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学委
“应该,应该没事吧”赵思楠求助般看向迟颂,“我看学委也不在,估计是先走了吧?”
迟颂刚想说快去追,吃完晚饭回来的秦闻礼却说:“你们在找温雯么?她早就和学委走啦,别担心。”
大家这才松了口气,学委就算其他的不行,答应的事还是会好好干的。
“温雯提前在群里发过消息了,”陆听枫看了眼手机,“就交给学委吧。”
“还好还好。”
“就信一次学委吧!”
天已经很晚了,3班大部分都是走读生,见没什么大事,大家便相互告别准备各回各家了。
从刚刚开始,陆听枫就没放下过自己的手机,眉宇间的烦躁也越来越重。
[你怎么不住在这里了?听说你在给一个孩子当家教?]
[有兴趣和我聊聊他吗?]
发件人是一串陌生号码,陆听枫沉着脸逐一删除,却感觉另一只手轻轻握了上去。
“有事就去忙吧,”虽然是说给陆听枫听,迟颂的眼神却在看着别处,没有任何想看短信的意思,“包给我,早点回来就行。”
陆听枫犹豫了片刻,还是把背包给了男生。
他是不想让迟颂知道这些烂事的,但男生对他的绝对尊重还是让他如鲠在喉,心里泛起酸水。
为什么要这么体贴呢?其实你可以问的,如果你问,说不定我就会告诉你了。
“好,等我回来。”到最后,陆听枫只是扯出了个微笑,坐上了开往另一个方向的公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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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拜林知秋所赐的出租屋已经许久无人问津,哪怕上次暂时离开迟家,陆听枫住的也是招待所,因为他怕再被陆庚找到。
和几个月前一样,陆庚还是那副西装革履的样子,只不过眼下的淤青还是能看出来,他最近休息的并不好。
“还以为你会忙着争遗产,”陆听枫掏出钥匙打开门,毫不留情地嘲讽道,“来找我做什么?”
在外面聊总归是不方便,陆听枫随意抽出张折叠椅摆在简陋的客厅,示意陆庚凑活坐。
陆庚倒是没有像先前一样嫌弃,不知是不是陆听枫的错觉,陆庚憔悴是憔悴,但看上去心情似乎还不错,或者说,非常不错。
因为终于要死爹了吗?陆听枫在心底冷笑。
“你父亲大老远过来,怎么连杯热茶都没有?”陆庚终于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陆听枫嗤笑了声,随手丢给他一瓶矿泉水:“没有热茶,凑活喝吧。”
陆庚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好像又长高了,刚刚在外面的时候,似乎已经有了要超过他的趋势。
“果然,你还是正脸比较顺眼,”陆庚说,“侧脸就不是什么东西了。”
“哦?那我可真是替你高兴,你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东西。”陆听枫冷漠地说。
陆庚磨了下后槽牙,黑色的眸子闪着凶光:“我好歹是你的父亲,陆听枫,我教了你这么多年,不是让你句句忤逆我。”
“上次已经说过了,你可以当没有我这个儿子。”陆听枫不卑不亢道,“我再也不会用你一分钱。”
“但你还是会叫‘我’的管家,不是吗?”陆庚冷笑,“别以为乔森背着我干什么我不知道,你该清楚的,我的人,我会掌握他的一切。”
监控,窃听,追踪定位,陆听枫当然清楚,从他第一次撞破陆庚体罚乔森的时候就该有所察觉。
从那时就该。
“下个月是母亲的忌日,十周年,”陆听枫冷淡地看向陆庚,“你到现在也不肯告诉我,你把她葬在了哪里吗?”
陆庚的额角不明显地抽动了下,很快又被他压了回去。
“我都说过了,我也不记得,”他似笑非笑地摊开手,“人又不是我处理的,火化完了去了哪里,你该问殡仪馆的管理人员,而不是我。”
指节发出清脆的声响,陆听枫闭上眼睛,只觉得自己不该问这句废话。
他怎么会蠢到妄想和魔鬼讨论人情世故?无论过了多久,陆庚永远都是陆庚。
永远是个冷血的野兽。
“我来这也不是为了和你扯这些”陆庚摆弄了下手中的水瓶,又把它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你喜欢男人,陆听枫,”陆庚说,“你和林家那小子一样。”
“怎么?怕你们陆家后继无人吗?”陆听枫一点也不惊讶陆庚会知道,事实上,他也从未想过隐瞒。
毕竟连夏小许和乔森都心知肚明的事情,陆庚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只不过前两者不会和任何人捅破,而陆庚却会特意上门罢了。
“你还真会给我惹麻烦啊”陆庚疲惫地按了按眉头,“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今天,陆听枫,你就真希望自己变成一个把柄,被陆启那种渣滓轻易利用?”
“你们怎样,关我什么事?”陆听枫冷嘲,“半斤八两罢了,你又以为你能高尚到哪里?”
陆庚都被气笑了:“我当然不高尚,我多坏啊,限制你的自由,限制白莺的自由,乔森的自由,是啊陆听枫,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整个陆家都是这样的。”
“所以你又怎么保证,你就不是这样的人呢?”
