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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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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挺喜欢一个人坐在海边,享受着时而吹来的海风,懒洋洋地看着那一望无垠。

    九月的日子很坏,坏劲儿都往她身上使,或许总就是那么一会,蔚蓝透澈的天,便不急不慢地偷偷露出霞粉的金边,半空腾出些许光亮,却每每总是那么一点儿。灼眼的日色忽变地娇和且温柔,为那片悄静的海平面映上一层落日余晖。

    她兴许也露出本属于她的娇羞颜色。

    那是双惊艳世俗的眼睛,却还是蒙上了一层灰。

    她死死抱住那本日记,坐在属于他们俩的小地方。

    靠着她一旁仅有的两棵树,携带的群群叶子被微微吹了起来,连同一块的还有她鬓边的凌乱头发,已然看不到那张脸了。

    它席上地面却席了个空当,迎面传来大海的声音。

    我们都在零碎的房间寻求自己,在烂大街的玫瑰摊前,收藏着不值钱的爱意。

    今天的风还算凑合,不骄不躁,吹地人舒服的很。

    显然时候不太早了,她的手小心地拿过包,取出一坛骨灰,随即对视了良久,嘴里像是念叨着什么,可听不太清。

    这仅剩的一点点声息,也被那狂躁的大海给淹没掉了。

    天还在沉,恍惚间她似乎听到微弱的蝉鸣,看到洒满银河的圆月,看见路旁热闹的烧烤摊,来来往往的人群车辆,灯火通明的学校教堂。

    当然,还有坐在她旁边,陪她共度晚风的那位少年。

    这一刻,常日里的微笑又挂在她的嘴边。

    那已经是过去时了。

    风阵阵扑袭而来,她赤着脚走到海中,趁着夜色还没到来,风声敲打着零碎,没犹豫地抱着那坛骨灰,一跃跳了下去。

    天凉了,是夏天结束了吧。

    且听这海风在我耳畔肆意地吹吧,我已无力去管剩下的事了。

    那本日记,轻地拂起一页,上边的段落让昏沉的天色晃的夹杂错乱,模糊不清。那缕残余亮光仅仅照到了那一句话:

    “我想带你去看海。”

    …………

    想听故事吗,这片落我慢慢讲给你听。

    大抵是三年前吧,我也记不太清了。

    温婉一个人在这条街道上走,面前硕大的城市,来来返返地都一个样,绕了一大圈,她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迷路了。

    她还蛮疲惫的,大的小的包裹都有,全撑在她手上,步子和身后的行李箱滑轮,也在她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沉重。

    八月的太阳有些刺眼,晃的人找不到南北。

    应该是过了很久,到了三中校门口,她这才停下脚来,打量一下内部环境。这间隙段,也算是休息了。

    也…还算凑合

    刚一安静,呼吸又急促起来。

    大四那年的回忆瞬间堆在这陌生的环境重演。

    她看向五楼,顿时看到那个血淋淋的坠楼学生,望向操场,看到群涌而来的人把她踩在脚下…暗巷子里哀嚎声一片,靠在树下发疯地男男女女、摔打一起的黑白衣服、撕成碎片漫天飞的书本试卷、耳鸣声、尖叫、无止地谩骂…

    黑红血糊的回忆密密麻麻,震的她脑袋生疼。

    让人窒息,让人发疯…

    她厌倦了当个学生,这次她想换做成一名教师。

    大学毕业后,她没回家,因为她根本没家可言。

    她每天只是疯了地打开电脑,红润着眼睛开始,红润着眼睛结束。网上的招师信息层见不穷,每每投下简历后都是失望透顶。

    成天都是杂乱的文字映在眼前,她根本没心去看,只是机械地敲打键盘,在整齐陈列的房间里,守着她自己。

    屋子不大不小,却总是空荡荡的,空荡到快把她挤出门外了。

    即使她知道根本,甚至没有一所正儿八经的学校愿意收留她,却还是习惯性地坐在电脑前,时不时地打开手机。

    这是她仅存的梦想……

    这社会是个毒瘤,被人抛弃后再想走出绝境,就是遥不可期了。

    会笑,会哭,会走路,就会当自己是个完整的人。

    她或许也想就这样把自己放弃了…

    只是这所学校出奇的向她伸出来手,她这才从漫布淤泥的黑潭里,钻出孔,看到一丝光亮而来。

    几天之前,安静的三中操场,传来久违的喧嚣声。

    “叫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来教学生你们疯了吗”喊声愈来愈大。

    “还是你们觉得三中这个破地方不中用了她自己还是个孩子!教坏学生怎么办!你…还是你们负责!”

