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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第 3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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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感觉, 即便是净涪心魔身,一时也禁不住皱了皱眉头。不过饶是如此,净涪心魔身也不曾急躁, 仍自小心地摸索着行走在通道里。

    待到周身的血肉仿似被完全削去, 乃至连骨髓里深藏的血气也一通被抽出后, 净涪心魔身才终于隐隐看到了通道的尽头。

    他在通道前略停了停,随后才加快脚步往前走。

    反正他如今的行踪已经落在旁人的耳目去了, 且这通道唯一, 再费心遮掩反倒显得怯气, 倒不如就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呢。

    净涪心魔身所料不差,几乎是在他一脚踩在通道边沿踏入白玉天范围的那一刻, 通道前方不远处就显露了好几道源深的气机。

    都是些金仙大修,且数量不少, 足有十二人。

    净涪心魔身心里数明, 脚步却不停,不过眨眼工夫就彻底走出了通道,踏入白玉天的地界。

    第一时间填满他视线的, 并不是那一十二位守在通道边上明显是在等待他的那些金仙大修,而是这浩瀚奇诡的天地。

    净涪心魔身眼底闪过异光--这就是白玉天,玄光界魔门六重天之一。

    就似早先时候他从各方所得情报中知晓的那样, 玄光界这六重天大异于诸天寰宇的各方世界不说, 便连这六重天本身,也是各各殊异,深具特色。

    到了这会儿,净涪心魔身亲身走过无遮天、胭脂天,又身处白玉天,才知晓所言不虚。

    这白玉天与他先前所见过的胭脂天很是不同, 就像他先前所见的胭脂天也与无遮天差距极大一样。

    如果说无遮天是绝对的开放,胭脂天是绝对的浑噩疯狂,那么白玉天就是彻底的森寒。

    这种森寒不是从此间天地的温度而来,而是遵循着某种玄机,混入了此间天地中无处不在的气息,源源不断地剜刮在人的皮肤、血肉、骨骼乃至是神魂上,仿佛连灵魂都被彻底冻结了的森寒。

    净涪心魔身略略闭上眼睛,体悟这种冰冻灵魂的森寒。至于不远处那正在等候着他,未必对他怀抱善意的那一十二位金仙大修,却不需要净涪心魔身来多费心思。

    因为就在他垂落眼睑的那一刻,幽寂暗塔便自净涪心魔身身上旋出,稳稳悬在他头顶虚空上。

    尽管幽寂暗塔只是安安静静地悬浮在净涪心魔身的头顶,并未释放太多的气机干扰净涪心魔身的体悟,但它却已经隐隐锁定了那边的十二位金仙大修。

    或许这一群人若真能协同一心来对净涪心魔身出身,但除非他们能够一击完全攻破幽寂暗塔的防护,否则净涪心魔身必能反应过来,抓住空隙遁逃而去。

    可,能被净涪心魔身放心交托自身安危的本命灵宝,幽寂暗塔的防护是那么容易被打破的吗?

    通道不远处的那一众金仙大修见得净涪心魔身那般的动静,面面相觑片刻,直接看向被簇拥在正中央的那位女修身上。

    这位女修身形单薄,容色清淡,眉眼低垂时候,天生就散出三分柔怯来。但即便如此,簇拥着她的十一位金仙大修却都很恭敬,轻易不敢越线去。

    那位女修细看净涪心魔身一阵,弯眸笑了起来。

    因着自身容色的缘故,这位女修笑容也很是轻柔,像极了临水映照的一多细白小花。水波温柔,白花怯怯,端的惹人怜爱。

    “我等便在这里等一等吧,净涪法师这会儿是心有所感呢,我等可不会随便打扰”

