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少年身子骨不错
“这二位什么来头？”
“那可说不好……”
“不过话说回来，这两个人怎么突然间蹦了出来？”
“谁知道，不清不楚地，我那天站在西阵阵脚，看得不清楚，听说这两个人是搂抱着从树上掉下来的？”
“可不是！当场就被百里师叔的扶摇剑掌打了个满满当当！”
“好家伙！别忘了，三才穴还各自中了曲鸣珂一根金针呢！”
“这不是死定了？”
几个北冥剑宗弟子借着晨曦，一边伸着懒腰，一边互相玩笑着。
自那一夜短兵相接之后，已是过了三个平安无事的日子，这一天，便是北冥剑宗预备着拔营出发，前往河阳城与宗主墨锦澜汇合的日子。
四海剑会，已在不远之期。
而龙鼎剑宫作为当世四大剑宗之首，其自身影响力自然非比寻常。
这一遭忽然召集这般浩大剑会，且江湖中人均可前往参会，虽不知他们究竟有何要事宣布，但在武林上也激起了极大风波。
或许也正是因这盛事将近，似乎江淮一地的临江城一夜焚毁，倒也并未引起多大波澜。
只见营地角落的一处小帐篷忽然揭开帘幕，百里尚空与苏子由从其中走了出来，各自面色复杂，似是疑惑，也似是失落。
“师弟……”苏子由须发花白，但一对招风耳甚是惹眼，好似元宝一般，他自己也是矮胖鼓囊，与北冥剑宗其余三位长老那般长身玉立，均是不同，“为兄的多句嘴，再与你确认一遍，你那日……”
百里尚空皱了皱眉，接话道：“师弟不敢欺瞒，那日满心想着的，便是要擒杀曲鸣珂，故而掌下绝未留情。”
苏子由似笑非笑地说道：“那可奇了，扶摇剑掌的力道，咱们可都是知晓的，以师弟如今修为，那样精妙的招式轰在人身上，即便是武道一品受了，也得不了周全，那这小子……怎的一连数日，只昏而不死？”
百里尚空也是满面疑惑，显然行走江湖一生，唯有失手伤过人，但这次失手之后，所伤之人的境况，与自己预料的，却是大相径庭：“非但不死，甚至从初时筋脉尽断，命悬一线的情况，这几日还迅速好转，方才我为他把脉，今日脉象恢复得竟然还颇为强健。”
“师弟练的可是‘救人性命掌’？”
百里尚空知道这位苏师兄从来诙谐，但自己的性子却极少言笑，素日里也与苏子由往来不多，故而此刻也只好摇了摇头，不接他玩笑话：“我自功成之日，凭借此剑掌妙法，不知胜了江湖之中多少强手，这掌势之强，可是擦着便伤，磕着就死，但这小子，结结实实挨了我四下，却能在这般短暂时候，恢复如初，可当真不同凡响。”
苏子由说道：“罢了，既然是咱们宗门打伤的这对鸳鸯，便不可将他们弃之不顾，咱们这一行之中，可是有墨堂的长老随行……”
他说到此处，不自觉地便压低了嗓音，沉声说道：“若是给他们抓住把柄，再对宗主胡言乱语些什么，咱们百岳堂，又要受责罚。”
百里尚空眉头紧锁，目光有意无意地朝着帐篷内昏厥的两人望了望：“只是……四海剑会将至，墨师兄死因未明，咱们查了数日，也未曾再发现曲鸣珂踪迹，若是再迟了河阳城之约，怕是宗主那边同是少不得责骂。”
“曲鸣珂的身手，天下皆知，咱们一时拿不下她，难道还是怪事了？”苏子由呵呵笑道，脸上的肥肉咕咕乱颤，“越是这般时候，宗主就越是看重信息上秉，天大的事，有宗主定夺，至于河阳之约，即便晚了些时日，又当如何？论起辈分，咱们都是他叔叔辈的，难道还真的能责骂咱们了？何况，咱们耽搁了时日，为的是救治无辜之人，这可是宗主最看重的‘人心’二字。”
百里尚空听罢，这才转过身来，对着苏子由行了一礼，说道：“人人都说苏师兄耳聪目明，今日听君一席话，才知耳聪目明之真意，是师弟我看得窄了。”
