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诱捕
“怎么又是你！”
教师宿舍内，魏贵扬身穿睡衣，端着个搪瓷杯在房间来回走。他这会儿没戴假发，那几根摇摇欲坠的发丝眼见就又要有要脱落的趋势。
“你就不能安分一点么！在学校无视纪律也就罢了，现在丢脸丢到外面了是不是？！”
窗外雷雨交加，迟颂垂着眼没吭声，魏贵扬气不打一处来。
五中并不是特别好的学校，分数线也不算高，连谭飞和赵思楠都能擦边考上。
但对于迟颂来说，他最后也能进来，完全是因为迟家和周家是至交，周家独子周诩又是五中优秀毕业生外加多年赞助人的缘故。
不然就凭这小子，九中都不见得要！
“到底是什么原因？！”魏贵扬强忍怒火问，“为什么要夜不归宿，打架斗殴！你说说你这一年通报批评了多少次，是非要我给你记次过进档案才肯收敛吗？！”
迟颂冷笑一声，他擦了把脸上的雨水，换了条腿支撑身体：“您不就想给我记过吗？记吧，我不在乎这个。”
“迟颂！”彭良宏这回也是真动气了，“你看看你说的什么屁话！你以为老师给你记过老师会开心，会涨工资啊？！这是你自己的前途！”
迟颂沉默片刻，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比平时沙哑了不少，“九中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所以我揍了他们。”
而关于陆听枫的一言一语，迟颂都没有提及。
“就因为这些，你就这么下狠手？”魏贵扬都被气笑了，“好啊迟颂，你还真把自己当英雄了是不是？！你这完全就是莽夫行为！你以为一个记过就能息事宁人？想得美！九中校领导已经威胁我们给你退学了你知不知道！”
退学二字还是让迟颂眉间一动，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他第一次没有顶嘴回去，只是低着头默默站着，拳头握得更紧。
魏贵扬是不喜欢这个学生，平时做梦梦见迟颂退学都能笑醒，但真到了这一步，他还是感到不是滋味。
杯子里的茶已经凉了，他抿了口，把杯子重重砸在桌子上。
“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吧！”魏贵扬疲惫地说，“先前因为郭建的事情，九中记恨我们，处处给我们埋钉子，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你就是傻，非要往刀尖上撞！以卵击石，有用吗？想保护别人，首先，要先能保住自己！”
大门在这时被人撞开，郑明和温雯站在外面，旁边还有其他四五个学生，有的甚至连睡衣都没来及换，只披着统一的黑雨衣。
“魏主任！迟颂不是故意的！”
“九中那群人这样欺负我们，迟颂也是为了我们五中！您不能让他退学，这样，这样不公平！”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站在屋里都能听见外面雨打树叶的声音，魏主任看着这群孩子们，眼眶唰的就红了。
“你们也跟着疯？是不是？！”他高声骂道，“王满！你这个班长怎么当的？啊？！”
王满打了个激灵，默默躲到门框后面，假装自己不存在。
“现在太晚了，先回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彭良宏叹了口气，把孩子们往门外赶，“明天还要训练呢！都回去再睡几个小时。”
那天晚上，迟颂被安排在了单独的禁闭室。
身上的湿衣服已经干的差不多，他躺在硬邦邦的板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刚刚来的人里没有陆听枫。
迟颂本该觉得很庆幸，因为至少陆听枫没有见到他这副狼狈的模样，也不会追问他为什么。
只是心里却还是空了一块，迟颂侧了过来，蜷起腿，用手垫在胸前的位置。
好像这样就能不那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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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颂第二天没有去训练，被老彭带到了一间很大的会议室。
那里，九中和五中的领导还有基地负责人全在场，最靠左侧坐着的是昨晚被揍的两名男生和一名目击者，迟颂则被安排在会议室的右边。
进屋的时候，那两名男生纷纷露出不怀好意的笑，然后开始抱着自己受伤的地方喊疼。
九中的年级主任立刻恶狠狠地瞪了过来，迟颂看都不看，面无表情坐进椅子。
最中心处，姜连长清了下嗓子，说：“昨晚，在训练场发生了一起恶劣的斗殴事件，我们基地对此感到异常愤怒和震惊，这么多年，我们都没遇见过这种事情。”
“碰不见这种学生，当然遇不见这种事情，”九中一名老师阴阳怪气道，“不，我看他根本不能称得上学生，就是个潜在危险分子！还在这儿说什么？退学，赔钱，道歉，不明摆着吗！”
“对对！老师，这疯子昨晚想把我往死里搞啊，我都轻微脑震荡了，现在头还疼呢！”
魏贵扬在心里呸了声，绷着脸面色铁青。
“我们学生也不是无故动手，”他推了推眼镜，说，“是你们九中一直在挑衅我们的孩子，不信的话，教官可以作证。”
姜连长闻言眉头一紧，冲着王排长问：“是这样吗？”
王排长是3班的教官，他向前一步，立正站好道：“报告！确实有这种情况。”
“胡说！”九中那小干瘪老师再次蹦了出来，“我们九中的教官怎么没和我报告过？！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没有可信度！”
