带书嘛。
他拿出笔,掏出本子,若有所思地开始写着。
“初中·纪,毕业那天…嗯…”
门突然打开,一个略带熟悉的人走了进来。
“回来了”
“什么时候走”
“就在你这留宿一晚,明天,我就去学校的寝室,不叨扰你。”
“行。”
爸爸走进有大床的卧室,随即关上了门。
什么混账……
于思泽收好本,领着书包又回了屋。
压抑。
他点上一根烟,掐灭屋子里的寂静。随着雾气飘匀淡化,脑子里又想了许多,明明屋子里隔无旁人,却还是觉得吵闹的很。
上高中了,会遇到什么人,过的怎么样。
烟只褪了一半,他吐出一楼浑浊,随即吸了回去,又散发开来。
“估计,浑浑噩噩的三年。”情绪左右不定。
他用纸包裹刚灭掉火星的烟头,打开窗户,用力丢了出去。
兴许也是种发泄方式。
盖上被子,闭眼思绪越发减少,困意上头,他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他简单地洗漱,粗略做好早餐,自己一口没吃。
又走向那扇门,无奈地敲着。
还是许久没有声音。
“喂!还在睡我走了!”他暴躁起来。
看了眼冒气的早餐,他领着那些行李,坚毅地走了出去。
与往日不同,路上的出租变多了,但也仅仅止于这边。
他拦了一辆,那司机摇下车窗:“小伙子,领这么多东西,上哪啊”
能上哪,狗屁的人住的狗屁城市里的狗屁学校。
“三中。”
“行,你把行李放后备箱吧,我给你打开。”
于思泽一件件装到了后备箱,关上保险门,上了车,坐在副驾驶。
“三中那今天有些堵车,可能有些慢。”
“不急。”
小车略微有些颠簸,但司机车技尚好,弯道直行都稳稳当当,嘴上还不停地寒暄。
似乎全中国的出租司机都有与乘客唠叨习惯。
“外地来的吧,这学可不好上啊,你看你领一大包东西,住宿的吧哎呦,好好学吧,别像我家那个……”
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于思泽全都是应付了事。
太聊不来了。
车程过半的时候,一个女人在不远处招手。出租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路痴温婉拦到了一辆出租车。
可喜可贺。
司机又摇下窗,用一样的语气问:“上哪啊我得给车上这小子送去三中。”
有人也去三中
温婉顿时慌了。
她又腼腆了起来,咬着嘴唇,显得格外害羞。闭上眼睛,望着四周,除了这三人一车什么都没有,空气像是停了下来,安静的要死。不安静还好,这一安静,更尴尬了。
“坐不坐啊”司机也显然没见过这么墨迹的人。
温婉看了眼表,还有10多分钟,走着去肯定是不行了,索性…就坐车吧,坐后面,又不跟人靠着。
对,就这样。
“啊…坐,我碰巧也去三中,捎…捎带上我也没关系。”这结结巴巴的表达像是花光了她全部力气。
关上门,车又开始启程。
于思泽看了眼车镜,女孩年轻的很,穿着工装服,大致上是老师。不到二十的样子(实际上温婉已经22了),眼睛略带粉润,美的迷人,这双眼睛好像卷上一席帘子,揭不下来,配上她白嫩的脸庞和红唇,太养人眼了。
这人真是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