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姗姗
女孩疑惑看着王子墨手里的香灰。
“你是？”王子墨也疑惑的看着她，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是谁。
“我是姗姗啊，阿墨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
对了，姗姗。
脑海中又一个面孔重叠。
女孩身体干瘦，脸上是不健康的菜色，已经十三岁的花季少女，因为营养不良看起来像是只有七八岁。
“是姗姗啊。”王子墨恍然，随后又露出期待的表情，不动声色的咽了口水说道，“你说你是来给我送吃的？”
“是的！”姗姗雀跃着小跑进来，献宝似的将手中笆斗举到他脸前。
王子墨迫不及待的接过，揭开覆盖着的白布，一大一小两颗红薯便映入眼帘。
顾不上剥皮，王子墨抓起大的那颗就往嘴里塞。
红薯并不香甜，又干又涩，还带着很粗的纤维。王子墨却觉得比吃过的所有红薯都好吃。
姗姗眼巴巴的看着他吃红薯，偷偷咽了口口水。
王子墨看在眼里，想了一下，从笆斗里拿出那颗小的递了过去。
姗姗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片刻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灰暗了下去，摇摇头说道：“阿墨哥哥你吃吧，我不饿。”
“不行必须吃。”王子墨立刻板起脸，不由分说硬塞到姗姗手里便松了手，也不管她有没有接住。
姗姗手忙脚乱的接住红薯，亮晶晶的眼睛感激的看了王子墨一眼，便低头狼吞虎咽起来。
看到姗姗的样子，王子墨心里有些叹息。
脑海里浮现属于颜墨的记忆。
姗姗，本名颜姗。
七年前的一场洪水冲毁了颜庄村，也冲走了姗姗的父母，只留下年幼的姗姗独自生活在这个世上，与颜墨一起吃百家饭长大。
作为颜庄村唯二的孤儿，两人关系很是亲近，所以给颜墨送饭的重任，也就落在了姗姗的肩上。
颜庄村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不少村民都已经开始啃树皮度日，红薯算是难得的佳肴。
只有姗姗才能保证把吃的完整送过来。
三两口把剩下的红薯吃光，王子墨一屁股坐在蒲团上。
一颗红薯并不能吃饱，只能勉强抵挡些饿意，现在能做的，便是尽量减少热量的消耗。
姗姗也吃光了小红薯，正恋恋不舍的嗦着手指。
边嗦边偷偷看向王子墨，此刻他正坐在蒲团上，还没站着的姗姗高，脸上的伤口清晰可见，悄悄把沾满口水的手指在身上擦了擦，指着伤口小声问道：“是二牛哥打的吗？”
二牛与颜墨的恩怨连姗姗都知道，小小的村子里藏不下什么秘密。
王子墨轻轻点头，无论是他，还是颜墨的记忆，都谈不上多恨二牛。
本就是底层人，底层人的互相攻伐就显得无比可笑。
二牛已经十七岁了，再过一年便是成年人，此次的少年祭资格被颜墨抢走后，只能抢下次的成年三牲祭。
按照村长兼大祭司颜权威的解读，少年祭可升至高天，贴身伺候上仙公；三牲祭升三十三重天，只能当上仙公的厨师杂役之类的仆从。
但即使当个厨师，依旧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
颜墨还保留着村长讲经的记忆，似乎那是他极其难忘的场景。
“当上厨师之后，是不是天天都有吃不完的红薯？”
“看你没出息的样子，那可是上仙公的厨师，起码顿顿都有白面馍馍吃！”
似乎是想到了白面馍馍的味道，记忆中的颜墨与听经的众村民，都情不自禁的咽了下口水。
包括还没吃饱的王子墨。
“阿墨哥哥？”姗姗的小手在王子墨眼前晃了晃。
“啊？！怎么了姗姗？”王子墨猛然惊醒，自己又被带入了颜墨的记忆中。
“我说，要不要去阿萍姐姐那里擦下药。”姗姗指着王子墨的伤口，低声说道。
王子墨心中一动。
随后便黯然地低下头，小声说道：“村长说把我关在这，现在离开不好吧。”
“没关系啦，村长爷爷正忙着选三牲呢，根本没空管我们。”姗姗见王子墨意动，说罢便一手抄起笆斗，一手去拽蒲团上王子墨，得意的说道，“再说了阿萍姐姐可是圣女！村长爷爷都得听她的！”
颜墨的记忆再次涌上来。
阿萍，本名颜萍。
七年前的那场洪水，失去的并不只有姗姗的父母，阿萍的父亲也为救姗姗的父母而死，她的母亲没多久也郁郁成疾去世。
一场洪水毁了两个家庭，从此阿萍在颜庄村的处境比姗姗好不了多少。
没过几年，第二场洪水再度来袭，阿萍跪在这间祭庙，或者是说跪在祭桌上，因为洪水已经把这里淹了，只剩下石头做的祭桌没有被冲走。
她爬上了祭桌，小心翼翼的挪开香炉，虔诚的跪在上仙公的塑像前，求上仙公开恩救救他们，用于祭祀的三牲已经被大水冲走，他们实在拿不出牲畜完成祭祀，只要上仙公能救下村民，她愿意献出生命。
也许是阿萍的祈祷感动了上天，上仙公竟然真的显灵了，与塑像中的容貌一般无二，但多了一些仁慈与博爱，看向阿萍的目光说不出的温柔。
上仙公说你的虔诚感动了我，我会出手救下村民们，但我不会取你性命，而是拿走你的双眼。
一来带你的眼睛去看看至高天的世界，二来是作为代言人的信物。
若你们哪天不再需要我的帮助，我会把眼睛还给你。
洪水果然依约退去，村民们也知道了阿萍的事迹，对上仙公狂热感恩之际，对阿萍的崇敬也达到顶点。
从此，失去了双眼但成为上仙公代言人的阿萍，被村民们尊为圣女，地位还在大祭司村长之上。
阿萍也因为圣女的身份，得以在族谱中留名，死后有了被埋入祖坟的资格。
并按辈分顺序赐下了不字。
从此颜萍成为颜不萍。
本该是浮萍之意的阿萍。
从此不再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