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招工
这一夜，李波失眠了。他辗转反侧，由董厨子的经历想到了自己。基层不单单是埋头苦干就能取得成绩的，还有很多其他因素，比如人际交往、比如利益、更比如人情世故。大学里的一切，只能算进入社会的预演，直白点说就是，大学里面的人还是过于纯粹了，但到了社会就不一样了，社会是一个大熔炉，是需要你融入它，而不是社会要适应你的节奏。
镇政府会议室内，由镇纪委书记胡军牵头的招标小组正式开始了招标工作，参加招标的公司分别是刘成委员的远房亲戚刘强、胜利村村书记韩胜利以及本地的一个老板。在开始招投标前，刘成在走廊很随意的与胡军打了个招呼，胡军也报以微笑。而此时的李波也在心里纳闷，董主任不说七八拨人到他那边咨询报名吗？怎么才来了三个公司的人啊！
胡军看了眼会场的几人，沉声道：“在会议开始前，请镇纪委副书记孙浩同志宣读一下竞标的相关要求。”
“各位老板，下面由我来宣读招标要求：一、本次招标为公开招标，平等竞争，严禁投标人相互串标；二、本次竞标的底价为10000元/年，每次不少于1000元每次的涨幅，上不封顶；三、本次竞标的厂房租赁期限为5年，到期自动解约。四……。”
见孙浩宣读完毕，胡军接着说：“既然孙书记已经将相关要求都读了一遍，那下面开始投标吧”
韩胜利看了眼另外两人，率先喊道：“15000”
本地老板一看韩胜利不按套路出牌，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喊道：“18000”
刘强似乎对本次招标志在必得，微笑着喊道：“28000”
本地老板没想到刘强会在他的基础上直接加价10000元，思忖再三还是选择了放弃。
韩胜利谄媚地说：“刘总，既然你这么想要这栋厂房，那我就只能忍痛割爱了。”
刘强笑着回应道：“多谢韩书记成全。”
最终，刘强以28000元竞标成功，随即，他便一次性交齐了一年的租金。
看着自己到村的首件大事基本落地，李波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待所有人都出了会议室后，李波把刘强单独留了下来。
“恭喜刘总啊，看来以后村里的事少不得麻烦你！”
“李书记，这说的哪里的话啊！我二叔刘成早跟我说过了，说你李书记就不是久待在村里的人，未来的成就必然高于他。”
“刘委员过誉了！不知刘总准备在厂房里做什么啊？”
“就是给县开发区的服装厂做代加工”
“那估计需要多少人呢？”
“因为是新手，我准备先招20个，到时候还请李书记多费点心，帮我们招点年轻点的留守妇女，最好是会踩缝纫机的。年纪过大的，我们担心产量上不来，精力也跟不上。”
“这个没问题，肯定都给你选合适的。”
回到村委会，李波火急火燎的通知村组干部开会。对于这种好事，李波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人，好不容易在村里做点事，不把这帮大老粗给镇住了，以后很难会有人听自己的话，在村里的工作也很难继续开展下去。同时，自己手里也要留几个名额，不然会得罪很多人。
“招工人这事，我是这么考虑的。既然大家都是村组干部，我认为只有我们自己人富裕了，眼界才能开阔，才能让村里的百姓信服。结合我们村的实际情况，让所有人都致富也不太现实，目前只能是先富带动后富。董主任，你是村里的主任，平时村里的很多工作都是你牵头做的，工作也最辛苦，给你4个招工名额，你觉得如何？”
董厨子没想到自己一下子分到这么多名额，立马站起来婉拒道：“现在工作那么难找，李书记，你给我的名额太多了。再说了，村里的工作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在康居村工作了两个多月，他也深深的体会了什么叫作基层。在农村，你不是村里的大户人家，那么你这个村书记就没有威望。在农村，你不是有钱人，那么你这个村书记就没有威信。在农村，你不是有年纪的人，那么你这个村书记就没有威严。在与村干部接触的过程中，李波知道了什么叫作尺度。你对村干部过分热情，他们会认为你没本事，对你阳奉阴违。你对村干部过分冷淡，他们会认为你不近人情，对你敷衍了事。对待招工这个事情，李波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和向刘成请教得出的结论。
“行了，董主任。你也别说那么多了，我现在是以村书记的名义，命令你招4个女工，你还能圆满完成任务啊？”
虽然李波说的很生硬，但董厨子听出这是为他好，他也就不好再拒绝。
“董会计，我刚到村里，村里的财务平时也都仰仗你。虽然以前我们没钱，村里的账目也很轻松，但以后我们村里的账上会慢慢变得有钱，而你的担子也会越来越重。考虑到这些，我给你3个名额，虽然比董主任少一个，但董主任之前就是主持村里的工作的，还望你理解。”
虽然董耀文会计是董厨子的侄儿，论辈分比自己还晚。但奈何平时的工作离不开这叔侄两个，所以对董耀文也尤为客气。
董耀文满脸堆笑的说道：“李书记，我原本以为你能给我1个名额，毕竟我才当会计没几个月啊！谁知道您现在还多给了我2个名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好，那就这样分配。彭军主任，你作为村里的计生主任，可以这么说，村里之前的大部分收入还得靠计生工作，虽说不敢用居功至伟来形容你，但是你平时对村里的贡献，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你的成绩就是功不可没。同时，你也是平时村里受委屈最多的人。我已经听到不止一人在背后骂你的坏话，说你是彭扒皮、彭无情。所以，我也决定给你3个名额。”
彭军看着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几岁的李波，竟然能说出这么让人信服的话，之前对李波的不屑尽收心底，心里的认同感和归属感也都写在了脸上。
“李书记，就冲你今天这番话，今后只要是你让我打东，我绝对不敢打西。”
“彭老哥，你这话就言重了。我们都是党员，我们一切都是为了人民，不能盲目搞个人崇拜。”说罢，他又看了看剩下的四个小组长。面对这四人，他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哀的是他们生活的不易，怒的是对工作的敷衍。但考虑到几人也都是特殊原因造成的现状，而自己又是刚来不久，脚跟还没完全站稳，只能“攘外必先安内”。
“考虑到几位组长平时的工作辛苦，我决定给每人1个名额，亲疏远近由你们自己决定。董主任、彭会计和董军主任，你们的名额里面，我建议至少安排一名家庭条件特别困难的人，这样有利于避免激化矛盾。”
几人纷纷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