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唤醒梦魇
说了几句,沈白舒也没有反应,反而眉头皱得更很,手也收紧握拳。
俞尚临忙看向韩辰:“没用啊。”
韩辰又伸手探脉,“你没说到他记忆深处的痛点,没有触及到最放不下的东西。”
“可……他之前发生的事,我亦不清楚。”
韩辰无法,只得道:“你且再试试,我去配贴药。”
虽然能用药将其唤醒,但,是药三分毒,韩辰此人行医底线便是,能不用药则不用,对病人身体损伤最小便是最好的。
帐内人都出去了,俞尚临坐在榻边,将被子给沈白舒掩了掩。
思索着,与之记忆有关的,与之记忆有关……
俞尚临猛然想起,之前云锦阁阁主曾说过,沈白舒以前名叫沈鹿景!虽然不知为何沈白舒换了名字,但能逼迫得一人换名隐居在山野小村内,定是经历的非比寻常之事。
遂俞尚临换了称呼,在沈白舒耳畔轻唤:“沈鹿景,醒醒。”
沈白舒身躯一颤,俞尚临紧握着他的手,看来有效了。
然而梦中的沈白舒,正跪在雪地中苦苦哀求“师父,不是我,我愿接受任何处罚,请师父不要将我逐出百医谷。”
而躲在屋内的师父,闭目不言,大门虚掩,看都不曾看一眼沈白舒。
他还在挣扎,带着哭腔,但人已经被拖走了,他的师弟带着其他弟子将他连人带物一起扔出了百医谷。
他师弟的眼含笑意,嘴上却带着悲戚之声,“师兄,你不该做出如此有辱门楣之事,师父也是保不住你了,他是不想让你受刑,才将你放逐出百医谷,你不要恨他老人家。”
沈白舒拖拽着他师弟的袖子,手足无措的解释道:“师弟,你帮帮我,告诉师父,不是我,我怎么可能做出杀害师娘的事,不是我啊!”
他的师弟就这样怔怔的看着他哭诉,不曾动摇。
突然,听见有人唤了一声沈鹿景。
沈白舒心惊,谁?
似在耳边又似在梦中。
“沈鹿景,你怎么还活着?”
梦中画面一转,不知到了何处,周遭一片黑暗,他抱膝将头埋在臂间:“我不是沈鹿景,我是……我是……谁……”
俞尚临看他挣扎,颤声又轻唤道:“白舒,醒醒。”
“我是……沈白舒……”
那阴恻之声又响起:“沈鹿景,你该死啊,你怎能有脸再活着。”
“滚!我不是沈鹿景,我是……沈白舒……”
“是吗?你在躲什么,你欺师灭祖,你戕害同门,怎就还不死呢?”
俞尚临见着沈白舒紧绷的身体,忙唤道:“白舒,听见我说话吗?沈白舒,醒过来,你该活着!”
沈白舒哭出了声,俞尚临见状,以为他要醒过来,继续唤着:“沈鹿景已经死了,你是沈白舒,白云的白,舒展的舒,白舒,醒过来。”
周遭一片黑暗中,沈白舒好似寻找到另一种声音的来源,“白云的白,舒展的舒,我是沈白舒!”
“不,你是杀人不眨眼的沈鹿景,你是狂妄自大的沈鹿景啊!你有脸苟活下去?你的师父再不想见着你,你的同门也见到了你的真实嘴脸,死去吧,世间无你容身之处,阎罗地府等你下来。”
沈白舒在黑暗中爬起来,朝“白舒”的呼喊声方向跑去,怒吼着身后的魅影:“滚开!”
俞尚临看着沈白舒已经开始挣扎,快要醒来了,“白舒,对,醒来,我在这,你不喜欢的俞尚临在这……”
沈白舒惊呼一口气,“滚!”竟猛一下坐直了身体,一头撞上俞尚临的前额。
俞尚临话还没说完,迎面就见沈白舒坐直了身体一头撞来。
沈白舒一时还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眼神涣散,俞尚临声音在耳边响起:“白舒?”
眼神渐渐聚集,终于看清俞尚临一副担忧的脸,但还有些幌神,便没有回话。
俞尚临见此状况,忙招呼着韩辰前来。
韩辰再探脉,终是放下心来:“醒了就好,证明这药没凶险。”
俞尚临看沈白舒神色涣散,不禁疑惑道:“他现在这个样子可有大碍?”
韩辰拨开沈白舒的眼皮查看,“容他再缓缓,梦魇惊醒是这样的。”
韩辰将熏香点上,嘱咐道:“这是安神香,有助眠之效。”
俞尚临点头示意明了:“多谢韩大夫,既然无大碍,您先回去休息,这儿有我照看着。”
送走韩辰,俞尚临让昔明端来粥食,等着沈白舒清醒。
沈白舒思绪渐渐回笼,眼前景象也清晰起来。见着俞尚临坐在床榻前,心中稍感宽慰。
俞尚临沉声道:“吃点东西,听昔明说你一日未进食,你当真想饿死自己么”
沈白舒缓缓侧过头看向俞尚临,心中五味杂陈,知道自己这样做会让他担心,也害怕俞尚临再唠叨劝慰,遂软了语气回道:“当然不是,饿死多划不来,我等着将军送餐呢!”
俞尚临本打算说教起来,一听沈白舒求饶的意味,顿了顿,话锋一转回道:“饭马上就来,但我可再说一次,我什么都可依你,唯独你拿自己性命当儿戏这事,再敢再犯,我定……”
“军法处置?”沈白舒微起嘴角,“好了,我保证没有下次,我饿了。”
俞尚临没好气道:“就在旁边,自己吃去!”
