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偷心
二月天阳光正好，带着些许凉风。
沈南希的外套被风吹得鼓涨起来。季雨橙坐在后座，跟早上一样的距离。
她看着他的后颈，暴露在外的皮肤是小麦色，往下一点又格外的冷白，从小沈南希就很白。
到了早上那个坡，她下意识往前靠了靠，脸颊距离男生的衣服仅只有一个小手指。
她闻到沈南希身上那股清淡的薄荷香，其中混杂着不易让人察觉的烟草味。
沈南希会抽烟了吗？这个疑问在季雨橙脑海里划过。
她其实很讨厌烟味，但是从沈南希身上散发出来，罕见地她觉得不是那么难闻，相反有种苦涩的甘香。
“别动。”男生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季雨橙身子一僵，往后挪了挪，坐回到了属于她的位置。
这之后两人的气氛更加的微妙。
车在小区门口停下，季雨橙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看见了早上从校门口出来的那两个男生。
“南哥，等你等得好苦啊。”周文嘉从花坛边站起身，捶了捶腿：“脚都给我蹲麻了。”
江盛也从花坛上跳下来，首先看到的就是从后车座下来的女生。
他有点近视又不习惯带眼镜，看人时不自觉会眯起眼睛。
仔细一看，还真是他们南哥小时候的跟屁虫。
那会小姑娘手里总喜欢拿着一个黄色大橙子，追在沈南希身后哥哥前哥哥后的喊，沈南希又是他们小巷里的孩子王，大家就对他这个橙子妹妹印象特别深。
季雨橙被江盛看得不自在，摘下头盔递还给沈南希：“今天谢谢你了，我先上去了。”
沈南希没说话，只是接过头盔放在车头。
季雨橙走到小区门口时候，她听见了寸头的声音。
“我操，她真是季雨橙？不会吧这么巧吧？你们两家以前不是亲家那种关系吗？”
季雨橙脊背一僵，随后听见另一道男声响起。
“她不是克死了她爸爸吗？这次回来万一把你家也克了怎么办？你爸爸那么有钱，多划不来啊。”
沈南希抬眸不冷不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声音冷然：“没别的事干？”
周文嘉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警告，踹了江盛一脚：“会不会说话啊你，不会说话你就闭嘴。”
又笑嘻嘻转移话题：“南哥，我们是过来找你打游戏的，上次你买的游戏我还没玩过呢，一会儿上你家去。”
季雨橙往小区深处走去，下唇的皮都被她咬破了，血腥味蔓延在口腔中。
当初她就该想到，回到这个城市注定会受到一些流言蜚语。
本来她以为会没什么，她承受能力远比小时候强大十倍百倍，可是真当听见地时候，心脏还是会抽抽地疼，还是会相当的在意。
最可怕的不是没钱没势，而是那些让你喘不过气来的流言蜚语，无法反驳和挣扎。
季雨橙回到家后，上楼洗了个热水澡，出来的时候恰好听到楼下大门关上的声音。
她刚刚进来时没有关严实房门，楼下男生们说话声又很大，清清楚楚传入她耳中。
季雨橙整张脸埋入枕头里，从下学期开始，她可能要和外面那群人时常见面了。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逃离的想法愈发强烈。
枕边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季雨橙摸过来看了看。
是许念瑶发来的消息。
[考试怎么样？]
[冰箱有准备好的饭菜，你放微波炉热一热，妈妈在外面晚点回。]
季雨橙回了两个字：[好的。]
早上她就没吃多少，加上考试用脑，现在又接近一点钟了，确实有些饿了。
一饿她就有点胃疼，手放在肚子上揉了揉，还是疼。
不想为了别人的眼光而委屈自己，季雨橙坐起身，趿拉着拖鞋走过去打开门。
她没有往下看，径直走下楼，但客厅的喧闹声在她拉开门的一瞬间戛然而止。
季雨橙走到客厅，余光瞥见沙发上的两个男生，他们正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好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好像是打量。
坐在边上的沈南希头也没抬，专注地摆弄手里的游戏手柄。
电视机里突然冒出ko的声音，周文嘉这才收回视线看过去：“我去，南哥不带你这么玩的，再来一局，老子信了你的邪了。”
“什么再来。”江盛夺过周文嘉手里的游戏手柄：“该我了，你给老子爬远点。”
周文嘉躺在沙发上，哼了声：“你以为你会比我好，等着南哥把你虐到怀疑人生吧。”
等他们准备开一局游戏时候，沈南希这才抬起头。
季雨橙撞上他眸子，有一秒，然后沈南希又把视线挪回了电视上。
季雨橙则是转身去了厨房。
等她一进去，江盛用手肘撞了撞沈南希的手臂，嘴角微微挑起，不怀好意地笑：“南哥你这继妹长得有点乖啊。”
江盛在学校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识美女像是他天生的技能。他都觉得好看的女生，就是真的很好看了。
周文嘉流里流气地吹了个口哨，笑嘻嘻道：“怎么，真看上了？”