“你又怎么保证,你不会对那个叫迟颂的小孩,存在这种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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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过的无心人看来,这只是两名普通放学高中生,在路过的有心人看来,这俩高中生着实是不太自然。
因为前面的那个女孩总是低着头,脚步匆匆,后面的男孩则像是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一直保持相同的距离,眼神一动不动盯着女孩背后的书包吊坠。
张博文其实很纠结,一方面,温雯确实对他很好,另一方面,他为了帮温雯,就要向迟颂他们服软。
到了如今这一步,他几乎已经失去了他所有的砝码,不会再有任何人会替他说话,他会被三班永远讨厌,被老师永远当作心术不正之人。
“你”
大约是气氛过于压抑,张博文忍不住想说些什么,可他刚吐了一个音节,就见女孩的步子又快了几分。
张博文动了动嘴唇,只觉得心口酸涩得很。
看,连最后一个肯对他好的人都放弃了他,张博文自嘲地想,他完了,他全完了。
学习好才不会被人看得起,只有像迟颂那样的人才能成为最终赢家,能说会道,阳光帅气,朋友多到数都数不清,还有一个好脑子,稍微被人点拨点拨就能突飞猛进。
他张博文又算什么!
他每天挑灯夜战,又算什么?!
多么可笑!
老城区的汽车很少,在寂静的秋夜里,偶尔驶来一辆便会把声音扩大百倍。
寒冷的秋风凌冽地刮在脸上,街边路灯昏昏沉沉,一副要灭不灭的样子,温雯对着手心轻呼了口气,目光迷茫地望向头顶的橘色灯泡。
温雯这个名字是她的祖父起的,因为祖父希望她能成为一个待人温和的女孩,不要像她父亲一样暴躁易怒,也不要像她母亲一样高傲刻薄。
温雯的祖父是一位老先生,小的时候,她最喜欢每周末到祖父家里玩,看祖父写字,听他给她讲戏本诗词。
祖父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教好自己的儿子,害得他年纪轻轻闹事入狱,要不是他有点人脉,儿子这辈子可能就毁了。
所以尽管是个女孩,温雯还是从小受到了良好的文学熏陶,虽然母亲对此永远是嗤之以鼻的。
再往后,祖父去世了,好在那个时候一个孩子的品格培养已经定型,温雯才活成了现在的样子。
但有的时候,她又不希望自己是这样的自己。
“软弱无能,只能被人保护”温雯小声自言自语。
怪不得母亲永远看不惯她,因为生在这片土地,像她这样的人,只是一只待宰羔羊罢了。
如果她可以强一点,哪怕是一点,同学们就不用这么麻烦,郭建也不敢如此肆无忌惮。
还有谭飞
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不就是这个道理。
不远处的拉门被人拉开,温雯回过神来,发现只是那户人家在往外泼水,然后又重重地关门落锁。
跟在身后的学委已经离开了,温雯犹豫地掏出手机,不知要不要说点什么。
她刚刚确实有点太不理智了,一点也不像平时的她。
怎么能冲动成这样呢?
“急着联系谁呢?小可爱?”
一道阴森至极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温雯吓了一跳,手机也跟着啪嗒一声掉进马路的水洼。
只见数十名混混从四面八方缓缓逼近,一个个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本来想着这么多天了,今天不忍了,结果今天竟然是一个人啊,”郭建双眼布满血丝,哈哈大笑道,“这不叫我白带了这么多兄弟吗?怎么?不和我们玩躲猫猫了?”
一群牛鬼蛇神爆发出一阵狂笑,温雯脸色煞白,一双漂亮的黑色眼睛瞪得圆圆的。
“别这副表情啊,”郭建粗暴地抬起女孩的下巴,咧着嘴笑道,“这种表情,会非常满足我们这种施暴者的施暴欲草!!!”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只见将近一米九的大块头男生痛苦地捂住裆部,一张长满青春痘的脸扭曲着,眼中不可置信与恼怒交杂。
这是温雯长这么大第一次动手,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使了多大劲,只感觉自己的脚到现在都是软的,但大脑却异常清醒。
好像一下子就什么都不怕了。
“放开你的脏手,”女孩摘下眼镜,恶狠狠地啐了口,“再敢过来老娘直接废了你那东西!”
老老娘?!
这能是温雯这只小绵羊能说出来的词???
震惊之余,几个小弟还是不忘本职,赶紧把他们老大扶了起来。
郭建做梦也没想到温雯竟然敢这样反抗他,记忆里那个总像画儿一样的温柔美人也越发模糊。
他气急败坏地挣开小弟们的搀扶,像是头被戳到痛处的野兽,猛地扑了上去,狠狠掐住女孩的喉咙。
“好啊温雯,”他几近疯癫地笑道,“可以啊,长大了啊,连老子都敢打了啊”
温雯拼命往外扳大块头男生的手指,双脚挣扎着,逐渐踩不实地面。
“有本事,你就掐死我,”她艰难地说,“这样你也完了,你这辈子就全完了”
“完就完,完就完!”郭建咆哮道,手上力气更大,“反正已经完了!我不在乎!我不光要杀你,我还要上你,让兄弟们一起上你!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说是我怕还是你怕?!”
“哐——!”
下一秒,铁锹重重砸在男生后背,郭建闷哼了声,温雯趁机成功睁开,蹲在一角咳嗽不止。
模糊的视线里,是一个身材瘦弱,又好像在隐约颤抖的人影,连用来打人的铁锹都因为力气耗尽而拖在地上。
“我,我我我是今天陪温雯的人!五中高二三班学委张博文!”张博文结巴着,眼镜因为幅度过大而歪斜在鼻梁,看上去滑稽而可笑。
但他的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好像面前这几十人都不足为惧一样。
“只要有我在,你们,你们休想动她一根寒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