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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临江上官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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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光摇动,风连剑响,少年手中长剑猝然而起,直指向那蓝衫老者左肩。

    老者笑容可掬,须发花白,一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眼前剑影缭乱,倒似不放在眼中,身子微侧,避过三式剑招,眼睛却是始终不离那持剑少年的飒踏风姿,边看口中兀自笑道:“青遥这娃娃,今年又有长进,上官城主,得子如此,可羡煞了我这老头子啦!”

    少年一袭青衫,手中铁剑凌厉倒翻,其势不见分毫迟滞,反削向老者前胸,剑路翻转之间,既稳且快,老者双眼微微一睁,口中连声赞许,身子又朝后飘了几寸,刚巧避开这凌厉一剑。

    少年看得吃惊,左手捏个剑诀,潜身又近身过来,“刷刷刷”连挺三剑,俱是朝着老者手腕而去,老者看在眼中,只是笑而不语,双袖飞扬,自顾自地边赞边闪,双脚始终未及挪动方寸之间。

    少年运剑飞快,剑影幻作一蓬湛湛青光,将老者拢在其间。

    但老者却是背负双手,浑似畅游天地,视那纷纷剑光于无物,偶尔还开口点评几句,说些什么“这一剑妙极”、“此剑可是少年侠烈之风”之类奉承话语,但明眼人都开得出来,二人境界相差之大,实是判若云泥,少年使剑虽极是稳妥,但若要已这柄长剑触及老者半寸衣衫,是决然无望。

    再拆十几招过去,忽地一下,少年步子一停,剑势亦随之顿止。

    老者眉头一皱,身子尚还飘在空中,却见少年猛地回身斜掠,倒扬起一剑出来,这一剑刺得迥异至极,角度刁钻古怪,与上官家独门剑法《竹影剑诀》似是同源,又大不相同。

    莫说是阵中老者一时反应不及,连一同观赏的几位武林前辈,都不禁暗自称奇,直是暗夸这一手变招,实是别出心裁。

    那老者本拟着,以少年剑法修为,便是再刺个一整天,都摸不到自己分毫,却未及料到,倏忽之间奇招陡起,虽非什么绝世剑招,但比之方才那功架有余、机变不足的呆板模样,已是别出心裁。

    眼见着剑锋逼近,老者忖度着,若是任这剑招及身,怕是自己一条臂膀都要被长剑卸去,登时左手一缩一抬,一杆三尺长短的铁灰色事物,从袖口抽了出来,暗腾腾、沉甸甸地一挥。

    双武相交,只听得“当”地一声沉响,少年口中轻轻发出一声轻哼,整条手臂顷刻间酸麻彻骨,手中长剑霎时间便被震断两截,掉落在地。

    老者长袖一卷,也不见双手如何动作,方才那铁灰色武器,便已收回袖间口袋,旁人竟是未能见到这武器半分样貌。

    “老朽惭愧,老朽惭愧,可说是江湖辈有人才出,少城主去年尚且未有这番境界,今年便已逼得老朽亮出了保命家伙,实在是少年英侠,不可估量!日后怕是直入一品境界也非难事。”

    老者一面赔笑着退开,一面口中不住夸赞,只是此刻他双眼盯着的,却是一旁的临江城主,上官长松。

    上官长松身披长袍,黑须及胸,端得是一副江湖高门,意态慈祥的面相,此刻满面皆是笑意,朝着老者略略拱手,说道:“柳兄过誉了,一品修为,哪里克当?孩子功夫不到,手下没有轻重,实是小弟管教不严。”

    说着,故意板起面孔,朝着那少年说道,“青遥,还不向你三空叔叔赔罪!”

