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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0 章 鸟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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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的风声更响,周遭出奇的安静。

    树枝头挂着的绿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繁茂的枝叶层层叠叠堆叠,一缕银白的月光从中透出来,照映着站在树下的人。

    她们已经离开了林青绮的篷帐,却没有回到狐族,而是赶到了鸟族外。

    胥荣留在了篷帐中照顾林青绮,而木远则是跟着她们到了此处,准备去鸟族认人。

    他们虽然没有看清那跟林恙晖合谋妖的影子,不过木远记得那只妖的声音。

    那想要害她的鸟,她今日一定是要揪出来的。

    沈素现在的敌人已经够多了,这种时候盟友中出了奸细是足以致命的。

    这一路上灵破珠都被沈素攥在手心,她是想感受一下灵破珠的奇妙之处,只是这珠子在她手中并不安分,就像是知道拿着它的人并不是它认可的主人一样,沈素也没了兴致跟它多耗。

    江蕊平总归是会有办法让灵破珠听话的。

    鸟族大多数都是以树木而居的妖,所以鸟族族地和狐族圣地不太一样,她们族地随处可见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邬绣所住的地方也在树洞中。

    现在鸟族和狐族的合作日益加深,有着狐二白的带领,她们没有受到阻拦就被带到了邬绣所住的树洞外。

    她们在树下站了有一会儿,那棵树身开始慢慢裂开,黑亮的灵光从中渗了出来,带着寒意。

    沈素打了个哆嗦,还没来得及驱散寒意,一道黑影就从中钻了出来。

    正是邬绣。

    邬绣相较白日里,此刻的脸色更为难看些。

    乌黑羽睫下泛着片黑青色,柔白的肌肤上浮着这样醒目的色彩,憔悴有些吓人。

    “首领大人,深夜到访有什么要紧的事”

    沈素紧蹙起眉心“邬族长,你这是怎么了”

    她刚刚问出话来,那还未合上的树洞里忽然传来了一道狠厉的女声“邬绣,你最好放开我白长老”

    邬绣原是想说没事的,可这样的话都传进了沈素的耳朵,她自然是不能装作没事发生。

    她咧了咧嘴角,满是苦涩“一点族内的事让首领大人见笑了。”

    因为邬绣的特殊能力,邬绣要避免灵言实现,一直以来都是尽可能的在少说话,族内发号施令的都是蘅苒。

    可现在的蘅苒已经陷进了灵根局中,还已经对余暮寒动了心,并且知道沈素有害余暮寒之意,若是再放任她来做决策,难保她不会让底下的妖伤害沈素,所以决策权也就回到了邬绣手中,邬绣压是压得住她们的。

    可既然是决策,避免不了要张口。

    张口太多,意外也就多了。

    今日族内的树洞都倒了两棵,两只喜鹊没了住的地方,正在跟她闹呢。

    邬绣这样一说,沈素倒是想起来了另外一种可能,她朝着卫南漪的方向望了眼,卫南漪也恰恰是看了过来,她们想到了一处,狐二白更是直接将心中猜测直接

    惊呼出口“不会是蘅苒干的吧。”

    “嗯什么”邬绣不太明白她们在说什么,沈素也就将刚才她们的遭遇都说了出来,听到跟林恙晖对话的妖天赋能力能够蛊惑人心,还能让修士被迫停下,跟她灵言类似的能力,邬绣皱了皱眉。

    拧眉沉思片刻,邬绣这才轻轻摇摇头“灵言这样的能力肯定是出在我们鸟族不错,只是不可能是大长老安排的。”

    “你为何这么确定”

    邬绣没有再继续张口,她身后神展开一对乌黑发亮的翅膀,翅膀轻轻扇动,一根羽毛从翅膀上飘落,化作根根黑线,黑线在半空中凝聚,慢慢形成了文字。

    她不敢说太多话,也就用文字来告知了沈素她们原由。

    自从沈素告知她灵根局的事,在下定决心搭救蘅苒以后。

    邬绣回到族中便将蘅苒禁足在她家了,虽说是安排了白孔雀一族的亲人去陪伴蘅苒,可她也没有松懈,只要她不在族内,她就会用灵言让蘅苒昏睡,蘅苒的修为虽然要强过她,可想要从她全力施展的灵言中挣脱也不太容易。