沈白舒闻言,垂下眼眸,故作无奈道:“好吧,突然不饿了呢!”说完就要顺势躺下。
俞尚临只好给他将粥端来,“真是个祖宗。”
沈白舒接过粥,边吃边担忧道:“在我晕倒时,你碰我了?”
俞尚临还在心里计较着,闻言正色起来:“隔着手帕的,没沾上。”
沈白舒脸色突然红润起来,想起之前那狼狈的样子,还叫俞尚临给撞见了,现下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一不小心喝着粥竟呛住了,猛的咳嗽起来。
俞尚临惊一跳:“怎么了,哪里不舒?”
沈白舒忙掩嘴:“咳咳……没……只是呛着了。”
俞尚临轻笑:“没人和你抢的。”
沈白舒脸上终于有了丝血色,衬得那暗纹也没那般可怖了。
喝完粥,俞尚临又给他擦嘴,沈白舒一时愣住:“当我小孩子?”
“你可比小孩闹心多了!”
沈白舒不再回话,略有不悦的背过身躺下,不再看俞尚临。
俞尚临见沈白舒睡下,自己则坐在木椅上阖眸休息。
过了许久,俞尚临快要睡着时,沈白舒突然冒出一句:“你回去休息,我无事了。”
俞尚临困顿地揉了揉眼,轻声回道:“今晚你若不折腾,我定是能睡个好觉的。”
“那还真是抱歉啊,将军。”
俞尚临顿了半响才回道:“嗯,道歉可以,我不接受。”
沈白舒本不欲再多说什么,闻言来劲了:“我道我的歉,将军小肚鸡肠,不肯接受便罢了,权当我未说过。”
俞尚临双手枕着手臂向后仰去,“你这诚意不够啊,怎么着,待痊愈之后也得给我点甜头。”
沈白舒一时语塞,顿时没好气道:“倒忘了将军脸皮厚若城墙。”
“嗯,确实如此。”
两相无言一阵,沈白舒接着道:“今夜的药还不成,这毒还解不了。”
俞尚临闻言坐直了身子,神色凝重:“你先好生休息一晚,明早再和他们探讨,不要再想其他。”
“这药倒不是全无作用,只是还不够完善,还差一位药引,我一时间也想不出是什么东西。”
见他又开始费心劳力,俞尚临坐上床沿,语气轻柔劝慰道:“此时想不出就更应该好生睡一觉,说不定明早一起,便灵光一现想出来了呢?”
沈白舒翻身面朝床沿,忧心道:“哪能如此容易的。”
“好了,听我的,快睡,距天亮也不过两三个时辰了,这点时间也研制不出个什么不是?”
沈白舒没再说话,但也没有闭眼睡去的意思。
俞尚临突然俯身上前,压低声音道:“你再不睡,我就紧挨着你,你怕不怕我也染病?”
沈白舒忙将他推开:“此毒危险,将军还是谨慎为妙,不可儿戏。”
俞尚临正色“那你就快睡,你睡了我便也去睡。”
沈白舒只得闭上眸子,不再看俞尚临。
俞尚临见着沈白舒阖眸良久,轻声唤了一声:“白舒?”
沈白舒没有应,看来是睡着了。
俞尚临这才轻声掀帘出了帐子,昔明在外候着,见俞尚临出来:“将军去休息,我在此守着。”
俞尚临沉声回道:“不要再出纰漏。否则,拿你是问!”
昔明垂首听令,等俞尚临离开才抬首。
今夜确实是自己的疏忽,在沈白舒说出违常理的话时,就该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俞尚临没有责怪他,已是格外留情。
因自己几次三番粗心大意,让沈白舒身陷险境,这让他认为自己与梁郁尘没有任何不同,更做不好俞尚临的左膀右臂。
昔明自责起来,遂闷声站在帐外,时刻留意着帐中的动静,生怕沈白舒又惊坐起来去研制解药。
然而帐中,待俞尚临走后的沈白舒又缓缓睁开了双眼,韩辰配的药剂量太少,对沈白舒来说毫无作用。
但他没有下床,他只是开始思索解药里缺的到底是哪一位药引。
他从枕下翻出《五毒方》,他知道昔明在帐外,遂轻轻翻开书页,再仔细斟酌着这毒是如何练成的。
“以血淬之,融八毒,合蛊炼七七四十九日,……”
沈白舒不解,八毒所克的药材已经配对了,所用剂量也分毫不差,依照方才饮药后的反应,是毒与解药产生的碰撞,才经历了一炷香的冷热交替,正是这一反应,所以这解药是不够完善的。
想不出个结果,沈白舒又读了一遍洞庭身的制|毒方法,“以血淬之……以血……”
什么血?人血还是其他的血?若是人血,那又是何人的血?剂量多少?血有何用?
沈白舒似是抓住了一个漏洞,沿着这这一思路思考下去。
研制此毒的人想要利用洞庭身做什么?此毒如同瘟疫,接触就会染上。第一批种子是在土匪身上发现的,那么是谁让土匪服下此毒的,那人就是幕后黑手。
可眼下对幕后之人毫无头绪,现在连毒都解不了,更别提去捉拿幕后黑手。
沈白舒越想越气赧,思绪重新回到解毒本身。
以血淬之,那解毒是否也需要血,这血又是何物的血呢?鸡血、黑狗血、人血?
思及此,沈白舒坐起了身子下了床,帐外昔明听着动静,忙问道:“沈大夫,何事?”
沈白舒动作一顿,仓促解释道:“哦……我有些口渴。”
昔明闻言就要进帐,沈白舒立马回道:“不用,我已经喝好了。”遂乖乖的又躺回去。
昔明掀帘的动作停下,又站直了立在帐边。
沈白舒轻叹口气,看来今晚是试不成了,终于闭上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