    一层层窗户拖动楼层,吵闹地顶部会议室传来这声爆喝。训话的,如你所想,正是三中的校长隋齐本人。

    隋校长的火爆脾气可是出了名,与其相媲美的还有他倔如磐石的性格。

    拖他的福,这不起眼的学校也没好到哪去。

    打压,剥削,嘲讽…即便如此,何苦装模作样呢

    这里像是没有铁栏杆的人间监狱。

    短短暑假,这所学校的教师,分成了三波流动。

    大部分去了更好的教学环境——去当了真正的老师。

    小部分老师留在了原校——他们基本都是资质很老的老师(在三中)。

    极小部分辞职之后连老师都不做了,甚至到处找工作去——因为压力大,被学校欺负,气到已然不想再做这行业了。

    他们本该都是很好的老师。

    但论述起这个,老师这个群体,可说还算幸运的了,承受恶意更多的是,那些被一层层划分等级的人。

    也就是学生。

    他们是高高在上的老师校长教育局,没人会管学生的死活…

    他们装上了“教育”的助听器,已然听不到置身以外的礼德人性。

    不遵规守纪就要挨打挨骂,就要全校通报,就要被人嘲笑…他们不是大人,一旦被开除,就没学可念。

    有人欺负弱小,弱小就会欺负更弱小。

    让人惧怕,就是对的吗

    总有人要起义造反,不是吗?

    这“良好的校风”孕育了一大批人,即便会被开除,也会有人站出来,在这所神奇的学校里,老师与学生扭打在一起,都是家常便饭。

    学生把老师气到离职,学校打压到老师离职。

    因为这大批的教育资源流失,学校提前几周就有了动向。

    上边也只是打马虎眼,为了招师招生,提前几周就让仅剩的老师回来工作,被迫宣传推荐。

    甚至只为了开这个会,正在度假的老师,在妇产科的老师,都被他们愣生生地拽了回来。

    没人可选,自己人也就成了待切的糕点。

    在会议的前面一大片论述后,隋校长更显暴躁,特别是看到筛选名单时,看到刚毕业的温婉,怒气顿时又冲了上来。

    这才铸就了刚才的喊话。

    一旁善说的老师过来安抚了一下校长的火气,并小心翼翼地对他说:

    “校长,您消消气,我们是真没办法了,教学年龄长的有经验的都去人家重点还有自费学校了,好不容易有这么几个老师要来,这真的是没辙了。”他擦了擦汗,又继续说:

    “学校里就几剩语文老师,有的甚至一天要上六七节,再这么下去,我们真没人了啊…”

    所有人都闭口不言,畏畏缩缩,等待下次怒气到来。

    但事实却是出奇的很。

    往常特倔的校长摘下眼镜,胡乱地擦了一把:“先用她一个月。”

    随即摔门走了,今天这会也如此结束了。

    所有人都捏了把汗。

    当天午夜,温婉照如往常地躺上床,随即而来的还有手机屏幕闪出地光亮。

    略带迷糊地打开手机,她之前加过的三中老师给她发来一条微信:

    “你被入用了,过几天来面试,时间和学校地点之后发你。”

    她瞪大了瞳孔,险些从床上跳起来,一大声耶响彻了她的整个屋子。

    她的世界像是活了过来,不再是没处的摸索,这次她打开了灯。

    温婉觉也没睡地收拾了行李,随即在三中附近租好了楼。

    面试的前一天,她走下火车,踏向这个陌生城市,开着导航,在这地带巡游了好几圈,跌跌撞撞,磕磕碰碰,她也才算是来到了三中。

    她看向学校还是有种莫名恐惧,并且那些回忆一直涌在她心头。

    “什么他妈破学校,老子这辈子也不想来了!”

    这声叫骂把她从浑噩的世界里拉了出来。

    收缩门缓缓打开,里面走出个男人,看着约摸四五十岁,一脸胡茬,领着个包,带着遮掩不了的暴躁模样。叫骂了几声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离开学还有几周呢,就有老师来返校工作了

    她仅仅只是敢心里这样暗想。

    又一番打量后,她也走着去找她租的房子了。

    学生放假,路上少有出租车,即使有,她看到有人也会害羞腼腆地不敢对坐。

    可苦了这个大路痴了。

    城市再怎么破旧,它终归是有名有姓的地方,即便有时冷清的出奇,节假日后的人流还是能使它变得分外热闹,如果是转眼看向不起眼的小村镇…

    那可能也有别一般特色。

    在遥远的乡下,遍地株黄。

    村头家的几间砖房,房盖上已经褪去了颜色,路上不见人,大多都在地里劳作,孤独空虚的鸡狗在路上肆意妄为,显得格外破败,一旁的树林还是有些翠绿,但有几棵还是秃落落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都稀疏的缘故,还是什么,这里吹来的风,分外的冷。

    年轻的少年在他的房间倒腾东西,他把柜上的照片装进了书包里,那照片是个成年女人,屋外的老太婆脸上打满了光,在纸上认真地画着她孙子的名字:

    于—思—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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