    就算是醒了,也能立刻因为一些意外昏过去。

    只有邬绣在族中的时候,蘅苒才是醒着的,她跟蘅苒的树洞就靠在一起,里面有什么动静,邬绣都是知道的,所以不会是蘅苒安排人做下的。

    邬绣这样笃定,沈素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可究竟是谁做下的,她肯定是要弄清楚的。

    她凝眉沉思片刻,这才跟邬绣说“邬族长,木远是认得那只妖声音的,这样吧,你将族内会灵言之术的鸟都聚集到这里吧,只要让木远听过声音,我们也就知道究竟是谁做下的了。”

    既是盟友,邬绣没有二话。

    她满口应下,只是没有让沈素她们在远处停留,而是带着她们到了蘅苒所住的地方。

    蘅苒的树洞十分具有个人特色,到处都是白孔雀自然脱落的羽毛,一片片串着挂在顶上,莹白细软的羽毛很是赏心悦目。

    她们过去的时候,蘅苒正在她妹妹的陪伴下数珠子。

    七彩的珠子在掌下流动,听到响动她才抬起来头,白色的睫毛轻轻颤动,眼底浮出一瞬的挣扎,只是很快就被厌恶所取代“你们来做什么”

    比起那日在镜湖,她冷静了不少。

    起码没有在见到沈素的瞬间就继续张口哀求沈素放过余暮寒。

    邬绣刚想跟她解释,沈素却故意将尾音儿挑起“我刚刚遇上了截杀,好像是余暮寒和一只鸟干的,我好歹也是雁碧山的首领,今日受了这样的委屈,自是要将凶手找出来,如果找不出来,我准备让你们全族陪着余暮寒一快死。”

    “首领大人”邬绣也有些被沈素的话惊住了。

    狐二白抬手捏住了她的胳膊,示意她去做她现在最该做的事。

    沈素是故意在惹怒蘅苒。

    能坐上大长老位置的妖,心中自然是有全族的,蘅苒当然也是在乎的,她忽然间将手中的

    珠子尽数洒向了沈素,眸色微沉“大胆”

    她洒出来的珠子,每一颗都冒着莹白色的光泽,以极快的速度弹向了沈素。

    她天赋能力是没有什么攻击性,可终究是活了几千年的大妖了,还是天赋不俗的白孔雀一族,她妖力很强,这样的珠子真砸在了沈素身上,或多或少会多出来几个窟窿。

    珠子还没有碰到沈素,一片衣袖就将它们拦了下来。

    那素白的衣袖属于卫南漪。

    卫南漪显然是没有想到蘅苒会突然攻击沈素的,她脸色不太好看,衣袖接住的珠子轻轻一甩竟是尽数砸向了蘅苒。

    邬绣身上灵光浮动,挂满黑羽的翅膀挡在了蘅苒跟前,几根羽毛被珠子上的灵光磨碎了羽尖,她脸上神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倒是蘅苒的妹妹蘅清没有征兆地站了起来,用力从身后推了一把邬绣“不用你在这里假惺惺,你要真是为了姐姐好就不应该将她关起来,姐姐这些年日日都在帮你处理族中事,难道是要夺你的权不成还不是你们黑乌鸦一族出的族长都是口不能言的废物,只要张口就会给族内带来灾祸”

    因为沈素说过知道灵根局的事越少越好,邬绣没有将蘅苒陷进灵根局的事告诉任何妖,也包括蘅苒。

    蘅苒身边的妖都觉得她要关蘅苒是为了权利,自然说话也不太好听。

    这种话就连沈素听了都在皱眉,邬绣听了该是多难过。

    她仔细去看邬绣的脸色,只发现邬绣神情一切如常,这样的话她像是听过许多次了,半点波澜都没有掀起来,她转过身,平静地望着对她发火的蘅清“蘅清坐回去。”

    再没有太多的话了。

    蘅清当然是不愿意的,只是邬绣声音刚刚落下,她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跌落回了床榻。