    女修的声音也放得很轻,就和在微风中,丝毫不显突兀,也因此就不会轻易打扰到不远处的净涪心魔身。

    其余十一位金仙大修没有她这份本事,便只放轻动作颌首以应,但是话语是半个字词都没有的。

    这些金仙大修也确实很有诚意,净涪心魔身在那里垂落眼睑站了足有三日,他们也都陪着等,且仍然保持着安静。

    为此,这群金仙大修连入定都不曾,只稍稍闭上眼睛调匀心神、梳理诸般心思,生怕错过了这位法师醒来的时机,使得这一场本来圆满的接待临到头来才生出些纰漏来。

    一阵混同着森寒与和暖的清风从他眼睑上轻拂而过时候,净涪心魔身的眼睑动了动,却是终于睁开眼睛来了。

    净涪心魔身睁开眼睛来的那一霎,周身气机翻滚片刻,又安静顺服下去。但就是这顷刻间的气机变化,也已经足够提醒那些金仙大修了。更莫提净涪心魔身睁开眼睛后,目光就轻易转落到了那一众金仙大修的方向。

    被簇拥在人群中央的女修上前几步,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对净涪心魔身福身一礼,含笑开口,“我是小自在天的席思,当前领天主法旨出使白玉天,对面可是净涪法师?”

    明明这位女修才是比净涪心魔身这个十行境界的小和尚还要强悍的修士,但她在面对净涪心魔身的时候,却没有那种高阶修士面对低阶修士时候天然存在的俯瞰感觉,也是很有些神奇了。

    当然,这样的待遇,净涪心魔身已经不是第一次体验了。

    先前的无遮天也好,胭脂天也罢,净涪心魔身都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的,并不会真的就生出些什么受宠若惊的感觉来。

    但此刻面对这位自称席思的女修,净涪心魔身的心神还是生出了一点涟漪。

    就像平静的湖面,忽然被随风摇曳的枝叶轻轻点过水面那般的缓和涟漪。

    净涪心魔身笑了笑,面上很是自然地合掌躬身回礼,“小僧正是净涪,见过各位前辈。”

    就是这么一合掌一弯身的工夫,那压着枝叶的风就轻易散了去,就连被风压着的枝叶也自然而然地挺直,依旧在空中自然舒展,汲取那天空上洒落的暖旭阳光,如此,水面上的涟漪也很快就平息下来,更不曾在这湖面上留下分毫痕迹。

    席思的眸光动了动。

    不独独是她,就连簇拥着她的那一众金仙大修们表情也细微地变化了一阵。

    不过在净涪心魔身站直身体,再放眼看去时候,这些金仙大修们仍是他们先前的亲近友好模样,全无其他的变化。

    “净涪法师客气了。”仍是席思笑着开口,“净涪法师抵达我白玉天,我等正该好生接待才是。”

    她的目光在净涪心魔身面上停了停,唇边笑意轻轻浅浅,似有若无,“自然,若是净涪法师另有打算的话,也不妨直言。”

    净涪心魔身面上带了点愧色,他甚至有点踌躇,“可以么?”

    席思见他这般模样,脸上笑容滞了滞,很是明显的失望浮上了她白皙的五官,又很快强压了下去。

    应是不想要让净涪心魔身为难。

    她点了点头,“可以的。净涪法师且只管道来就是。”

    净涪心魔身看见了那席思面上神色的变化,脸上的愧疚也很是应景地深了深,“如此,我便直言了。”

    他顿了一顿,真的就直接开口道,“诸位前辈的厚爱,小僧愧受。就是先前那三日里,也是小僧连累了诸位前辈在此枯守。小僧实在愧疚,小僧也知道诸位前辈都不清闲,必有重责在身,所以小僧想着”

    “小僧想着,诸位前辈其实尽可以去处理自己的事情,这白玉天里,小僧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

    先前还在净涪心魔身面上的愧色,这会儿就挪到了席思的面上,她细看净涪心魔身一阵,莹润的水眸眨了眨,带着点担忧问道,“净涪法师你真的可以么?”