    少年名字叫做上官青遥,便是那临江城主上官长松家中独子,自幼便随其父饱览武学,因是在这武学世家,自然承袭家传。

    这些年来,随着上官长松年齿增长,便愈发频繁地将这位独子有意无意地带到江湖同道面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上官城主已经在为独子接任自家城主之位暗暗出力。

    此次适逢上官长松过寿,更是广招江淮英杰,齐聚临江城,明面儿上说的,是要与挚友同庆,兼而奉请各位江湖同道考教独子武艺,但邀约而来的宾客谁又不知,这一举实是为上官青遥在江淮武林崭露头角而做。

    而这位上官公子也的确不教父亲失望,自其母亲病故之后,这位大少爷对父亲之言尊奉至极,在江湖同道面前,也极尽低调谦逊之风,活脱脱地与他的父亲年轻时,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只是给那些老江湖的看了,都明了这位少年行止之下的刻意。

    但谁又乐意去点破呢?随口夸赞一番上官家家学渊源深厚,便算结交了这一门关系,何乐而不为?

    上官青遥听闻父亲言语之中也并无几分斥责之意,心下稍宽,当即上前两步,屈身赔罪,说道:“青遥一时张皇,失了分寸,还望伯伯莫怪。”

    柳三空“嘿嘿”一笑,随即将少年扶了起来,说道:“城主也忒客气,咱们两家交好多年,此次正是要看看我这大侄子身手,比试之前我便已说了,大侄子若能在五十招之内触我哪怕衣衫一角,我便将我那‘一十三路断空戟’传授,如今才不过三十七招,便逼得我亮出了家伙式,这可是大大的进步,看来我这点微末本领,可是藏不住啦!”

    老者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一本锦帛封面的小册子,递给眼前少年,他手中册子方才取出,观览众人无不耸动。

    柳三空执掌江湖门派“三尺青宗”已有数十年之久,其门下以一套短戟功夫打出名声,想来手中册子,便是戟法精要所在。

    上官长松更是笑着上前说道:“柳兄何必如此当真?这一十三路断空戟法是当今七大外门兵刃秘传之一,如此珍贵,定当传给贵派高足,青遥年纪尚浅,如此厚赠,实不敢当。”

    柳三空未及开口,只听得一旁幽幽传来阴恻恻的一声话语:“柳老爷子怕也不过是做个样子,谁能想到被上官公子给打成这副惨样呢?”

    众人听得这话说得着实无礼尖锐,纷纷回眸望去,只见出言之人面色极是白净,几乎不见血色,生得也是纤瘦不堪,颧骨高耸,眼窝深陷,若非听他说话,此人倒似是多年的病鬼药罐子一般。

    但他话虽无礼,方才上官青遥忽然骤出奇招,逼得柳三空不得不自保断剑,也是实话,众人虽都瞧在眼中,但碍于柳三空江湖前辈身份,倒也无人提及。

    柳三空却是脸色一红,旋即说道:“老朽确是败了,武艺不成,这是事实,但说到做到,却是不必退缩的!大侄子不必客气,这秘籍收下便是!有什么不懂的,可尽管前来问我。”

    说着,便将那册子一把塞进少年怀中。

    那病鬼忽然发出一声极是难听尖锐的笑声,继续说道:“柳老爷子若是不愿相传,直言便是,这般惺惺作态,倒失了前辈风度。”

    柳三空急道:“我如何不愿相传!秘籍都给了,莫非要在你葛戾面前连关窍口诀一并传了不行?”

    那病鬼名字便叫做葛戾,此人多年来声名不显,为人亦不辨正邪,平生飘忽不定,素日里本不在江淮一带活动,也不知他与上官长松当年如何有了交情,如今亦是上官长松所请宾客。

    据传闻,此人应邀前来,竟是跨越千里之遥,自极北寒潭一带,远道而来,此情甚盛,原当是江湖之中一桩美谈,但葛戾此人现身临江之时,却是着实引得江淮一众武林中人各自暗暗心惊。

    原来此人虽行踪渺茫,极少露面,常年漂泊北境一带,但其人武功,怪诞诡异至极,虽颇有建树,却早有所闻,此人修习的是玄阴一路的鬼道武学,中原正道极不相容,常年周游极北之地,为的便是挖掘上古太阴之气最盛的墓穴,借以修行那森然鬼道之力。

    葛戾怪笑两声,果然话语之下,阴寒无比。

    “什么口诀心法?全是扯淡,你这断空戟既然是外门武功,所仰仗的,不过是你袖口中那柄‘铁温候’罢了,你只传什么使练招数,却将这最为关键的兵刃藏了起来,可不是故作姿态么。”