    这样的能力简直一点道理都不讲,若是不能及时封住邬绣的口,只要她张口那就是份会成真的诅咒,蘅清讨厌这样的能力,她被迫坐了下去,身体猛地一弯,脑袋突然间撞向了邬绣。

    她将妖力集中在头顶,这猛地一撞,邬绣竟是一时不备被撞飞了出去。

    邬绣原本是可以站稳的,可沈素却将地上的珠子悄无声息地推向了邬绣脚下,邬绣落下的瞬间踩到了裹着沈素灵力的珠子上,身体被拖着朝下坠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她皱皱眉,并没有多说什么。

    依着她的特殊,她只能是这样沉默寡言的性子。

    见她摔了,蘅清眼中有喜色,可沈素明显看到蘅苒眼中没有跟蘅清一样的喜色,她没有幸灾乐祸,甚至有一瞬的怔愣,她朝着邬绣摔下去的方向伸出了手“邬绣”

    她看着像是想去扶起来邬绣,刚刚伸出去的手却猛地一顿,停在了半空中。

    蘅苒收回了手,不太舒服地朝着蘅清靠近。

    蘅清揽住了蘅苒的肩头“姐,你怎么了”

    “疼。”

    她喊疼,蘅清立刻就横了眼邬绣“一定是闷太久了”

    沈素觉得蘅清说的不对,蘅苒不像是闷久了,她更像是陷入了自我意识的挣扎,这样的状态跟盛清凝她们一致。

    邬绣现在站在沈素这一边,沈素要杀余暮寒。

    蘅苒的命是为了余暮寒死,现在去关心邬绣也算得上一种违背命运的行径。

    疼就对了。

    邬绣说蘅苒不在意她,那现在看并不是这样的。

    只是蘅苒在意的东西很多,邬绣在里面算不上最醒目的一个,可也是必不可少的一个。

    听着蘅苒喊疼,邬绣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快步走到了蘅苒身侧“我看看。”

    她一出声,蘅苒就下意识地朝着她伸出了手,她们谁都分不清究竟是灵言的控制,还是她自己愿意的。

    蘅清一掌拍在了邬绣伸过来的手背上,她对邬绣是半点不留情面“假惺惺,你要真关心我姐,就解了禁足。”

    蘅清这样一打,邬绣的手就收了回去。

    蘅苒眉心轻轻蹙起,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邬绣大概还是有些难过于蘅清敌对她的态度,她冷着声“不管你信不信,我是在救她。”

    蘅清还想说话,可沈素抢在她前头“邬族长,你先去办我交代你的事吧。”

    邬绣沉闷地点了点头,她朝着洞外去,准备将族内会灵言的鸟都抓过来,可她对一个刚刚威胁过蘅苒的人顺从,这再次点燃了蘅清的脾气“邬绣你跟外人合作,你要害了整个鸟族吗”

    “话别说的这么难听,我也不算外人。”沈素走近了蘅清,俯视着坐在床上的蘅清和蘅苒“我好歹也是雁碧山的首领,我被人刺杀了,找个真凶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蘅清不太服气,她想要故技重施,头刚刚低一点,一股灵力就拖住了蘅清的下颚,竟是硬生生将她的头抬了起来。

    她撞上了双墨黑生寒的眼眸,屋中响起的轻柔女声成了追命的幽魂“别乱动,你要是伤了小素,我就将你羽毛一根根拔下来。”

    沈素由衷觉得白孔雀的羽毛应该能制成不错的饰品,也真心觉得卫南漪是个说话算数的好人。

    看着被卫南漪吓住,朝着蘅苒怀中缩的蘅清,沈素感觉有软饭可吃真心不错。

    卫南漪跟她从前的处处谋算不同,她直接是实力的碾压。

    蘅苒没有跟卫南漪动过手,她不知道卫南漪有多强,可她能够感受到卫南漪压在她妹妹身上的力量有多强。

    更何况她们身后还站着江蕊平。

    她半抱着蘅清,任由蘅清在她怀中缩着脑袋“首领大人想找真凶当然没有问题,可如果是想要我整个鸟族的性命,未免太过分了些。”

    蘅苒不太一样了。

    那是以肉眼都可以看到的区别,在蘅苒入局以前,沈素也算是跟蘅苒打过交道了,她会嬉笑间喊只大她二日的皈苍为爷爷,在邬绣跟她意见相左的时候,直接捂上邬绣的嘴带走,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容的。