    净涪心魔身点点头。

    席思往左右两旁看了看,簇拥着她的那些金仙大修中便有人开口问道,“这白玉天的情况,净涪法师这三日里应是有些大概的了解了,想必也知道这白玉天不似无遮天与胭脂天那般安全净涪法师你,可还确定么?”

    净涪心魔身小小地笑了一笑,带着点自傲,也带了点好奇,“小僧自负还有几分手段,想来便是遇到麻烦,也应能保存自身,诸位前辈不必太过担心小僧。”

    又有一位金仙大修摇摇头,劝说道,“净涪法师你现今的修为还是很有些不足,如此,也没有问题么?”

    净涪心魔身对着那位金仙大修笑着点头致谢,却仍旧挺直背脊,道,“小僧来重天世界中行走,原就是为了锻炼自身而来的所以,没问题的,多谢前辈担心。”

    那位金仙大修深深看他一眼,却也就不再劝了。

    在那位金仙大修退却后,另又有一位金仙大修开口来劝,“净涪法师要锻炼自身,我等也都能理解。但法师此时乃初来乍到,对我白玉天诸般情况想来应不是很清楚,法师不如就先了解清楚,再行历练之事,如何?”

    净涪心魔身笑道,“无所知也有无所知的好处,正是小僧对这白玉天的情况不甚了解,才最是锻炼小僧的能力小僧多谢前辈好意。”

    都说事不过三,他们这些人劝了三回,这位净涪法师还是没有回转心意的意思,那想来便是他们找到再多的理由留人,这位净涪法师也同样能拿定借口推辞

    十一位金仙大修再次看向席思。

    席思似是终于接受了这个结果,她定定看了净涪心魔身一眼,抬手从袖袋里摸出一枚白玉玉佩送到净涪心魔身面前。

    “净涪法师既有意在我白玉天锻炼自身,我等不能勉强,但白玉天确实危险,而净涪法师你又是我六重天的贵客”她解释道,“这枚玉佩还请净涪法师收下。”

    “它虽只是一件灵器,但在危急关头,应也是能护持法师一二的。若真的是出现那种情况”席思很是直白,“这件灵器被激发的时候,也能给我等发个信号,好让我等接应净涪法师。还请净涪法师你收下。”

    “多谢前辈。”净涪心魔身行过一礼,果真就抬手将那枚白玉玉佩接住,收入袖袋中去。

    席思这才又绽开了笑容。

    尽管那笑容里还掺杂着几分明显的担忧,但比起先前挂在席思面上的那些笑容来,却又要舒展柔和了许多。

    那几乎不加掩饰的真切关怀,确实很能触动人心。不过可惜了,作为正主的净涪心魔身也罢,其他旁观的各位金仙大修也罢,心下都是平常,只在面上回应似地显出些细微的情绪。

    玉佩送了出去,席思也没有多留,对净涪心魔身颌首,便领着一众金仙大修退走了,只留净涪心魔身一人站立原地。

    待到席思这一群人的气机彻底消失在净涪心魔身的感应中,到底有没有真的完全离去,净涪心魔身是不能确定的。毕竟比起席思这些金仙大修来,净涪心魔身这个只在玄仙中期的修士实力还是差了。