“算了吧，我命可不大，经不住克。”江盛说完，又看向沙发一旁的沈南希，挑了挑唇打趣道：“南哥曾经你的小跟屁虫，怎么变成小闷包了？人家都不跟你打招呼了。”
沈南希侧目扫了他一眼，又转回了视线。
见他这么平淡，江盛又跃跃欲试问：“哎，南哥你真的就这么放任那母女俩进来了？你也太顺着你爸的意了吧，换成我当真忍不了。”
沈南希兴致缺缺，淡淡扫了他一眼：“你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老子又他妈不打女人。”江盛往沙发上一趟，思维发散道：“顶多追到手然后狠狠地甩了她，或者另外泡一个，让她感觉感觉那种三儿的滋味。”
周文嘉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说来说去你就是看上别人了，你个色胚子，滚一边去。”
“我那是为兄弟献身好吧。”江盛挑眉说：“这样多解气啊。”
“行了。”沈南希低沉的声音响起：“跟你们没关系。”
他话刚落，厨房传来盘子还是碗破碎的声音。
听见声音，沈南希先是蹙眉看过去，随后又听见一声别的声音，他从沙发站起身，走过去。
周文嘉和江盛对视一眼，难得没有跟过去看热闹。
沈南希站在厨房门口，见到的就是女孩蹲在地上徒手捡盘子碎片的场景。
听见脚步声，季雨橙抬起头，两人视线相撞。
她又很快收回视线，抿了抿唇：“抱歉，我会买一个盘子赔给你们的。”
“赔”这个字咬得很重，也很强调，好像不想与他们家扯上任何瓜葛。
沈南希低垂眉眼，看着她。
她把垃圾桶挪过来一点，把瓷盘碎片丢进去，发出清脆的声音。
沈南希这才看见她手上鲜红的液体，沾染在白色盘子上格外的显眼。
季雨橙埋头捡干净了那一地的碎片，热好的菜也一并弄进了垃圾桶里，再抬头时，竟然发现沈南希还站在厨房门口。
她也没多理会，毕竟这是人家的家，想站多久就站多久。
季雨橙抽过纸巾把那一块砖擦干净，随后站起身，拧开水龙头洗手。
伤口淋了水，她这才察觉到疼。
她也就看了两眼，没再管。
这种伤口对于她而言，太微不足道了。
没有了菜，季雨橙打算下个面条。
这个家的很多东西她都不想去碰，面条应该算是最不贵的，以后要还也不至于还不起。
决定好后，她回过头，发现沈南希还站在那里。
出于礼貌，季雨橙问：“你吃过了吗？”
沈南希靠在门口，没说话。
季雨橙往冰箱走：“我打算做个面条，如果你没有吃的话，我可以多下一点。”
还是没听见沈南希说话，季雨橙想，也是，人家可能也不会吃这种素面。
“当然，我做得也不是特别好吃，要不你可以去点个外卖。”季雨橙尽量委婉地说。
沈南希看着她翘起那只受伤的手指，打开冰箱，整个头都埋了进去，似乎是在找什么。
“别找了。”沈南希开口，声音淡淡的：“家里没有其他面。”
说着他走了进来，从季雨橙身边擦过，径直打开上面的厨柜，拿出几包方便面放在灶台上。
他拿过一个锅，简单清洗了下，接了半锅水，撕开包装袋把面放进去。
他回头淡淡问：“吃辣？”
季雨橙看着他站在灶台前，觉得这个画面有些违和。
毕竟在她看来，沈南希从小衣食无忧，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
别说煮饭了，可能连厨房都不会进。
沈南希微皱起眉：“吃还是不吃？”
季雨橙点头：“都可以。”
很快厨房响起水沸腾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泡面的香味。
季雨橙手指上的伤口开始发痒，她用拇指指腹在上面揉了揉，开始隐隐作痛，垂眸一看，又流血了，但她还是不停地的揉搓那点伤口。
她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最后她还是站在冰箱旁边默默地看着。
香味吸引了客厅里的两个男生，他们赤脚跑过来。
周文嘉勾着沈南希的肩膀：“哇南哥，有生之年能吃到你做的东西，真是死而无憾呀。”
江盛凑过去闻了闻，夸张地吹捧：“味道告诉我，这不是一般的泡面。”
周文嘉笑了声，在江盛屁股上踹了一脚：“狗腿子。”
江盛瞥了他一眼：“你好意思说我，马屁精。”
沈南希拿过一个碗，挑出来一些，周文嘉疑惑：“南哥你还要跟我们分着吃呀？至于这么讲究么？”
沈南希没搭腔，把整口锅端给他，淡淡说：“拿出去。”
“好嘞。”周文嘉接过就往外走。
他出去时瞥见站在冰箱旁边的女生，脚步顿了顿，对她挑了挑眉出去了。
沈南希洗了个手，转过身，视线落在季雨橙身上，注意到她把中指上的伤口搓流血了。
抬眸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甩了甩手上的水。
走到厨房门口时，沈南希停下脚步，慢吞吞说：“方便面不用你还，记得把碗洗了。”
季雨橙听见走远的脚步声，瞥见灶台上放着的一碗面，一缕缕白烟往窗口方向漂。
她往那边走去，垂眸看着那一碗面。
里面有鸡蛋花，汤汁不多，能看得出来煮面的人很熟练。
季雨橙又盯着面看了几秒，小声嗫嚅道：“我也没打算还，又不是我叫你煮的。”
忽地，窗口吹进来一阵二月暖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