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病情严重
秋收第三日,稻田内的稻子已被收割了大半,看来再协助几日便可回营了。
因着沈白舒昨日的举动,俞尚临更不放心先离开,索性带着他一起出门,让沈白舒在岸上的树荫下待着,而俞尚临就在不远处的田里,这样便可以随时看到沈白舒的动向。
而梁郁尘和昔明这边,稻子也收割了三之有二,今天虽然有太阳,却刮起了风,根据以往经验,晚间估计会下雨,遂昔明吩咐下去,让村民都将收回家的稻子放好,别被雨给淋了,田里的也得抓紧时间收了。
沈白舒看见田间忙碌的身影,各各都汗流浃背,收割的动作又极为迅速。而俞尚临穿着褐色的豆黄的短褐,戴着一顶斗笠,一起一蹲动作间,让沈白舒入了神。
之前是知道他俊朗,且身姿矫健,但放在战场上那是肃杀,而在田地里,又有一番邻家二郎的感觉。
但突然间,一抹裙摆荡进沈白舒视线里,心里没来由的计较起来。
远远望去,是一个姑娘端了一碗茶水给俞尚临。
沈白舒微眯着眼,就这样支着脑袋看他到底是接还是不接。
然而俞尚临却向沈白舒走了过来,让那姑娘一人愣在原地。
待俞尚临走近,沈白舒一边递水壶过去一边取笑道:“看来以后将军得少抛头露面,红尘情缘太多了。”
俞尚临接过水壶大口饮了起来,然后擦掉嘴角淌出来的水接着道:“嗯,当家人说得是,所以我把她凉一边了。”
“人家姑娘还明白怎么一回事,端水给你是好意,不接也得给个缘由不是?”沈白舒百无聊赖,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
俞尚临拧紧水壶盖子解释道,“她看我往这边来,也该知道了,吾妻甚凶。”
“阿临可真冷漠啊,得亏我早下手了。”
俞尚临也不多耽搁,放下水壶道:“好了,我过去忙了,你……”但一想,让沈白舒坐在这里也确实无聊,遂取下自己的斗笠戴在沈白舒头上,“想在田间玩就去吧。”
给沈白舒将斗笠的绳子系好,又转身去割稻子了。
沈白舒愣在一处,方才阿临他是凑到面前给我系的绳子吗?
沈白舒自己看愣神了,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俞尚临说了什么。
于是沈白舒带着斗笠跑远了……
在最下游有处鱼塘,因着丰收,村里的男人们在收谷子,女人们便在鱼塘打鱼。
因此一直吵吵嚷嚷的传出人声传到上游沈白舒耳朵里,他又确实无聊,所以便来一查究竟。
村里大多人是认识沈白舒的,所以他一袭青衫飘然而至时,妇人们便招呼着沈白舒去看热闹。
只加鱼塘分割开来,一半里的水都放完了,只剩泥浆,妇人们拿着篮子在泥塘里捉鱼,一条条鱼肥嫩鲜美,一半池塘里仍蓄着水,里面仍有小鱼苗在游荡。
村民们从不竭泽而渔,所以每年都由此番胜景,去年这时沈白舒刚能下地走路,老郎中没让他出门,所以就没见着这副景象。
沈白舒站在岸上,看着妇人们争先恐后的抓鱼往篮子里塞,有的人实在塞得多,本来在里面的鱼又跳了出来。
岸上众人笑起来:“张婶,莫贪心啊!鱼都跑了。”
众人一并跟着起哄,弄得那个叫张婶的人一阵脸红。她支吾到:“反正抓上来都是要平分的,怎就是我贪心了!”
众人一阵喧闹,沈白舒笑笑离开了此处,又沿河塘小道一路走去,去到那边蓄水的池塘的边,一个人戏水玩起来。
池塘边开着几多小白花,花瓣是白色的,但花芯是淡黄的,正是雏菊。
鱼塘里的小鱼张着嘴触及水面,仿佛在吃食,沈白舒摘了一朵小花伸在水面,那小鱼竟张着嘴来咬,沈白舒把花仍在水面,那小鱼便衔着雏菊游远了……
沈白舒起身,顿时胸膛内一阵撕裂的痛感,眼前一片眩晕,他差点一脚踏入池塘,好在最后一点理智让他后撤一步,倒在了岸上……
——沈白舒病发了。
在另一头喧闹的人都不知此处有人倒下了。不知谁瞥见青衫倒下,惊呼一句:“沈大夫!”