    但就算那些人仍旧分了一丝心神来关注他,净涪心魔身也全当他们已经彻底远去了,所以他直接伸手探入袖袋,将那才刚刚放入去的白玉玉佩又给取了出来。

    这玉佩的玉质很是殊异,明明是硬玉,内中的纹路却像是水波一样的柔和天然。但这枚玉佩最吸引净涪心魔身心神的,却不是这个,而是那触手间透出的森寒。

    是的,这枚玉佩单只是握着,就让人觉得心头发寒。

    而这股森寒却是与这白玉天天地间无处不在的森寒气机如出一辙。

    净涪心魔身打量着这枚白玉玉佩,微微眯了眯眼睛。

    半响后,他直接松开手来,手指如花般绽放,又在空中快速变幻,带出一缕缕金色的佛光。

    没错,就是金色佛光。

    净涪心魔身此刻用的,并不是心魔一脉的手段,而是佛门一脉的。

    这一缕缕金色佛光在空中浮现,很快串结成一个繁复的纹路。

    在这个纹路成形的那一刻,净涪心魔身顺手一推,就将这个纹路直接推向了那枚白玉玉佩中。

    那个纹路看着只是平面上的一个字符,但随着它与那枚白玉玉佩的距离缩减,原本平平舒展的纹路居然自己扭曲起来,形成一个大口,直接将那枚白玉玉佩吞了进去。

    那枚白玉玉佩到时没有任何挣扎,就似它真的就只是一枚普通白玉玉佩一般。

    净涪心魔身不理会这枚白玉玉佩。

    它不反抗更好,省了他力气。

    金色纹路彻底隐没入那白玉玉佩中消失不见后,净涪心魔身又并指反手点上眉心。不过是手指捻动间,就有一缕乳白色的灵光被他从那里拉扯着带了出来。

    乳白色的灵光很是纯净,但却也完整,且还带着浓郁的景浩界天地的气息。

    这乳白灵光倒也不是什么,正是净涪心魔身从景浩界天地烙印里抽取出来的,如今再度叠加在佛门的封禁中,却是为了以防万一。

    如果席思不曾对净涪心魔身说谎

    那么这一枚,说是能在危急情况下护持住他,并能在激发时候发送信号,好让席思等人寻到他的白玉玉佩,说不得就真的跟这白玉天重天世界有什么更加紧密的关联呢。

    应对天地意志,在净涪三身修为不足以抗衡的时候,自该由另一个天地意志来才对。

    从景浩界天地烙印中抽出,带着景浩界天地气息的乳白色灵光也似那金色纹路一般,轻而易举地没入了白玉玉佩中,同样不曾遭遇到任何的阻拦。

    其中缘故,净涪心魔身并不如何好奇。

    在抽取部分景浩界天地烙印的力量后,净涪心魔身又在这白玉玉佩上套上了一层淡紫色的灵光。

    这回却就是净涪本尊的力量了。

    他这般的慎重,莫说旁人,就连同为净涪的佛身与本尊都不由侧目看来。

    佛身与净涪本尊对视一眼,率先开口道,‘若真是忌惮的话,倒不如由我来直接出手?’

    便是同样的手段,佛门的那些由净涪佛身使来,威能就是要比心魔身与本尊出手强盛三分。同理,魔门的手段和本尊的手段,在净涪三身这里,也都是一样的状况。

    心魔身听见佛身的话,直接便点头,‘你来。’

    佛身沉默了一瞬,倒也端正了态度。在净涪心魔身的纵容下,转换意识执掌那具身在白玉天的傀儡肉身的佛身,格外认真地在这枚白玉玉佩上又套上了几层金色的佛光。

    按理来说,在佛身施展了手段以后,就该轮到净涪本尊了。

    但停下手来的佛身,却是握着那枚白玉玉佩皱眉,似乎有些想不明白。

    心魔身动了一动,在识海世界里就直接询问佛身,‘可是有什么发现?’

    佛身拿着那枚看似寻常的白玉玉佩翻看许久,竟也有些不太确定,‘我在这枚玉佩上,察觉到了佛门的气机’

    ‘嗯?’心魔身也好,净涪本尊也罢,都被佛身的这个说法引起了一丝疑惑。

    ‘你确定?’心魔身问道。

    佛身似乎有点想点头,但最后他还是摇头了,‘不确定。’

    净涪本尊听了这么一阵,问佛身道,‘这气机很模糊么?’

    佛身点头,郑重道,‘很模糊,模糊到连我也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察觉到了。’

    净涪本尊垂落眼睑,半响后,他的眼睑忽然抬起来,目光径自落在佛身手里握着的那枚白玉玉佩。

    ‘你还记得这玄光界里那瑰丽华美的霞光的由来么?’

