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茅元仪
“赵大，识不识字？”
赵大诚惶诚恐：“回……回陛下，小的认识几……几个。”
“那你下面的工匠还有识字的吗？”崇祯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道。
赵大咽了咽唾沫，说道：“回……回陛下，有的。”
“那好，将识字的挑出二十个，加上你。”崇祯接着看向张彝宪，说道：“张彝宪，稍后你派人将他们送到乾清宫候旨。”
张彝宪尽管内心疑惑，但口头上不敢多问，拱手回道：“奴婢遵旨。”
“赵大，你先去挑人，最好是年轻点的。”崇祯笑说道。
赵大闻言，依旧胆颤心惊：“遵……遵旨。”
说完，张彝宪便示意一旁的小太监领着赵大下去挑人了。
赵大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想到要去乾清宫，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今天怕是过不好了。”赵大内心惊惧。
崇祯交代完后，继续巡视兵仗局。
没有掉入轮回前，作为历史学教授，有杂志来找他写一篇关于明朝火药火器的文章。
王青自然是应承的，但是越写越多，干脆决定直接写成论文。
《论明代火器发展》。
至于杂志社的文章，就随便摘写了些内容就交过去了。
为什么没有在三世大唐造火器？
原因很简单。
整天被李嗣业带着去撸铁，又被忽悠去从军，有个毛的时间点科技树。
靖康？
唉……
对于明朝的火药火器，现在的崇祯觉得还真不需要自己乱点科技树。
徐光启、孙元化、茅元仪这些人本身就是科技树。
尤其后两人，一个是80后（1581年生）、一个是90后（1594年生），还能用很久。
自己只需要协调资源，让他们自己发挥便可。
崇祯在兵仗局里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未时正（下午两点）。
崇祯出来后，心想这火器以后还是得交给工部，眼下只不过是为了应付己巳之变，才将工匠集中起来使用。
利用对内廷的高压，减少些偷工减料的可能。
再加上好不容易这世被安排做了皇帝，命也得珍惜点。
内廷放个火药桶，不怕结局上吊自杀，也怕中途螺旋升天。
崇祯看向张彝宪，说道：“还算实心用事。”
“皇爷嘱托，奴婢不敢懒散。”
“切记安全。”
“奴婢谨遵圣谕。”
“进去做事吧。”
交代完张彝宪，崇祯喊道：“骆养性！”
“臣在。”
这场景着实把身边的王应朝给搞懵逼了。
这骆养性从哪里出来的？
兵仗局前边就是一条大路，无遮无掩的，骆养性藏哪里去了？
懵逼之余，王应朝更感到害怕。
自家皇爷肯定私下对锦衣卫做了比内廷更为彻底的整顿清洗。
“老天保佑我以后能少点和皇帝单独走一起的日子。”
虽说与皇帝独处是内监梦寐以求之事，但这个场景让王应朝不自禁在内心作出祈祷。
“茅元仪现在在哪里了？”
“遵陛下旨意，锦衣卫安排其在京中客栈落脚，已到三日，等待陛下召见。”
这客栈自然是锦衣卫的据点。
“带他去乾清宫候旨。”
“遵旨。”
……
在电影《大明劫》中有这样一幕。
孙传庭设酒招待名医吴又可，感谢他为军队的做出的贡献。
席间，孙传庭问吴又可：“你觉得大明朝的气数已尽了吗？”
接下来，吴又可的回答堪称整部电影的内核所在，也是明末的悲哀根源：“《黄帝内经》有云：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历朝历代皆是始兴终衰，其中道理，皆是重驭世之道，轻经世之理，我朝积弊已久，非一剂猛药可以治愈。”
重驭世之道，轻经世之理。
说的是历代王朝更替的原因，皆是初期乱世用重典，恢复战后秩序，让百姓休养生息，此时盛世出现。
然，中期不思经世，不思用妥当的办法来预防或者解决王朝出现的实际问题，而只重空谈理学，则到了末期，便沉疴难起，覆灭在即。
大明到了崇祯朝，便是一堆堆问题积累到了最后，集中爆发。
而身在锦衣卫据点春来客栈的茅元仪，一本《武备志》，煌煌两百万字，则是经世之道的代表之一。
茅元仪的经世精神来自于祖父、父亲两代人的传承。
祖父茅坤，嘉靖十七年中进士后，历任兵备佥事、大名副使，后又与胡宗宪共商灭倭之事，可谓大半生都在军队度过。
父亲茅国缙，万历十一年进士，官至南京工部郎中。
祖父、父亲两代人的经历，让茅元仪不到三十岁，就写成了煌煌巨作《武备志》。
崇祯元年，魏忠贤一党被清洗，茅元仪就带着《武备志》去找前身崇祯。
但是却被王在晋等权臣，以傲上之罪，放逐到了定兴。
所以独坐在客房内的茅元仪，内心五味杂陈。
不到一年时间，就重返京城，还是锦衣卫带他回来的。
闲坐三天，他也不禁埋怨过皇帝善变。
如果不是这次建虏寇边，皇帝能派锦衣卫叫我回来？
一度还想直接回家。
然而客栈在他来的那一天就已经清空，除了他，客栈内全是锦衣卫。
也隔着房门问过外头的锦衣卫，但却没有一人回应。
自然是因为外头的锦衣卫得了严令，除了送饭送水，不准搭话，违者杖责，驱逐出卫。
如此，茅元仪连着三天，除了吃饭睡觉，再无它事。
这也是现在的崇祯有意为之。
毕竟崇祯现在所有的人事任命，依据都是史书上面写的。
除了那些自己确实能拿准好坏的，其他的都得亲自看。
再加上前世也见过不少年少成名的古人。
傲上之罪四个字，实在刺眼。
这就让崇祯决定先把他晾几天再说。
不让人和他说话，把他憋闷了，君臣奏对的时候，才好拿捏节奏。
就在茅元仪心烦意乱之时，有人推开房门。
茅元仪定睛一看，是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
骆养性拱手作揖：“先生，陛下有旨，让本指挥带先生前往乾清宫。”
茅元仪如蒙大赦。
若干年后，某个学生这样评价茅元仪：“茅校长啥都好，就是怕和他说话，一说起来没日没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