    他这话一出,柳三空只气得须髯戟张,吹胡子瞪眼。

    “量你一个鬼道小吏,怎敢到了中原对老夫如此张狂!”柳三空气得一把年纪,话头都有些磕绊,但嘴里仍是连珠炮似的说道,“老夫少说也是江湖上几十年的资历,别说是你这等小子,便是你们鬼道的老祖宗李如玫亲自站在这儿,怕也要给老夫几分薄面,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葛戾烂泥一般地躺倒在椅子上,惨败泛青的脸庞上摆出了一副不能再明显的不屑神色,口中似笑非笑地说道:“老子出道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敢直呼李前辈大名的玩意,你是个什么老物件,也敢大放厥词来?”

    他二人几番话下来,夹枪带棒,火气越来越旺,柳三空听在耳中,脸色登时沉了下来,缓缓说道:“如今江湖后辈倒真是狂的没边,老夫今日倒有心讨教一下鬼道秘术!”

    眼见二人气氛紧张,上官长松连忙打个圆场,笑道:“诸位都是上官某人请来的贵客,既是贵客,便不要伤了交情,不过是查验一下犬子武功,又不是江湖赌斗,何必如此认真呢?林兄、沈兄,你们说,是也不是?”

    他所说的,便是此前一直远观不语的两人,一个名字叫做林焕,一个叫做沈亭,这两人在江湖上名声更是不显,远远不及柳三空与葛戾之名,比之上官长松这城主身份更是相去甚远,因此一直不言不语,此刻听得城主发话,连忙各自站出来和起稀泥,一个说着“不至于”,一个讲着“何必呢”,忙得不亦乐乎。

    柳三空被气得双眼呼呼冒火,若是眼神可杀人,此刻怕是葛戾早就被乱刃分尸了,但他侧目望了望上官长松,终是慑于上官长松高超武艺和偌大名声,仍是强自压下火气,说道:“便依着上官城主的意思,老朽这杆铁温候,有什么稀罕?城主生辰宴后即赠!”

    从来赠人之物,均是当面便给,哪有拖沓之说?柳三空此刻藏器于袖,偏说什么宴后再赠,众人心中都知晓,此人仍是舍不得自家武学的关窍之物。

    但柳三空许多年心量狭窄、小气吝啬的名声,也是众人皆知的,眼看着他一股火气,多说一句便真的要动起手来,原也不必,便各自卖上官长松一个面子,便即不再多言,各自返身朝厅堂走去。

    上官长松抽了个空挡,走到上官青遥身侧,微笑着低声说道:“青遥方才最后一剑用得精妙,虽是咱家的武功,但却见了新意,为父甚是欣慰。”

    上官青遥闻言,心中自是又惊又喜,他自幼习武练功,但父亲既是江湖成名豪侠,教练后辈习武,便极是严苛,素少夸赞,此刻连忙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都是父亲教得好。”

    上官长松笑容可掬,仍是附在耳侧,低声言说:“只是这一招的新意,却是青遥你自己想出来的么?”

    说罢,只留下上官青遥表情僵硬地愣在原地,上官长松仍是一副慈祥笑意,招呼着一众人等往厅堂就坐,再不曾看这独子哪怕一眼。

    上官青遥愣了许久,待得演武场上再无一人,只觉得凉风习习,早春寒薄,吹在身上煞是冰冷,自觉习武多年,自执起长剑之时起,满心满念的,便是要让父亲赞赏一句,只叹多年来,自己习武进境虽快,却始终达不到父亲眼前一亮的境地,若是偶尔能得到上官长松点头微笑,便已是喜不自胜了。

    他定定地站在演武坪上,许久之后,才被一阵乒乓乱响打破思绪。

    乒!乓!哐!当!

    是后厨方向。

    随即便听到后厨传来几声笑闹之声:“臭小子,你又来捣蛋!”

    上官青遥脸上露出一丝厌恶神情,口中喃喃说道:“偏又是你闹出响动,偏偏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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