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梦想的远方
现在各高校已经开始放暑假了，因此出站的旅客里有不少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
一声怯生生的“师傅，你好！”打断了苏飞的思绪。
苏飞抬起头，看见窗外一对青年男女，弓着腰，用些许狐疑的目光看着他。
其中那个男生又问道：“去石矿多少钱？”
苏飞稍微一打量他们，推测出他们应当还是大学生，每人背着一个大旅行包，各自拖着一个大行李箱。
石矿，是应阳人对县城北郊的那座隶属于湘钢集团的石灰石矿区简称。因为是应阳少有的大型企业，里面各种生活设施一一俱全，甚至还有一座大礼堂，八九十年代经常举办全县性质的文艺汇演，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小中心。里面许多矿坑和厂房、机械，苏飞小时候和小伙伴们经常前去探险。
为方便运矿石出去，还专门拉了一条铁路从厂区汇入到湘桂铁路上。这条货运铁路横跨连接县城东西方向的轴心大道，每次火车经过时，警报鸣声都要提前响起，道口两旁的栏杆一同打下来，把两旁交通暂时阻断。
因为应阳县境内被几条铁路穿过，所以各种大小道口很多，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城区里十字路口有红绿灯已经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但在道口等火车通过，早已成了小城生活的一部分。
虽然石矿跟火车站直线距离很近，但没有直达的路，需要把整个应阳县城绕一大圈，反而成了县城里两处最远的地方了。
苏飞环顾了一下四周，先前在等客的的士同行们，几乎走得差不多了。从应阳车站内的站台出来，有一个大阶梯，看来他们为把那两个大拖箱弄过来，费了不少劲。
“给十五吧”苏飞答道。
他一向不喜欢把价喊高，免得再花精力和口水跟别人谈价。对苏飞自己来说，以前经常出门在外，打的时遇到司机不打表乱喊价，或是带着人四处乱绕，那真是让人火大。
听到这个价钱，那对青年男女面露一丝喜悦，赶紧上车。苏飞下车麻利地把后备箱打开，把他们行李安置好，然后猛踩一脚油门起步，疾驰而去。
在路上，那对青年男女在后座用普通话轻声打情骂俏，苏飞听似不是应阳本地人。
“你们不是我们应阳本地的？”苏飞用浓厚应阳口音的塑料普通话问道。
“是呀。”那男生用有点诧异的口气回道，约莫在想这个出租司机怎么发觉的。
“怎么舍得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来了？”苏飞倒是对这个有些疑惑。
那女生搭话道：“我们正好在研究舜文化和湘江传说，你们应阳不有座舜帝山嘛，湘江也是从你们这里进入湖南境内，所以我们打算一路去看看。”
“这样哦，那不错呀”苏飞说：“那要靠你们多多宣传一下我们这里了。”
“宁远县那边还有九嶷山和舜帝陵，到时候也一起去看看。”女生补充道。
“九嶷山上白云飞。”苏飞记得毛主席曾经写过这么一句诗词，这是本地为数不多值得炫耀的事了。
“帝子乘风下翠微。”那个男生顺便把下句接起来了。
这里的“帝子”是传说中舜帝的两个妃子娥皇与女英。舜皇南巡后，她们前来寻夫，但发现舜帝已崩于苍梧之野，得此噩耗，二人抱竹痛哭，泪染青竹，泪尽而死，诞生一种斑竹，又叫“湘妃竹”。这都是苏飞从小就反复听闻的传说。
苏飞对那个男生打趣道：“你看舜帝有两个老婆，你还要再带一个来，哈哈哈。”
这引得两个年轻人一阵略微不好意思的笑声。
“那你们在广州读大学？”苏飞一晚上没怎么说话，此时难免有些话多。
“不是，我们在上海读书，刚去西藏采风了一段时间，从拉萨坐飞到广州。”男生回答道。
苏飞听得这段话，本来已逐渐回复平静的心，放佛又被扔进了一串鞭炮。
他可是从小就一直想去西藏，去拉萨，去感受那片遥远的天空。但不知计划了好多次，总是未能成行。
那女生继续补充道他们在西藏的经历，从拉萨到日喀则，一路看景看人看藏羚羊，感觉心灵从内到外都被洗涤了一遍。
“不能开情绪车！”苏卫国虽然自己不会开车，但时常如此教训苏飞。他大学时考了驾照，还抵了一个学分，后来车开得虽然马马虎虎，但一直没出过什么大事。
但此时，苏飞觉得把握方向盘的手有点颤抖。
不多时，车到了目的地，是那个男生的姑妈家，姑妈
两口子早就等候在楼梯口了。
苏飞收了钱，将车缓缓掉头，然后看着他们几个欢声笑语地簇拥进楼道，一栋楼的感应灯被爽朗的笑声依次唤醒。
苏飞突然感觉一阵索然涌上心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将车缓缓地开到小时候经常去玩的一个矿坑边上。
这个矿坑早已被废弃，然后绿草逐渐覆盖，形成一个天然的足球场。
1998年世界杯后，苏飞和小伙伴们才知道有足球这种东西，小孩子间才开始流行踢足球。那时候谁都不会踢，就是一群人围着球往对面踢，图一个开心。而这个矿坑，一度是苏飞和小伙伴们放学后常来踢球的地方。
苏飞停车熄火，摇开车窗，听着蛙鸣和蛐蛐叫声从沉重无边的黑夜里传来。。
苏飞就那么安静地坐着，想起现在的生活，那是跟自己曾经的梦想差了天远地远。难道就如此过一辈子吗？苏飞反复拷问自己，他可也曾经是在擂台上威风凛凛的战士呀。
他渴望从当下的苟且中挣脱出来，去再度追寻尘封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