苏子由笑呵呵地说道：“可是了，这毕竟是师弟你失手打伤的，若是流传出去，怕也对你影响不好，给人一听，好像你临阵连收放自如都做不到似的，故而眼下这小子昏厥不醒，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么？”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越走越远。
而帐篷之中，叶小鸾猛地睁开双眼，一骨碌便坐起身来。
她当日被曲鸣珂悄无声息地发现，恍惚之间，便被点中了昏睡穴位，自此便昏厥不醒，再睁眼时，已是被玉腰奴带在身边，藏匿在黑暗之中。
她惊恐万分，心知自己被曲鸣珂再次捉住，等着自己的，必定是数不清的劫数，还不知要怎样受刑。
但随即便看到林中，曲鸣珂正与百里尚空斗得难解难分，她这才心中大喜，知道必定是曲鸣珂遇到了江湖强手，无暇分心。
而玉腰奴此刻也全心注视着林中战局，生怕自家师父有些损伤，反而无暇顾及叶小鸾。
正在此刻，叶小鸾只觉肩上被人轻轻一拍，却见黑暗之中，徐厌的面容鬼魅一笑。
“臭小子！”
这一刻，叶小鸾的喜悦几乎要溢出胸膛，徐厌的面庞，此刻几乎要比世间任何人来得都让人觉得心安、熟悉。
只见徐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叶小鸾此刻倒是前所未有地乖巧，让她不说话，她便连呼吸的声音都一并压了下来。
而徐厌倒也不拖沓，几步便踏到玉腰奴身后，忽然伸出手掌，轻轻柔柔地贴在玉腰奴那挺拔似玉桂似的背脊上。
玉腰奴忽然惊觉，正待转过身来，却听得徐厌笑着说道：“玉师姊，好久不见。”
玉腰奴霎时间脸色发白，早些时候，她亲眼所见，徐厌几拳之下，威势如虹，将那渔村小镇毁去一半，自己当时若不是横下一条心逃得性命，若是当真给他结结实实打中一拳，非得被拳风将自己四肢轰得分了家不可。
她哪里知道，徐厌如今的功力，是时有时无，时高时低，连他自己也说了不算，此刻摁在她腰身上的手掌，除了感受到少女温香软玉的身子之外，可说是再无旁用。
但玉腰奴哪里知晓，只是想到今日徐厌大展神威，便心生忌惮：“若是此刻被他掌力打中，岂不是必死无疑？”
黑暗中，一人窃喜，一人惊悚，而唯有叶小鸾，借着黑暗，虎着脸庞，满脸愤怒地盯着徐厌那喜笑颜开的色鬼模样。
徐厌笑嘻嘻地说道：“师姊莫怕，今日还多亏了你放我一条生路，若非如此，我哪里还逃得性命呢？”
他这话说得倒是发自内心，今日他几拳挥完，气力便已使尽，若是玉腰奴不顾伤痛追将上来，他是必死无疑。
但这话在玉腰奴耳中，听得却是一番冷嘲热讽的意味：“小师弟说笑了，要真是有心谢谢我，为何还将手掌摁在我背后命门穴上？”
“哦？”徐厌这倒吃了一惊，他哪里知晓什么穴位脉络，不过随手一贴罢了，此刻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我便挪个地方？”
说着，手掌便朝着玉腰奴侧腰移了过去。
正在此刻，叶小鸾忽然怒道：“小淫贼！你摸够了没有！”
她这一下忽然恼怒开口，莫说是徐厌与玉腰奴，话一出口，连叶小鸾也不知为何，自己心中生出怒意，但她此刻怒气上冲，抬手便朝着徐厌脸颊打了一巴掌。
这一掌下去，反倒给徐厌打了个莫名其妙，其实他并无揩油之意，只是叶小鸾生出醋意，瞧着徐厌看玉腰奴神色，左右看不对味，总觉得他眼神暧昧，有一股说不出的猥琐。
但她一掌下去，反而给了玉腰奴机会，只见她身形陡然一翻，便拧过身子来，朝着徐厌手腕便横劲推开，随着她力道方至，打在徐厌手腕上，只觉得轻如飘絮，心中忽然了然：“这小子原来功力不稳，方才是有意诈我！”
她冷笑一声，却也不言不语，暗中便将徐厌左腕神门穴死死扣住，稍一发力，登时便将徐厌痛得弯下身子，倒了下来，整条左臂，顷刻间酸痛无比。
“好小子，你倒敢作弄我，我看你与我师妹，可学不出好来！”