    可现在她们踏进这树

    洞很久了,蘅苒看着就死气沉沉的。

    她是威胁了蘅苒,可以前的蘅苒应该不会在意她的威胁才对,毕竟那日里庾景发疯,她也没有收敛笑容。

    蘅苒或许都没有发现,她已经不太像她了。

    沈素望着蘅苒,眸光微颤,她没有将谎言继续下去,而是改了口“蘅苒长老你也不用动怒,我刚刚是跟你开玩笑的,我不会伤害你们鸟族的,不过你要是继续跟余暮寒来往那可就不一定了。”

    恩威并施,沈素也算是无师自通。

    提到余暮寒,蘅苒眸光一点点迷离,几乎是迷失了自我,她喃喃道“你为何一定要杀他慕寒人很好。”

    “他好他好,那日里跟我求情的就只会是你一妖,而不是你,竺仙儿,艳霄二只妖,这还是她招惹的妖族女子,你可知他在人修当中还有多少红颜知己”沈素字字句句从口中逼向蘅苒“蘅苒长老,你要跟那么多女子分享道侣吗”

    “当然不行”

    蘅苒她们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女子,当然不会接受跟其他人共用一个道侣,就算她们不计较,她们身边的人都是会帮她们计较的,现在冒出声音的就是刚刚被卫南漪吓住的蘅清。

    蘅清这会儿也顾不上害怕了,她从蘅苒怀中直起身子,微微扬起头颅,自有一番孔雀的骄傲“我姐姐可是族内血脉最纯粹的白孔雀怎可有人对她不忠”

    沈素笑而不语地看着她。

    问题出在蘅苒身上,蘅清就算是跟她们说再多也是无用的。

    蘅清也发现了这一点,她忙转过头去“姐姐,你不是说余暮寒是世间难得的好男子吗可他有那么多红颜知己的话又怎么能算的好呢你莫不是被她骗了。”

    骗蘅苒的不是余暮寒,而是命运。

    蘅清所说倒是提醒狐二白了“蘅苒,我记得你们一族,这一代就只有你一只命中带金的白孔雀吧,现阶段应该只有你的天赋能力能够抵消黑乌鸦灵言的不幸吧,你想跟着余暮寒,那你可有想过你要是跟着他走了,谁还能克制黑乌鸦的灵言,你的妹妹,你的族人,你们整个鸟族要怎么办”

    听到族人和鸟族,蘅苒有了动容。

    大概是命运的安排,白孔雀一族每两千年就会出只带着幸运而降生,而黑乌鸦则是二千年会出现一只带着灵言力量降生。

    因为黑乌鸦的力量特殊,大长老的身份是压制,往往需要年岁大些,修为强些的白孔雀来做,这样才能一定程度上压制些黑乌鸦会给族中带来的不幸,因为按着年份算下去,幸运白孔雀诞生的数量比黑乌鸦多些,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很顺利的,在蘅苒之前的每一代白孔雀比黑乌鸦大上一千岁。

    按着她的年纪去算,族内早就该诞生另外一只带着福金气降生的白孔雀了。

    可应该是因为上一任白孔雀和黑乌鸦活得都太长了。

    蘅苒一千岁那年,族内没有新的灵言黑乌鸦降生,蘅苒两千岁那年,族内没有带着福金气的白孔雀降生。

    族内都以为天道要打破鸟族长期以来的平衡了,当时的鹰族都做好了要接任族长之位的准备,没想到她二千岁那年,她们等来了一只灵言黑乌鸦,那就是邬绣。

    邬绣的天赋比她前辈们都强,所以她出生就克死了她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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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因为这,族内没有妖愿意照顾她。

    蘅苒的命运就是要跟灵言黑乌鸦达成一种平衡,所以她将邬绣捡到了她身边养着。

    好容易把邬绣养大了,上一任族长也死了,邬绣继任族长,她就自然而然待在了这个大族长的位置上。

    她至今都还没有等到另外一只能够担任大长老的白孔雀,狐二白没有说错,她一旦从族内消失,族内的某种平衡就会被打破,到时候不幸会在整个鸟族蔓延,这并不是蘅苒想要的。

    蘅苒喜欢余暮寒,可族人对于她来说很重要。

    她从降生开始就知道自己将来是要守护同族的,这是她的使命,她没有勇气因为一个男修害死整个鸟族,背后牵连着上万条生命。

    蘅苒不敢,她背不起那样的责任。

    可她渴望着余暮寒。

    蚀骨钻心的痛感袭来,蘅苒漂亮的瞳孔渐渐变白,几乎要完全融于雪色中,她不安地动了动身体,雪白的睫毛落了一滴泪珠,拽着蘅清的手紧了紧“阿清,我疼”

