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谁放着费心种好的白菜烂掉也不吃’
听到萧老夫人这话,风挽裳没有表露什么,也没有伸出手去,只是淡淡地微笑着上前一步,“老夫人有话直说即可。”
萧老夫人一直都知道风挽裳这女子不似一般丫鬟那样,因为自己出身卑贱而感到自卑,觉得抬不起头来。
相反的,她上进、好学,极为聪慧。
自从憬儿带她回来后,她便跟着夫子念书写字,后来又因为憬儿的纵容,让她跟在身边行商,与一般女子比起来她算得上是有些阅历。
尤其,这个女子平淡如水,也温柔如水,凡事不强求的性子很讨人喜。
若非出身问题,老夫人早已让自己的孙子纳她为妾。
唉!
早知大长公主不能生,当初哪里还管什么门当户对,先纳进门再说了。
“来,坐这儿。”萧老夫人露出和蔼的笑,拍拍床边位置。
风挽裳莞尔一笑,“多谢老夫人,我还赶着回朱雀街那边,就不坐了。”
萧老夫人顿时面子上挂不去,她风挽裳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一再拒绝自己的善意,不就是因为嫁了个权倾朝野的太监,还敢吹胡子瞪眼了不成?
老夫人竭力压下怒火,佯装大度地笑了笑,将所有人都挥退出去。
看着门关上了,才道,“挽挽,过去是奶奶不对,奶奶一直不看好你和憬儿,而今,奶奶看着憬儿他……”
说到这,萧老夫人忍不住哽咽,一把抓来她的手,老泪盈眶,“憬儿他对你日思夜想,常常在你们走过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角落一待就是好久,也不怕寒气入体,奶奶看着这样子的他着实心痛。”
风挽裳没想到萧老夫人要跟她说的是这些,听到萧憬棠那样做,她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既然无缘,何须誓言?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
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他这又是何必?
“老夫人别太激动。”风挽裳说着苍白的安慰。
“怎能不激动?奶奶一路护着他走来,从未见他如此痛苦过。”萧老夫人一把抓紧她的手,握在手里,抬头,眼里满是恳求,“挽挽,你而今嫁了九千岁,九千岁是阉人,再有权势也不可能让你做一个真正的女人,你……”
“老夫人……”风挽裳冷声打断,用力抽回了手,面上仍是淡淡地笑道,“我想老夫人是太累,需要歇息了,我就不打扰了,老夫人好好歇息。”
她对贵妃榻上的老夫人礼貌地微微颔首,转身退了出去。
萧老夫人收起脸上所有表情,布满皱纹的脸变得狰狞。
“什么东西!看得起你是抬举你了!真是给脸不要脸!”
风挽裳一刻也不想停,脚步匆匆地穿过曲折长廊,走出萧府大门,回头看了眼,原来萧府之外的空气是如此之好。
不用再往下听,风挽裳也知道萧老夫人要说什么,无非是希望她能与萧憬棠暗通款曲!
爱孙心切,当真能连她一直高高在上的面子都可以不要了吗?
一个老人家居然能对她说出这种话,她真的觉得直到今日才真正认识了这个老太婆。
她风挽裳还不至于这般不知羞耻,即便再爱也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更何况……
她早已对萧憬棠没有任何感情了。
她风挽裳的心,而今,只为一个人悸动……
正晃神间,一名轿夫诺诺地来到她面前,恭恭敬敬地说,“夫人,爷在那边等着,让奴才来唤您过去。”
风挽裳愕然吃惊,抬头望去,就见不远的榕树下,那顶华丽的轿子静静地停在那里,轿子的门正对这边,轿帘被挂起,里面端坐着的男子正磕着手心里不知打哪来的瓜子,瓜子壳全都洒在脚前的小雪球身上,小雪球昂着头,可怜兮兮地睁着墨绿色的双眼求赐吃。
顾玦身体向前倾,手肘轻搭在腿上,一派惬意。
可即便是如此,也无损他的优雅高贵,反而这样的他,多了点平易近人。
风挽裳说让他先回去,他说“嗯”,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风挽裳以为他真的走了,没想到还在等她。
抚在胸口的手,清晰地感受得到胸腔里面那颗心在剧烈跳动。
砰!砰!砰!
好似要跳出来。
没法控制,真的没法……
这颗心,怕是再也守不住了……
良久,风挽裳放下手,恢复淡然,朝顾玦走去。
顾玦抬眸看她,许是阳光刚好折射在他脸上,风挽裳好似看到他的眼底注满柔光,只消一眼就能叫人心软如水。
“妾身让爷久等了。”风挽裳走到他面前,微微施了一礼,深感抱歉地道。
“无妨,爷也正好尝尝嗑瓜子的滋味。”顾玦指了指掌心里的白瓜子儿。
“没想到爷的九千岁之名在小孩子那里也颇为受用,不过才出口,那小鬼就将整包都丢给爷了。”
说着,顾玦拿起位子旁边那包油纸包着的瓜子扬了扬,颇为得意的样子。
风挽裳怔了怔,随即,忍不住“扑哧”笑出声,这笑,真的没法忍。
堂堂一个九千岁,居然去恐吓一个孩子拿瓜子吃,这委实太过滑稽了。
顾玦定定地看着绽放笑花的容颜,不过是轻轻一笑,却似荷花初绽,仿佛开在人的心上,清新明媚。
意识到顾玦的目光过于灼热,风挽裳不好意思地收了笑容,脸蛋微微发烫,故作淡定地钻进轿子里,拿起位子上的那包瓜子,坐下,不敢看他。
顾玦将手心里没吃完的白瓜子往窗外一抛,拍拍手掌上的碎末,扭头看她,“那老妖婆教你如何红杏出墙?”
风挽裳骇然瞠目,他怎会知道?
可是,他也没派人跟在她身边啊。
靠猜的吗?
这未免也太可怕了。
顾玦嗤笑,“大长公主不能生。”
风挽裳愕然。
原来,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不是单单为了她的孙子着想。
难怪萧老夫人突然对她那般和蔼,还对她自称‘奶奶’,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亏她还尊敬她是长辈,即便听到那样侮辱人的话她也没有说重话,倒没想,她没说出的真相是这样不堪。
忽然,俊脸贴近,声音柔柔,“莫非,你当真在考虑不成?”
“妾身没有!”风挽裳生气地急着反驳。
顾玦顺势挑起她的脸,指腹摩挲着她滑嫩的脸蛋,还是头一次发现她一生气就脸红,尤其阳光折射下来,让这张脸红得更加诱人。
“他们都说,没什么比得上八年的感情。”
他们?
且不管他们是谁,顾玦还是不信她,这让风挽裳气急了脸,就连被冠上二嫁之名,被烙上残花印都没有这般愤怒。
“若爷不相信妾身,可不毁妾身的清白,妾身可以跟爷保证,妾身到死都是完璧之身!”
他笑,“你看到有谁放着费心种好的白菜烂掉也不吃的?”
“……”她不是白菜。
他俯首,亲吻她的小耳朵,悄声细语,“你这清白之身,爷迟早要夺走的。”
这语调委实太酥骨,风挽裳身子微颤,微微别开脸。
想起关于他的那些,又不禁黯然。
她不介意顾玦的过去,介意的是他的心里有太多太多人,拥挤得她已经挤不进。
看着她黯然垂下的眸,凤眸里的笑意消失,似是叹息,“你这棵白菜可真不好种。”
风挽裳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