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试药惊险
侍卫将木门缓缓扣上。
沈白舒独自一人回到帐中坐下,看着案几上放着的三碗药,出了神。
想来自己这条命也将不久矣,倒不如自己喝了在清醒的片刻内将自己感受以笔写下,让其他大夫去研药。
但在此之前得将一些事情理清楚。
虽说此毒以接触传染,可那天夜里,自己与俞尚临还……亲吻了,为何俞尚临无事?那天夜里即使他杀凶尸时没有受伤,但自己沾染了毒为何没有传染给他。
还有为何城内的第三批人会提前发病,现下已经成为凶尸,另外在变成凶尸后服用解药后还能救活吗?
现下这些问题都没有解决的头绪,沈白舒提笔将这些疑问一一写下。
写完,看着这三碗药,心下一横,端起其中一碗,一饮而尽。
西营外,俞尚临刚处理完军务从大帐出来,就见着昔明安顿好大夫后自己回帐。
遂上前问道:“药研制好了?”
昔明板着脸,回道:“还未,沈大夫说明日再继续,夜已深,他让大夫们回去休息了。”
俞尚临伸了伸双臂,“进度如何?”
“研制出三幅药,但现在的问题是无人试药,他们争执一番无果,所以沈大夫才说明日继续。”
俞尚临听闻,心中咯噔一声。
不禁皱眉问道:“无人试药?”
“嗯,黄大夫让第三批染病之人试药,沈大夫不同意,所以此事就搁置了,明日再想。”
俞尚临终于反应过来,无人试药,沈白舒再将人都驱走,他要干什么,他要……
忙问道:“他之前是否说过要自己试药之类的话?”
昔明慢慢回想,确实是听到沈白舒要自己试药,另外三名大夫阻止了他。
俞尚临闻言,头也不回的朝西营跑去。
沈白舒要亲自试药!
来到西营门外,果真守门的侍卫阻拦着不让进。
俞尚临气急:“闪开!”
将士从未见过俞尚临如此盛怒,不免被惊吓一番,但想到沈白舒交代的,硬着头皮也要拦着。
“将军,沈大夫不让你进,你不要为难我们。”将士胆怯的解释着。
但俞尚临懒得搭理他们,直接踹门,踹了几脚,俞尚临才意识到门已经被反扣上了。
俞尚临手抵着木门,心口一阵绞痛,嘴上呢喃着:“沈白舒,你要是真敢试药,我……我……”
竟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俞尚临离开门边,转向周围的高墙,高墙也是木头所做,转头吩咐着昔明:“取木梯来。”
昔明闻言连忙去拿木梯,看这做派,沈白舒八九不离十是在试药了,不然不会反锁着门不让进。
大帐内,沈白舒饮完药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了,他逐渐感到体内发热,腹腔内有些难受,欲作呕,但却呕不出。
身体也逐渐变得乏力起来,他强撑着身体不倒下去,他要写下喝完药的反应,才利于后面研药。
可刚提笔时,就听见俞尚临在门外斥吼。
来不及了!
遂赶紧提笔着墨,洋洋洒洒写下饮药后的症状。因为难受至极,字也写得歪歪扭扭,全然不似之前的浑润秀气。
冷汗一颗颗沿着脖颈沾染上衣襟,额前碎发被打湿沾粘在耳畔,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一句写完,竟是作呕上来。
他忙趴在桌边俯首呕吐在陶罐内,但却只有涎水,他已经一日未曾进食,自然也吐不出什么东西。
深喘几口气,又接着俯身趴在案几上持续写下去。
大门外,昔明拿来一丈高的木梯,俞尚临赶紧接过安稳住,迅速爬了上去,距上面还有一丈的距离,借着楼梯发力,猛地一蹬,一骨碌滚落进西营内,摔在地上。
沈白舒听着动静,心是一惊,但已经无力起身去查看,紧着最后的一丝力气将字写完。
笔杆终是从手中滑落,沈白舒也匍匐在地面上,手掌撑不起力让自己翻身。也控制不住嘴角溢出的涎水,整个人都狼狈极了。
沈白舒心想:能死好看点么,这模样太难看了……
虚微的睁着眼,看见帘子被掀开,冲进来一人,唤着“白舒……沈白舒……”
俞尚临冲上去将倒在地上的沈白舒搂在怀里。
“你……别碰……会……染。”沈白舒睁着虚微的眸子,有气无力的呢喃道。
俞尚临哪还管其他,将他抱去屏风后的榻上,拿手帕擦去沈白舒嘴边的涎水和额上汗渍。
一边擦拭一边恨声道:“沈白舒,你当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以为你将他人都支走我就拿你没法了!”
沈白舒伸手去当,嘴里仍嘀咕着“你是我……什么人,你……管不着,你不该进来……”
“我怎么管不着,你在以身试毒,你要做什么,想死?谁见了都管得着!”