    听着她喊疼,蘅清又将话头牵引回来了邬绣身上“都是邬绣不好,她凭什么关姐姐”

    其实,她没有那么喜欢听她们骂邬绣。

    好歹是只养大的鸟。

    她平日里都不骂邬绣,她们嘴里倒是一句好听的都没有。

    可一想到邬绣现在联合外人来关她,她又堵得心发慌。

    蘅苒不傻。

    她知道她现在被关跟沈素脱不了关系。

    沈素是不知道蘅苒在心中偷偷骂她呢,她只是听到蘅苒喊疼,也就知道狐二白猜中了蘅苒最在意的点。

    浓密的睫毛轻动,沈素吸进一口气,这才跟蘅苒说“蘅苒长老,你不是一直很信命吗命定的你再接触余暮寒会死,而且就算天不收你,你再继续跟余暮寒来往,我真的会杀你,不仅是你,我还会杀光你们鸟族的,你应该知道的有江师叔在,我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要是能让蘅苒挣开灵根局的牵制,削弱余暮寒的灵根,沈素不介意做个恶人。

    更疼了。

    蘅苒抬了抬手腕,掌心在心口重重摁下下去,这样的力道能够缓解她部分疼痛。

    她应该是没有旧疾的,可只要是心中产生余暮寒划清界限的念头,心口就会疼得厉害,那样的疼痛不亚于挖心的疼痛,她应当是爱极了余暮寒的,可面对蘅清的质问,她又实在是说不上来余暮寒的好。

    除了那声好,很好,她什么话都没有。

    好疼

    她越往此处想,剧烈的疼痛袭来就更快,疼痛还在蔓延,蘅苒目光涣散了几分,她下意识地反驳着沈素“江蕊平又不是你手中的刀,

    不会听你的话肆意屠杀无辜。”

    “师叔不是,我可以是。”

    卫南漪从沈素身后站了出来,她还是那样的温柔美貌,只是她眼中没有丁点笑意,平淡的不像是在说笑。

    似乎只要沈素一声令下,她就会化作最锋利的刀扎破整个鸟族的心脏。

    卫南漪跟传闻中不同。

    她不太像个柔善的神女,她倒是很像江蕊平当年杀入鸟族的模样。

    偏执又冷淡。

    沈素不过是吓唬吓唬蘅苒,可卫南漪好像在说真的,就连沈素都有发愣“夫人”

    “邬绣,你想做什么你松开我我姑姑是不会原谅你的”

    她还有话说呢,外头倒是先传来了声响,打断了沈素想说的话。

    听起来应当是邬绣带着她们要找的鸟群回来了,脚步声一声叠着一声,大多都没有什么抵抗情绪,唯有出声的这只反抗情绪很重。

    木远一听到这道声音,立刻道“宗主大人,师父,我和胥荣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

    他声音一出,蘅苒和蘅清同时变了脸色。

    蘅清凑近蘅苒,声音朝下低了低“姐姐,那是蘅愈的声音。”

    蘅愈想必也是白孔雀一族。

    沈素还在思索,邬绣已经扯着一少年,带着浩浩荡荡的鸟群进来了,那被她抓在手中的少年见了木远,脸色变了变,他一下挣脱了邬绣的手,奔逃进了蘅苒的怀里“大姑姑,族长欺负我”

    离得近了,听得更清楚了。

    木远可不在意鸟族的弯弯绕绕,他一把扯住了蘅愈的手腕“宗主大人,就是他,当时跟林恙晖说话的妖就是他,就是他撺掇林恙晖杀你的”

    蘅愈脸色白了白,他一把甩开了木远,整个脑袋钻进了蘅苒的怀中“我不认识你。”

