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谁比较重要

    当他们抵达北京时已是深夜，爸妈一起来接她，回家的路上聊了很多这一路上的奇闻异事，所见所感，但仿佛三个人都心有灵犀，谁也没提分手的事儿。其实妈妈早就知道了。他俩聊了很久的那天晚上，在和妈妈的日常聊天中，晰羽就没忍住告诉了妈妈。妈妈还要帮她问问是怎么回事来着，让她给拦下了。她的痛苦与无助，妈妈都是了解的。然而此时此刻，车里的三个人没有一个提起这个话题，或许爸妈也是想给她一些缓冲的时间，先到家睡一觉，养足精神第二天起来再面对这个痛苦的事实。

    果然，一大早爸爸已经上班走了，妈妈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晰羽洗漱好吃完早饭，刚坐在沙发上，妈妈就用带着怜爱的眼神看着她。晰羽知道，也该把事情的经过和妈妈念叨一遍了。

    “他对你的爱，你确实没有珍惜。”听完晰羽的叙述后，妈妈便直截了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看在咱家的时候，你总说他这做的不好那做的不好的。”妈妈长舒了一口气开始道来。

    “交往这么长时间了，你也没去看看他的父母，他当然会有想法。他的父母也会想，这姑娘是不是诚心诚意跟我儿子搞对象的？人家把未来所有的规划都围绕着你，可你呢？你也是奔着结婚去的，可三年了，人家家里邀请过你那么多次，你却一次也没去过，要是我我也不乐意。”

    晰羽低下头，这些问题她都反思过了，她知道无论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了，虽然在她自己心中她知道自己的想法与真心，但可能在别人眼里无法理解，就连自己的妈妈都会怀疑她。她的确太以自我为中心了，只想到自己的感受，没有照顾到其他人的看法，以至于让别人误会、猜疑，也伤害了别人的心。

    “在咱家的时候我总说他做的不好是因为，我怕你们会嫌他不好，会有意见，怕你们心里不乐意却不好意思开口，所以我就想把你们可能会不满意的点先说出来，这样你们就不会私下再去讨论了……”

    妈妈轻笑了一声，“人家孩子挺好的，我们能有什么意见，在我们眼里对你好就够了，我们哪有这么多事儿啊，你这样总在我们面前挑他的刺儿，他肯定心里不舒服的。”

    晰羽默默低着头，原来一切都是她想的太多了，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自己以为是对大家好，其实两边都得罪了。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又蠢又坏，当初那么伤伊航的心，伊航还因为这件事不开心，后来跟她谈过，可她总是觉得自己是对的，完全没在意。伤心和后悔像洪水一般一股脑儿涌上来，淹没了她为自己营造的借口森林。妈妈摸着她的背，晰羽把那句一直搁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他其实……说最伤他的一句话是，他开玩笑问我是他重要，还是爸妈重要的时候，我毫不犹豫说，当然是好爸妈重要啊，你才陪了我三年，爸妈养我二十多年了。”

    晰羽感觉到妈妈摸她背的手突然停下来了，他想妈妈一定是生气了，觉得自己看错了人，没想到伊航是这样一个人，竟然会这么比较。她没敢回头看妈妈，但明显感觉到妈妈在思考什么。

    “你怎么会这么想？”妈妈的语气听起来很严肃，晰羽一时间有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犹犹豫豫说出了一个“啊……”

    “你这么说他怎么可能不生气，再说你也不能这么想啊。”

    晰羽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懂妈妈是什么意思，妈妈总不可能不认可她的想法吧，妈妈可是个极其孝顺的人，姥爷不在了，妈妈平时一有时间就会去看姥姥，买很多吃的、穿的、用的，带姥姥去各种各样的地方玩。妈妈也是姥姥最依赖的孩子，有点什么事儿都会第一时间和妈妈说，所以晰羽认定妈妈会赞成她的看法。

    “你不能这么想你知道么。”妈妈叹了一口气，“这不能以谁陪谁多长时间来定。你的另一半一定是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尤其是你以后结了婚，你和你的老公彼此才是这辈子最坚实的依靠。”晰羽没想到妈妈竟然会这么说，着实有些震惊。