    净涪本尊的这个问题,直接打开了心魔身与佛身的思路。

    ‘本尊你的意思是’心魔身道。

    ‘那位在玄光界陨落的、出身东方净琉璃佛国的临正法师?’在心魔身后,佛身也接话道。

    净涪本尊微微颌首,他看着那枚白玉玉佩的目光渐渐深邃,‘如果佛身没有察错,而我也没有猜错的话。’

    净涪佛身低头看着手里的那枚白玉玉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片刻后,他目光回转识海世界中,直接就锁定了心魔身。

    心魔身只看他那目光,就已经猜到他的心思了。

    都是净涪,谁还不知道谁。

    ‘可以。在白玉天的这段时间,可以交给你掌理。’都不等佛身开口,心魔身就先道。

    佛身笑了开来,眸光明和灿烂。

    心魔身转开了目光,不看他。

    但毕竟他们三身前不久才在胭脂天中转换过意识,这会儿再转换的话,即便只是心魔身与佛身调换,也还是需要光明佛塔和幽寂暗塔的帮助。

    不过这仍然是很方便的事情,并不如何为难。所以只是睁眼闭眼间,净涪心魔身与净涪佛身,便又调转了一遍。

    净涪心魔身掌控着傀儡肉身,站起身来大大地抻了个懒腰,便即转到了窗前坐下。

    他手肘撑在窗棂前,手掌支着下颌,仰目看着天穹上与大日并辉的那三颗明星。

    或许就是那么凑巧,又或许是不愿让星辰一脉独领风骚,净涪心魔身不过看了那三颗明星片刻,这玄光界天地中,陡然爆发出三股浩瀚神威。

    赫赫神威镇压整个玄光界天地后,又有无尽辉耀神光扫荡开去,夺尽天地光华,便连高悬在天穹上与大日同辉的三颗明星在这一刻,都黯然失色,消去了光彩。

    “这明显就是有备而来的嘛”

    净涪心魔身张目看了看那三股神威爆发的位置,又抬头望了望那近乎已经被世人遗忘的明星,勾着唇自言自语道。

    尽管神道一脉是入场晚了一些,但并不代表人家就真的“迟到”了。看看今日里使得这一出,除非星辰一脉能够在这样爆发的神威与神光中夺回自己的光彩,否则还真的就得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玄光界人间这边的动静,不单单是吸引了净涪心魔身的目光,就连身在景浩界世界里的净涪本尊以及此刻还在琢磨着那枚白玉玉佩的佛身,都借了心魔身的目光,仔细察看这边的变化。

    星辰一脉大概也是早有准备的。

    在神威陡然爆发、神光扫荡的下一刻,天穹上那三颗明星一阵闪烁,璀璨明华的星辰光芒自天穹压落而下,仿佛要贯通天地,好在这些神威与神光的封锁中,夺回它们自己的地盘。

    但神道一脉在最开始,似乎就不觉得星辰一脉会毫无反抗就拱手相让,在星辰爆发星光的同时,这玄光界人间界各处,又是一道道的神威爆发、神光辉耀。

    尽管后头爆发的那些神威与神光及不上先前爆发的那三道,但却在那三道神威后牢牢守住了它们开拓出来的地盘,不叫那些星光再都得逞。

    神道原就是集众之道。神灵手握天地权柄,汇聚众生信仰,是集众;神王、神帝手握神庭权柄,汇聚众神之力,也是集众。

    是以在诸多神威爆发、神光扫荡以后,这神威和神光所过之处,便固若金汤,再不是天穹上那三颗明星所能轻易动摇的了。

    那三颗明星的主人约莫对此也心知肚明,在被逼回之后,他们赫然联手了。

    毕竟尽管这三颗明星的主人行走的是星辰一脉,可星辰一脉其实也能被称为星神一脉。也就是说,他们其实也与神道很有些瓜葛。

    于是那三颗明星在暗寂片刻后,竟是再次汇聚星光。那星光如纱似缦,轻柔地在明星周围舒展。但就是这般轻柔得仿佛一戳就破的星光,却在舒展间,呼唤这玄光界天穹上,乃至是诸天寰宇天穹上更浩瀚更古老的星辰。