    原来,他是蘅苒的侄子。

    沈素也没有多耽误功夫,既然木远都认出来奸细了,她便让邬绣放走了其他被请过来的鸟雀,她盯着蘅愈,左手轻轻一挥,一根水绳就捆在了蘅愈腰间,猛地将他从蘅苒怀中扯了出来,摔在了地上。

    蘅愈骂了声沈素,急慌忙要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等他爬起来,沈素就已经踩住了他的手腕“就是你要杀我”

    她还以为胆敢去林恙晖合作的会是个厉害的妖,没想到竟是只小妖。

    他最多才有元婴修为,对上两重妖身的沈素毫无胜算。

    “谁要杀你了”蘅愈还在否认,沈素体内血脉力量在瞬间展开,那还在乱动的小妖一下就僵直了身体,呆愣愣地望着沈素,他之前就匆匆见过沈素一次,根本没记住沈素的脸,现在凭着血脉力量才将沈素认了出来“首领”

    蘅苒早就疼得冷汗直冒了,可蘅愈是她过世弟弟的唯一血脉,这会儿被沈素踩在了脚下,她脸上也不太好看。

    “首领大人,这其中可能有误会。”

    “误会”先不说沈素有多信任木远,就算是只看蘅愈

    这会儿惨白惨白的脸色,她就能断定这不是什么误会。

    狐二白他们也都看清了蘅愈被吓到惨白的脸色,他讥笑一声“这么不经吓,你当什么叛徒。”

    “我不是叛徒。”听到狐二白的嘲讽,蘅愈立刻梗着脖子,反唇相讥“她又不是我们鸟族的人。”

    邬绣快步上前,她一把扯起来了蘅愈“可她是首领,你现在要杀首领,那就该”

    她的死字还没有说出口,张开的唇瓣就被一双手捂住了。

    蘅苒浑身发疼,呼吸发紧,说句话都难受的很,连跑带奔到了邬绣身后,身体几乎是要贴着邬绣的背才不至于摔下去,她艰难地喘息着“不能死。”

    有了蘅苒的袒护,蘅愈又变得大胆了起来“我没有错。”

    “你”蘅清不喜邬绣,可还没有到是非不分的地步,她一把抓住蘅愈“你要害死我们整个鸟族吗”

    蘅愈不太害怕蘅清,面对蘅清的指责他也没有低头“我没有害鸟族,我所做的都是为了帮鸟族。”

    “说实话。”蘅苒几乎是趴在了邬绣后背,下颚抵在邬绣肩头,重重地喘息着“蘅愈,你为何要勾结外人杀首领大人。”

    她刚刚几乎要跟沈素吵起来了,这会儿因为侄子做错事,倒是又认可起来沈素的身份了。

    蘅愈还是很怕蘅苒的,他头朝下低了些,只是依旧嘴硬“我没有做错,我只是想给我们鸟族谋划一条生路。”

    他倒是也算有可取之处,那就是不对着蘅苒说谎。

    在蘅愈口中,沈素他们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因为没有可以接任大长老之位的白孔雀,蘅苒一旦离开鸟族,鸟族就会失去平衡,到时候大家说不定都会死于诅咒的力量,所以蘅愈就想在蘅苒离开鸟族以前给鸟族另外谋划一条生路,一条脱离黑乌鸦灵言诅咒的路。

    她们族内很难另外再有跟熊族虎族那样纯粹杀戮的鸟妖,但如果有厉害的族群支持那就不一样了。

    蘅愈那天遇上了宿溯和蓑利,他们说只要他杀了现在的首领,他们就愿意帮他,到时候比试的时候放水,让他也担任妖王,这样他就能做鸟族的族长了,他们也就不再需要诅咒灵言了,白日里也是宿溯告诉他,林恙晖跟沈素发生了争执,他才有机会去怂恿林恙晖的。

    蘅清脸色都难看了几分“谁跟你说姐姐要离开鸟族了”

    “我都听到了大姑姑爱上了个男修,想要嫁给他,跟着他去什么临仙山”蘅愈脑袋低得更深了“我不想破坏大姑姑的幸福,可我也不能不能为了鸟族考虑”

    有责任心是好的,只是这颗心没用对地方。

    蘅苒要是真跟着余暮寒去了,那才是不幸的开端。

    沈素没有想到一次暗杀居然还是绕到了余暮寒身上,也没有想到这奸细居然能笨成这样“你是蠢货吗就算你用这样的方式当上了妖王,坐上了族长的位置,你的实力护得住鸟族吗”