徐厌被她擒住，满脸无奈，对着叶小鸾吐了吐舌头：“你个蠢妞！你一句话不要紧，给我都装进来了！”
而玉腰奴却是志得意满，此前在路边捉到叶小鸾，固然是意外之喜，却跑了徐厌，她心中知晓，玄蝉经轮虽百年无法启动，但若是寻不回，这笔账，终究要算到自己身上，介时还不知要受到怎样责罚。
可眼下却见着徐厌带着那经纶自己送上了门，心中当时大喜过望，一块石头终是落了地，她抬起头来，望着林间剧斗正酣的曲鸣珂，便要开口报喜。
可她方才张口，却忽然发不出一句话语，顷刻间，胸口剧痛，血流如注，只见夜空之下，一柄闪着绽青色泽的断剑，此刻正插在她胸口之上。
“你……”
叶小鸾的笑容，被夜空映照得危险而又迷人：“师姊，对不住了。”
说话间，叶小鸾反手便将胸口断剑霍然拔出，只见血如涌泉，喷薄而出，这一剑找得极准，正戳在血脉之上，顷刻间将体内鲜血尽数引出，血花喷洒，人命呜呼！
而玉腰奴却绝非易于之辈，转瞬之间，便已知晓自己性命已逝，便在此刻豁尽平生力道，一掌重重拍在徐厌背身之上。
“通”地一声金属闷响，玉腰奴脸色一变，欲要开口呐喊，却已是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徐厌方才站起身子，腰椎处便遭玉腰奴一记重掌。
而此刻，那最为宽阔的一段玄蝉经纶正死死箍在他腰身之上，故而玉腰奴这一掌力道虽沉重，但轰在玄蝉经纶之上，只听得经纶一阵沉闷响动，忽然间竟自期间迸发处一股无与伦比的凶悍力道。
顷刻间，那力道好似猛虎，又似江涛喷薄，径直将玉腰奴半边身子，轰了个血肉模糊。
而徐厌亦被这股力道，反震得朝前飞去，路径上，刚巧把尚未来得及闪开的叶小鸾带进怀中。
两人正是这般，忽然间自林中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来。
“说起来啊，这二位肯定有什么缠绵悱恻的故事……”
一众北冥剑宗的弟子凑到一起，侃侃而谈着当夜故事。
“据说啊，是附近村落一对相爱怨侣，得不到父母支持，故而相约在林中自杀殉情。”
“当真么？那可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难怪这几日，百里师叔费了那么大力气救治他俩。”
“咱北冥剑宗，可是有情有义！”
“这二位无惧礼法约束，正是我等江湖儿女典范啊！”
“若是他二人醒转过来，我们可当真得与他们好好畅谈一番才行！”
说到此处，一众弟子纷纷面带崇敬地点了点头。
而叶小鸾在帐篷里听得分明，满脸无语。
“你瞧瞧，给咱俩传成什么鬼样子了？”
徐厌不知何时，竟已苏醒，似笑非笑地盯着叶小鸾。
“你放屁，人家传的没毛病，是那天谁能想到，真实情况才是个鬼样子！”
叶小鸾愤怒地移开目光，但见了徐厌遭到那般重击，此刻竟似毫发无损，心底欢愉，却也是掩藏不住。
“傻妞你过来。”
徐厌朝她摆了摆手，叶小鸾怒道：“你才是傻妞呢！”
“你还不傻？好好的一对二的局面，让你发癫搞得那么复杂。”
叶小鸾上下瞅了瞅他，终是狐疑，说道：“你倒也真是的，我听那些北冥剑宗的人说，你可是挨了极重的攻势，你倒好像无所谓的模样。”
徐厌听了，窜起来活动了几下四肢，笑道：“有吗？我倒记不清了，只知道这一觉睡得好极了，醒过来之后，连身子上，都比以往，多了不少气力。”
叶小鸾望着徐厌，知晓他身上的玄蝉经轮必不简单，否则被北冥剑宗长老打中，即便不死，若要恢复，拿上好的药石伺候着，也得躺个一年半载，或许还要落下病根，但徐厌竟能数日之间痊愈，可说是绝无仅有。
她正自疑惑，却听得帐篷外忽然传来一声低语。
“李师兄，难道就这么让百里尚空平安无事地带着咱们去河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