他真的气急了,沈白舒居然会自引其毒,来炼药,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药,只有病人,何时有过他。
但凡为他想过分毫,也不会做此等傻事。可眼见着这副惨状,又说他不得。
擦干净脸庞,俞尚临又出账去将木门打开,“昔明,请大夫来。”
众人见着门被打开,两个侍卫只得埋首不语,昔明闻言就立即去请大夫。
俞尚临没空去计较门口守卫的罪责,吩咐完,转身又跨进帐子。
沈白舒躺在榻上,前两次见面他都罩着面纱,此时将面纱卸下,俞尚临才看见他脖颈上爬满的血纹,脸上也攀上几条,似蠕虫在皮囊下前行。
俞尚临脸色愈发不好,待大夫进来,已完全冷脸。
来的大夫是韩辰,瞅见俞尚临黑尽的脸,背脊发凉。再看向床上躺着的沈白舒,顿时明白发生何事。
韩辰忙上前探脉,稍许片刻,韩辰神色也凝重起来,“奇怪。”
俞尚临闻言,心提到嗓子眼,:“如何了?”
“脉象虚浮,阻塞无力,这……不只一种毒啊。”
“什么?!”俞尚临一时间竟不知该问什么,只得等着韩辰诊断完再问话。
韩辰反复探了三次脉,确定无疑后才对俞尚临解释道:“他体内的毒已冗余很久了,虽不知那毒是何毒,但我看也是相当棘手,洞庭身毒尚且还构不成威胁,刚才的药得再过一炷香的时间才知道。”
俞尚临不大明白:“你是说他现在这副模样是他体内余毒所致?”
“非也,是试药的后果,他的余毒暂时无大碍。”
“那就是你们今日配的药还不行,解不了洞庭身?”
韩辰长叹一气,“还得再等一炷香看看。若是无恙,药可成,若是醒不过来,研药则功亏一篑。”
众人听闻,脸色刷白。俞尚临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但眼下也别无它法,只得等着。
俞尚临搬来凳子稳坐榻前,连日奔波,到现在也不曾休息片刻,又经历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自己头也有些昏沉。
他出神的望着躺在榻上的沈白舒,他不知道自己何时对沈白舒已情根深种,或许是自己见色起意,又或许是沈白舒的所作所为都能触及到他心弦。
他们相识到现在不过一月半有余,一起经历过城门剿匪,查破军中细作,自己卧床养伤。
他也不知在何时对沈白舒心生喜爱,或许是在那日沈白舒的不告而别,又或许是在自己登门冒昧时,都说不清了。
这短短月余发生太多事,事在变,心亦如此。
从来不该以时间来衡量感情深浅,有人惊鸿初见,仿若三生已过,有人十年相伴,终成陌路人,谁又能说得清感情这事。
他厚着脸皮,耍着无赖留下了沈白舒,可若留下沈白舒让他有性命之忧,他宁可当初没有求过……
许是想得太多,俞尚临头脑愈发昏沉,于是撑额闭眸缓了片刻,收拢思绪。
榻上的沈白舒,额上冒着豆大的汗粒,韩辰在一旁看着,刚想伸手拿棉巾擦拭,就见俞尚临起身从怀中掏出手帕为其轻轻擦去。
韩辰自知逾矩,汗颜退到一旁。
沈白舒陷入梦魇,光怪陆离的画面让他眉头紧皱。
梦中,有他师父的教导:“鹿景啊,你知为师为何给你取名为沈鹿景么?”
梦中的沈白舒似是化作幼年神态,天真的摇头晃脑:“不知道。”
他师父是百医谷第十八代谷主,医术强悍,即擅长炼药,也擅长制毒。
他摸着幼年形态的沈白舒,笑意岑岑的回道:“灵鹿绕山涧,群成化景图。”
幼年形态的沈白舒好奇,奶声奶气问道:“师父,我不懂。”
“为师见你性子孤僻,可那山间灵鹿再绝世,也比不上一群灵鹿围在一起的盛景,为师望你是绝世灵鹿,是盛景鹿图。”
沈白舒还是不解其意,睁着水灵的眸子,眼中泛着疑惑,但也没开口再问。
躺在榻上的沈白舒似是突然一脚踩空,突的一抽搐。俞尚临忙握上沈白舒冰冷的手,轻声唤着:“白舒,醒了吗?”
但榻上之人再无反应,额上没再出汗,脸色渐渐暗淡下去,沈白舒闷哼一声。
俞尚临握着他的手紧了紧:“说什么,白舒,沈白舒。”
似乎是听见俞尚临的呼喊,他又哼出一声:“冷……”
俞尚临即刻吩咐昔明:“取棉被来。”
韩辰见状,赶紧上前号脉,“脉象急速,跳动剧烈,他是梦魇住了。”
俞尚临焦急道:“那该如何,是否危险?”
韩辰连忙解释道:“所谓梦魇就是人本身的执念,倘若他不愿摒弃,便会一直陷进去,得想法将他唤醒。”
“那该如何做?”
“与之内心深处最接近的东西,你且试着在他耳畔讲述他那段不愿摒弃的过往,开导他。”
俞尚临听完,心沉了沉,他不知沈白舒之前是何身份,经历何事,更没有他过往的回忆,这可如何唤醒。
但俞尚临也只有硬着头皮试试,沉声在沈白舒耳畔讲着他与他之间发生的事。
“白舒,醒醒,我是俞尚临……”俞尚临总觉得这方法有些不靠谱,遂转头看去韩辰,眼神疑问“这样真的行?”
韩辰点头,示意他继续。
俞尚临只得继续:“你救过我的,你还记得吗?你起先不愿做军医,是我死皮赖脸缠着你不让你走……”
他确实是有许多话要读对沈白舒说,但当着外人的面,到底还是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