    “那也比邬绣

    好她只会给我们带来不幸”

    蘅愈高声喊着,控诉着黑乌鸦的不是。

    他恨极了邬绣,厌极了诅咒的力量。

    “哈哈哈小家伙也想当族长啊”狐二白舔了舔狐狸尖牙,贼兮兮地笑了两声“这感情好,等着邬绣被赶出鸟族,这小家伙当了族长,我也能尝尝鸟族族长血肉是个什么味了。”

    邬绣身体没动,素白的手已经搭上了狐二白的肩头,指尖有黑光颤动。

    狐二白也不在意,他轻轻挪开了邬绣的手“你护着他们做什么,你也听到了,他们一个两个都怨恨你的很,护着他们也都记不住你的功,只能记着你的错。”

    邬绣的眸光黯淡了几分。

    一直来都是这样,她能清楚地感知到族内每只鸟对她的恐惧,还有排斥。

    因为她比先辈诅咒的力量更为纯粹,邬绣所遭遇的冷眼也是最多的,其实她比夜浣庾景他们更强,可她甚至不敢在妖王当中争个更前的位置,就是怕引起族内鸟雀的惶恐,她的实力越强,她的族人先感知到的不会是荣耀,而是恐惧。

    那份恐惧会将她们折磨的夜不能寐。

    在有蘅苒的时候,她们还能克制心中畏惧,可没了蘅苒,这里可能就不是她的家了。

    她的存在只会伤害到家人。

    因为蘅苒出事,她亲自调节族中矛盾才这么短的时间,族里就已经有两只喜鹊落到了无家可归的下场,日子长了,只会失去的更多。

    邬绣不想怪罪他们,置身处地想想看,有她在身边,可能哪天悄无声息死去都有可能。

    换她,她也怕。

    “咳咳”蘅苒彻底是没法动了,她身上好疼,埋藏在血肉下的骨头像是被人一根根敲碎了,胸口剧烈的起伏,让她忍不住发出细微的咳嗽声,几缕血雾顺着她的唇落在了邬绣的衣襟上,她喉咙都很痛,可还是在艰难张口“蘅愈,道歉。”

    蘅愈仰着脑袋,不肯服输。

    可眼睁睁看着蘅苒眼眸越来越冷,他还是害怕了,他朝着沈素叩拜了下去“首领大人,对不起,你别杀我,等我成了族长,我一定会继续效忠你的。”

    沈素都被蘅愈气笑了,她没想到他现在还想着当族长。

    怪不得他能被宿溯他们挑拨,脑子笨成这样,不往圈套里钻才是奇了怪了。

    蘅苒并不满意蘅愈的态度“跟族长道歉。”

    蘅愈可以跟沈素道歉,可他不能跟邬绣道歉。

    “我有没有说错,黑乌鸦是不幸的化身,我们跟着她是不会有未来的,哪天死了都不知道”

    “啪”他倔强的模样还是惹恼了蘅苒,她离开了邬绣的背,踉踉跄跄走到了蘅愈跟前,照着他脸打了一巴掌。

    她没什么力气了,可落下的巴掌又响又脆。

    “谁给你的脸,又受她恩惠,又骂她,还不知悔改的”

    各族的地位看似算得是整体实力,可事实上比的还是妖王威望,她们都活在邬

    绣的庇护下,可偏偏他们拎不清。

    蘅苒只是被关着,心中觉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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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万万到不了要反了邬绣的地步。

    见蘅愈挨了一巴掌,蘅清下意识地摸了摸她自己的脸,她刚刚好像也骂了邬绣很多句。

    蘅苒打了这一巴掌,身上的力算是彻底被抽空了,疼痛占据了她的全部感知,视线都模糊了几分,她身体朝着旁边一歪,人就要摔下去了,邬绣站得离她不远,立刻扶住了她。

    她寸寸肌肤都像是开裂一样,邬绣伸过来手一碰,蘅苒疼得惊呼出声“你别碰我,我疼”