    是以不过顷刻间,玄光界的天穹上,一颗颗的星辰被点亮。

    那些星辰的星光看着微弱,但就是这微弱的星光,却在完全点亮后,摇落无尽的星光。

    天穹上的大日彻底失去了神采。

    而那些摇落的星光朦胧覆下,就像是柔水一般,轻易沁入那些神威、神光中,将原本固若金汤的神威、神光撕扯得七零八落,支离破碎。

    但不知是因为星辰一脉的修士恼怒得很了,想要完全夺回自己的脸面,还是因为星辰一脉也很想毕全功于一役,那朦胧却无孔不入的星光在撕扯了神威和神光之后,竟是威势半点不减,仍自寻着那些神灵的所在侵荡而去。

    或许神道一脉还未到山穷水尽时候,仍有手段足以应对这些逼压而至的星辰一脉,但这会儿,却也用不到他们出手了。

    就在无边朦胧的星光要将整个玄光界天地圈入星辰海洋的那一刻,天穹云霄上,十六道庞大的天清之气领着五十四道稍逊一筹的天清之气翻滚,天地清韵纵横,轻易将所有光芒尽数压下。

    这天地内外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玄光界的道门出手了。但

    却还不是全部。

    在那大大小小的天清之气现身的同时,天地间陡然响起一阵宏大的佛唱声。伴随着佛唱声而起的,却是凝实通透也明华的金色佛光。

    佛光扫荡天穹之下的所有虚空,又在清气之外占住了自己的地盘。

    天穹云霄、虚空尽皆有人负责,看似平静的地面上也并不真的就平静。六色暗寂的灵光悄无声息地在土地中铺展开,瞬息将那些与它们不相容的灵光、神威吞噬殆尽,只留它们暗自潜伏。

    玄光界的道门、佛门、魔门同时出手,这天地间的神光也好,星光也罢,此刻都像离了水的鱼,尽管还在挣扎,但已经失却了先前时候的肆意。

    “诸位客人”

    一个声音平静地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我等知道你们来我玄光界天地,到底是为的什么。既是为了自身道途,我等亦不想轻易阻拦,徒结因果。”

    “但是”

    “我等体谅诸位客人的急切,也希望诸位客人尊重我等主人家,莫要轻易伤及我玄光界天地间的生灵。否则,我等亦不介意与诸位客人争一争。”

    在这位道门大修话语落下以后,这玄光界天地间又响起一声佛唱。

    这位佛门大修的声音比起先前那位道门大修的声音来得更为低沉,但也半点不减他的坚持。

    “南无药师琉璃光如来。”他道,“我等亦希望诸位客人能够更心平气和一些,莫要轻易招惹了因果,否则因果清算之下,只怕诸位客人是要后悔的。”

    待这位佛门大修的话说完,另一道稍嫌冷漠肆意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我等魔门不似他道门、佛门两家那般客气,所以索性就直接点。”他道,“如果各位不想好好地做个客人,非要惹事招人烦的话,那也便宜,我们六重天正缺了些资粮。你等不怕的,就尽管来。”

    道、佛、魔三家表明了态度,更展示了手段,便又各自退去了。但即便他们已然退走,放开了仍自张扬自己着昭显自己存在的神道一脉、星辰一脉,这玄光界天地间还是沉寂得可怕。

    莫说是这天地间行走的诸多修士了,就算往日里更多地埋头自己生活、在红尘中沉浮的凡俗百姓,这会儿也都屏住了呼吸,生怕那其实细微到极致的呼吸声会打扰到什么,给他们招来厄运一般。