“这位老师，您先冷静。”姜连长摆摆手，他是军人，在军队，遵守纪律是唯一的铁律，任何理由都不是理由。
“不管是不是无故动手，动手了，你就输了！”他严肃地说，“我们是第三方机构，具体赔偿还得二位学校之间商讨，不过，对于迟颂同学的行为，我们基地，还是要进行劝退的。”
男生的眼睛微微睁大。
他在那一刻想了很多，比如任女士见到他回来，大概会先嘲讽他又叫人卷铺盖卷了，之后一听前因后果才会反应过来，木讷地“啊”一声，然后失魂落魄回到房间。
他爸爸则会狠狠一拍大腿，骂迟颂就是这样不懂事，恳求老师不要让迟颂退学。
甚至会从柜子翻出珍藏已久的中华香烟，就像所有犯了错的孩子的家长那样，低三下四毫无尊严。
他本来没那么怕的，可是现在，他突然怕了。
他怕他的任性会伤害到他最爱的人们。
“报告。”
一道沉稳的男声在门外响起，迟颂如梦初醒，呆呆地抬起头来。
陆听枫站在门外，没有迎合迟颂的目光，径直走到房间最中央。
“迟颂同学出手打人，确实不对，但我不认为这是件错误的事情。”他毫无畏惧地看向姜连长，语速不紧不慢，“我相信听了我的说法后，您也会这样认为。”
姜连长挑起一侧眉毛，冷笑了声：“哦？先不说你为何这个点钟不在训练场，你说我会也这么认为？谁给你的自信？”
彭良宏也没想到陆听枫会出现在这里，他本想劝男生快点离开，最后还是忍住了。
“姜连长，您且听他说说，”彭良宏老好人地笑，“万一真的有隐情，我们也不好冤枉人是吧？”
陆听枫低声说了句“谢谢老师”，然后转向那几名打着绷带的男生，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他们。
只是看着，一句不说。
不知是否是陆听枫自带气场，所有人也跟着傻坐着，愣是没人敢说话。
还是一个九中男生沉不住气，大骂道：“你他妈有屁快放！耽误什么时间！”
陆听枫这才移开目光，轻笑了声说：“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刚刚只是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如此深情，连短短几天军训都熬不过去。”
那人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有女朋友在我们五中吧？”陆听枫摩挲着下巴，眼镜微微眯起，“而且感情还很好。”
“什么？”男生没听懂，“什么女朋友？我哪来的女朋友？”
“这位同学，请不要在这打哑谜。”姜连长敲了两下桌子，“不然我只好请你出去了。”
陆听枫举起手，连声道歉。
“不好意思，我只是不理解，如果没有女朋友在我们五中，你又为何思念她思念到要每天晚上用望眼镜看她呢？”
整间会议室顿时安静，几名领导相视一望，眼底情绪复杂。
“姜连长，之前确实有学生上报过，说九中有男生，还不止一个，对女生宿舍有偷窥行为，虽然孩子们安全意识很强，都没被造成实质性伤害”一个教官走到连长耳边低声说。
姜连长刮了刮茶杯盖，沉默许久才说：“所以你刚刚跟我们绕这么大圈子，是想说迟颂打人，是因为九中这些男生偷窥女性？”
陆听枫微微一笑：“很高兴您能听懂。”
九中的立刻不干了，“您听他放屁！”被打男生之一怒不可遏，“老子才不是干那种龌龊事的人！”
“没错！他这是诬陷！您可不能信了他的鬼话！”
“安静！安静！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菜市场吗？！”姜连长怒喝，又转向陆听枫，深吸口气说，“既然你敢当众说，那么你的证据呢？”
像是已经等了很久，陆听枫抬起手，从口袋掏出一根黑色的圆柱形物品，扣在桌面上。
“昨天九中先我们洗漱，”他慢条斯理的，用手指来回玩弄那枚望眼镜，“我在衣柜里发现了这个，估计是他们想顺路偷看‘下一场’，带进澡堂后又忘了拿，当然，他们洗完是我们男生先洗，而不是女生，所以至于是不是想看我们呢我在这实在不敢乱说。”
迟颂忍不住笑了声。
“你们怎么解释这个？”姜连长厉声问。
头上绑着纱布的男生一脸震惊，似乎没想到这人真能拿出证据，登时就慌了。
“我，我们没有偷看过女生！”他连忙为自己辩驳，“这个东西不是我的！”
“你怎么证明这个不是你的？”陆听枫反问，“因为上面没写你名字？”
“放屁！这当然不是我的！我压根没带望眼镜来基地！”
“那就是你们九中别人的喽？”陆听枫歪了一下脖子，“可如果你没干过，又为什么被打呢？”
“是不是别人的我怎么知道！肯定不是我的！”男生气急败坏，“受害者有罪论是不是？！他们带的你也赖老子头上啊！偷看的人又不是老子！”
“他们？他们是谁？”陆听枫嘴角勾起，“所以你承认他们偷看过女生，也承认他们带了望眼镜，是吗？”
男生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脸都绿了：“我没这么说！你这是狡辩！”
“报告连长，所以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据我推断，昨天晚上，是这几位同学在训练场讨论一些不堪入耳之话题，碰巧被迟颂同学撞见，迟颂为人热心正义，一时冲动，以为他们偷看了女生，才会动手。”陆听枫顿了顿，无奈一笑，“只是可惜，他们不是主谋，只是道听途说，就白挨了这顿打。”
九中几个男生都听傻了，虽然事实八/九不离十，但这他妈也不是这种不堪入耳吧？！
“胡说！我们根本没有讨论过那些事！”男生这会也顾不上兄弟义气了，这要真从从校园霸凌变成见义勇为，那他们不得亏死？！
“偷看的人是王哲叡他们！而且还没偷成功，昨天还跟我抱怨呢！不信你们查他！问他我们哥几个到底参与过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