    邬绣忙松开了手。

    可她松开了手,蘅苒倒是半趴进了她怀里。

    她半边身子都落进了怀抱,邬绣也就想着让她靠稳些,她手刚刚搭上蘅苒的腰,蘅苒就用力拍在了她手背上“都说了别碰我,我疼。”

    邬绣有些手足无措,她低喃一声“不疼。”

    简短的两个字随着她眼底的乌光朝着蘅苒靠近,慢慢落下的时候,蘅苒倒是不喊了,她身体的痛感被抽空,唇舌也利索了一点“首领大人,你要是想杀就杀了他吧。”

    沈素没有应蘅苒,她好奇地看着突然不喊疼了的蘅苒“灵言诅咒还能这样用吗这应该不能算诅咒的力量吧”

    卫南漪不太赞同地摇摇头“小素,你仔细想想丧失痛感其实也能算一种诅咒。”

    的确。

    沈素还没有给蘅苒答复,蘅清和蘅愈就急了,蘅清在蘅愈的求救下喊了声“姐姐。”

    “难不成日后要因为他一个人犯蠢,害了我们整族不成”

    消失的痛感再次出现在了身体,蘅苒重重地喘息两声,这才将话喊出去。

    她扯了扯邬绣,邬绣却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蘅苒白色的眼睫都要跟雪一样融化开了,那上面沾上了泪珠和汗渍,她微微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及说话,沈素就站到了她跟前,笑盈盈道“蘅苒长老,我可以不杀他,可你要保证以后都不再见余暮寒了。”

    蘅苒疼得脑子都糊涂了,她没有办法去思考,只听得沈素又说了一句“蘅苒长老,你刚刚说的话,自己也该记住的,可别因为你自己害了整个鸟族。”

    族人,她的族人,还有亲人还有邬绣。

    “好。”

    更疼了,在应下的瞬间,蘅苒几乎被痛感吞没,白净的面上越来越多汗珠浮出。

    像是初雪遇阳融化,一颗颗水珠早就挂满了白睫。

    她拽着邬绣胳膊“疼。”

    邬绣顾不上刚刚的满心落寞了,她手指微微曲着,紧绷着唇线,有些不知所措。

    蘅清看她疼得厉害,连忙上前推开邬绣就要将她接过来,可她刚刚推开邬绣,蘅苒就又朝着邬绣扑了过去,她双手艰难地抬起,红着眼睛拽着她胸前衣襟,红着一双眼眸“邬绣,你跟我跟我说不疼。”

    邬绣愣了愣,只是她听话蘅苒的话也听惯了,耳根

    子一软也就顺着她说“不疼。”

    果然在邬绣说完,蘅苒又得到了短暂喘息的机会。

    她揪着邬绣衣襟的手松开了,整个人钻进了她怀里,在心脏慢慢紧缩的瞬间,又说“邬绣,你多说几次。”

    蘅苒的痛感来自自我意识的挣扎,来自天道的控制,邬绣无疑是在帮她跟天争,诅咒灵言能够消散痛感的时间有限,甚至可以说很短,一声灵言只能让蘅苒疼痛停止一会儿,她只能死死拽着邬绣。

    邬绣将蘅苒打横抱了起来,将她放在了床上,嘴上一声声念着“不疼,不疼”

    她念的慢一句,骤然出现的疼痛几乎会碾碎蘅苒一身骨头。

    蘅苒死死抓着邬绣的胳膊,越抓越深后,干脆是两只胳膊环抱住她垂下床上的手臂“邬绣你就在这,你不许走,你要是走了,我就要疼死了,你肯定不会忍心让我疼死的。”

    沈素她们走的时候还顺手将蘅清和蘅愈拎了出来。

    虽说是不准备杀蘅愈了,可沈素的性子还是让卫南漪给他种下了好几重封禁术,甚至学着白余将蘅愈暂时变成了个哑巴孔雀,这才离开鸟族。

    走到回狐族的路上,沈素这才想起来件重要的事,她忙问着卫南漪“夫人,明日试炼名额争夺比试就开始了,邬族长不会在这个紧要关头哑了吧”

    “应该会哑。”卫南漪倒是想安慰沈素两句,可看她们出来时候,邬绣声音响起的频繁程度,真这样念下去,十有八九是得哑的。

    狐二白倒是心宽“怕什么,邬绣平时就不说话,旁人也不敢让她说话,没人会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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