    神道一脉也好,星辰一脉也好,在这天地间寂静了半响后,也悄无声息地退散了。

    不单单是那些陡然爆发的神威、神光消失无踪,就连那已经悬挂在天穹上很多时日、敢与大日争辉的三颗明星此刻也都收敛了自己的光芒,隐入那浩荡的天光中,将这一片浩瀚天穹还给了那一轮大日。

    仅仅是盏茶的工夫,这天地间便只剩下那一轮大日独耀,就像是那三颗明星出现之前的那些平常日子一般。

    平静、平常,却也很让人心安。

    尤其是那些玄光界的凡俗百姓们。

    他们不敢大声讨论,私下里却暗自称快。

    “这下好了”

    “是啊,要还像先前那样,星与日争辉说实话,若不是上头早有消息,说不得我们这里都要乱了”

    “现在这样看着是恢复过来了,但就是不知道,这样的平静能够维持到什么时候”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没听到先前那些仙佛说的话吗?仙人神佛都发话了,那些人还敢再闹?”

    “真要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玄光界人间里的百姓其实也多有明眼之人,知晓此刻的平静与安稳就似那琉璃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碎了。

    但那些凡俗人再是聪明,能从这蛛丝马迹中猜测到些许实情,然而不论是他们这些人的眼界,还是实力,都差得太远太远了,完全低估了此刻玄光界的危险程度。

    而似道门、佛门与魔门的一众高阶修士,尽管取得了莫大的胜果,却高兴不起来。

    他们的脸色凝重至极。

    尽管这一次道门、佛门和魔门看起来配合无间,可实际上他们压根就还没有真正的达成合作协议,而只是纯粹凭借那共同镇压一方世界无数年月养成的默契出手。

    “这一次算是压下来了,但下一次,恐怕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可就算是这一次,我等也几乎是竭尽了全力,若真的再有下一次,败的,怕就该是我们了。”

    “也不至于就到这种地步吧?我们不是已经往主宗传信求救了么?等主宗那边来人,我等就能轻松很多了”

    “等主宗来人?主宗什么时候能再来人?我们真要等,又得等到什么时候去?而且,谁就能确定主宗那边的来人,可以轻易稳住局势?便就是他们有这个能力,他们又会有这个心思吗?诸位可莫要忘了,在那些‘客人’抵达我玄光界之前,我等就已经接到来自主宗的令旨了”

    “主宗就算主宗有他们自己的心思,但是”

    “但是什么?我们还能但是什么?”

    “再但是下去,我们是能护得住这天地,还是护得了门下弟子,护得住自己?”

    “和其他两家联手吧,师兄”

    六重天的白玉天里,手握着那枚从席思手上得来的白玉玉佩的净涪佛身正一面耐心地将他自己与心魔身一道打上去的重重封禁解开,一面听着身在玄光界人间界里的心魔身描述玄光界人间里发生的那些事情。

    那些封禁本来就是他和心魔身的手段,此刻疏解起来,对净涪佛身来说,并不如何为难。所以他的大部分心思,都转入了识海世界里,听净涪本尊与心魔身细说如今玄光界人间里的局势。

    就像玄光界的凡俗百姓一般,净涪本尊与心魔身也并不觉得玄光界本土修行者势力能够将这样的平静安稳一直维系到最后,也跟玄光界道门、佛门与魔门的三方巨擘一般,完全不觉得他们能轻易达成联手。

    ‘没有那么简单的’心魔身轻笑着喟叹道。

    便是他们三方都有心,想要真正达成联手,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别的先不说,单只道门那边,显然就有些身不由己。

    更何况,道门的诸洞天福地,也各有他们自己的计较,利益纠纷之下,但凡玄光界不是已经被逼到了真正的绝境,但凡他们还有选择,他们就不会甘心接受联手的结局。

    因为那意味着,他们需要放弃可能在这摊浑水中收获到的一切。

    而且他们还需要在放弃的同时,更坚定地对先前联结上的对象提出反对和抗议。

    这又代表着他们还面临巨大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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