    “等你们以后有了孩子，孩子的位置也会超过父母，这话可能会有点自私，但这是人之常情，自己的小家永远是最重要的。你别看我对你姥姥孝顺，但在我心里，你和你爸永远是最重要的。”

    妈妈的一席话说的晰羽有点转不过弯儿来，她没想到妈妈会这么直白的把话说明白，其实她本来就觉得这是个很无聊的问题，就和“我和你妈掉水里你先就谁”一样，完全就是个无解的问题，没有完美的答案，要分情况，还要分类讨论。然而妈妈给出的这个确切而肯定的答案确实让晰羽吃了一惊。

    “可是……”晰羽想张嘴说点啥，但一时间真的不知该从何说起了。她也没想到妈妈会怪她把自己的位置放在了男朋友的前面。她一边嘟囔一边思考着，空气变得很安静，她此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心情，吃惊、疑惑的同时，又有一丝开心。她有点开心妈妈会这么想，会认可在晰羽心中老公的位置可以在自己之上。

    “你之前总在我面前说他这么好那么好，我稍微说一点，或者质疑一点宋伊航你就跟我发脾气，甚至好几天都不理我。合着在人家面前又说我比人家重要，你是不是两边矛盾？”

    晰羽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了句“我哪有发脾气。”

    “反正在我眼里他就是重要，你为了他跟我吵过多少回架了？我说他有一点不好都不行。就许你说，我一句都说不得。”

    晰羽回想起之前和妈妈聊天，有时候也会分享一些他俩之间的趣事，一些伊航犯傻的事儿她觉得很可爱，在妈妈眼里就是有点缺心眼，这时候晰羽就会很不高兴，如果辩解几句妈妈还是会那么认为的话，她有可能会据理力争甚至翻脸。之前还真的发生过这种事情。

    晰羽的脸红了，她也开始反思，觉得爸妈比伊航重要是她真的这么想还是他内心的那把尺子强迫她这么想，觉得孝顺父母是第一位的，所以只有把父母放在第一位才是对的。虽然这个问题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妈妈那样想，确实让她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安心。

    伊航当初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也是本想开个玩笑，然而没想到晰羽回答的那么肯定，那么坚决。他知道在晰羽的心中爸妈处于一种很特殊的位置，她比一般的女孩要恋家得多，她从小到大从来没离开过父母，上了大学住校一周也要至少回去一次。她不像很多独立惯了的女生那样，可以离开家很久都不想，她不一样。这些伊航心里早有准备，只是没想过她会回答的这么坚决而已。对于伊航来说，有了晰羽之后，晰羽就是她的全世界。他毫不犹豫为了她留在北京，却从不抱怨这其中的辛酸，就是怕给她压力。他遇到好的东西，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给晰羽下一单，他想把这份喜悦也分享给她；他和朋友聚会吃到好吃的，立马给晰羽发微信告诉她也要带她来吃一次；他想方设法给她惊喜，送她礼物，因为给她惊喜的时候她真的好开心；他计划着他们未来房子的位置，房间的布置，孩子要上的学校……他满眼都是她，他的未来里都是她。或许是由于自己原生家庭的原因，他一直把晰羽看得比自己的父母重要，他也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孝，但他的心，就是这样告诉他的。然而在晰羽的眼里，自己却一直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在那个时候，看着她坚定的目光，他真的心都碎了。

    那天晚上他很久都没有睡着觉，晰羽的那句话一直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他其实不怪晰羽，就只是心痛。他其实没有要求他的位置会超过晰羽的爸妈，但她哪怕犹豫一下也好，犹豫一下，他都不会这么伤心吧。

    这之后的很长时间，他都没有完全从这句话中走出来。自己一个人想她的时候，他经常会想起这句话，然后难过好一阵子。渐渐地，这句话在他心里扎下了根，每每想起都感觉到一阵刺痛。然而这些他从未和晰羽诉说过，他怕晰羽嫌他矫情，更怕自己忍不住再问一遍，然后得到一模一样的，更加坚定冰冷的答案。

    晰羽其实早就对这件事情没多少印象了。她只记得伊航好像问过，她好像回答过，她的答案和伊航所说的也差不多，只是她并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对伊航留下了这么深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