众人慌乱回头,从田道另一头跑了过来……
沈白舒不知怎样回到的竹屋,也不知过了多久,只是在睁眼时看见满脸担忧的俞尚临。
他开口想说话,只是嗓音变得嘶哑:“阿……阿临。”
“白舒,我在。”
沈白舒感受到俞尚临手掌的温度,闭了闭眼,只有这点温度才让他知道自己尚在世。
此时已经是黄昏了,透过窗户的光线落在沈白舒榻前,映得他皮肤苍白,毫无一点血色。
从那天起,沈白舒的身子状况便一落千丈,病态越发明显,俞尚临都看在眼里,寻找大夫的计划也随着提前。
秋收结束,已到八月中旬,俞尚临没让沈白舒养在军营,而是养在城内的宅子里。
之前宅子里没有仆人照料,自从接回沈白舒,俞尚临买了几个人放在宅子里,在宅子附近有医馆,也方便沈白舒平时看病……
起初沈白舒还不同意,因为这样一来,俞尚临在城内和军营内来回奔波很累,他不想俞尚临这么麻烦,还有就是,见俞尚临的时间便少了,只有等俞尚临晚上处理完军务回来才见得着一面。
可没想到的是俞尚临一天来回几次,一有空便回到宅子内伴着沈白舒。
所以沈白舒常常取笑道:“这让士兵们怎么想啊,他们将军不务正业,全让我给耽误了。”
俞尚临每每听到这些话,总是硬扯着笑容回道:“什么耽不耽误的,你现在比任何人或事都重要,他们要说随他们说去。”
但他心是紧的,沈白舒的病态时刻提醒着他,时间不多了……
他叫韩辰将他的同辈介绍过来,但来了几人,都是一脸沉闷,俞尚临不用问也知道,解不了。
沈白舒见着俞尚临越来越凌厉的作风,知道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他才会变得如此,心中也是不好过的。
那日,俞尚临照常早早处理完军务回到宅子内,沈白舒坐在庭院的摇椅上昏昏欲睡。
太久,太久没见着沈白舒如此放松恬静的睡颜了,俞尚临一进门便愣在了门口,仿若当初那场病发从没发生过一样,沈白舒还好好的在他眼前。
但沈白舒狠狠的咳嗽声又将他的幻想打碎。
沈白舒睁眼便瞧见俞尚临立在门口:“怎么不过来?”
俞尚临反问道:“怎么睡在外面,也不搭个披风,着凉了则么办。”说着扯下自己的披风给沈白舒轻轻盖上。
沈白舒这几日好多了,已经没有当时病发那般严重,只是这次病发留下了一点病症——咳嗽。
说不了几句话便会喉咙发痒,咳嗽起来,受了冷风也会咳嗽好一阵子。
沈白舒知道他在四处寻医,遂拉着俞尚临的袖子道:“你别为难韩大夫了,我这毒……解不了便解不了罢,命当如此。”
俞尚临手指抵着他的唇:“嘘,你忍心留我一人在世吗?”
沈白舒低垂着眸子看着蹲在自己跟前的人,“将军当时可是说了在我走后要正式娶妻的,可不要食言了。”
他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说出了这句话,虽然不舍,但他不希望俞尚临余生都活在他的回忆里。
怀揣着一个人活下去太沉重也太辛苦。
所以他想俞尚临能释然,就当这些日子相伴的日子是从缝隙里偷来的,他很知足。
但俞尚临没再接着说下去,反而问道:“明天中秋了,白舒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沈白舒也不再提前面那个话题,笑着迎向俞尚临道:“去哪都好,中秋家人聚,要的就是个圆满。”
可沈白舒的家人呢早就不在人世,师门弃履,也没个故人。自己说着这话都觉得好笑。
俞尚临瞧见他眼里闪过的落寞,抬手抚上沈白舒的面庞:“这就是我们的家。”
我就是你的人。
他的手指抚平了沈白舒的眉心,满脸心疼。
中秋那天,沈白舒没再穿他那件青衫,而是穿着俞尚临给他定做的云锦袍,雪白的袍子上绣着紧密的纹理,衬得沈白舒更苍白了……但腰封确实红色的,给沧尘增添了一抹灵动。
而俞尚临则穿着素色劲装,俞尚临很喜欢白色,他的战甲是白色,平时休沐也是素色的劲装,连给沈白舒定制的也是。
晚间,市集万人空巷,到处杂耍的,买小吃的,各处猜灯谜游戏的,节日的气氛烘托得整个城池都是暖洋洋的,即使这是八月金秋,夜间已经转凉了。
俞尚临带着沈白舒去了普陀寺,那个寺庙专求姻缘,沈白舒不信神佛,所以不知这寺庙的渊源。
但来此的都是一些姑娘,沈白舒才察觉出不对劲,在寺外止步道:“为何来此。”
俞尚临撰着他的手,暖暖的:“求个三生情缘。”
与你。
沈白舒看了看寺门楣,遂了俞尚临的意进去了,“竟不知将军还信这些。”
俞尚临笑脸迎着沈白舒:“信于不信都不过求个安慰,求个寄托。”
于是两人拜了菩萨,栓了红绳,才出门去……
寺庙内的主持办阖着眼,嘴里呢喃:缘生缘灭,所空既无。
但在喧嚷的人声中,谁也没听见……
出了寺庙,两人一起逛了市集,手腕间的红绳上有一枚小小的胡桃核,牵着的两只手掩藏在袖袍内,所有人都看到,但所有人都不知,他们都是彼此最好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