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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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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中以为,朱砂能安神,太医院也经常在安神汤里面添加朱砂为药。

    高力士并未多想,笑道:“九娘说得是,待下次太医来请脉,我与太医提一句。()”

    谭昭昭藏在衣袖里的手,紧拽成拳,又再次松开,心还是克制不住砰砰跳个不停。

    那是李隆基,是帝王。

    可一旦话说出口,就再难收回。念头如春雨后的野草,疯狂滋生。

    世人称颂大唐繁盛,大唐的确繁盛,繁盛在于大唐的兼容并包,海纳百川的气度。

    派往民间抢夺收刮美貌民女花鸟使,在安史之乱时死去的千万百姓,被吐蕃占据的安西,凉州沙州等地的百姓,青壮皆被杀害,妇孺被□□,老幼被强行打为奴隶。敢反抗者,被开胸剖腹,惨无人道的事迹,罄竹难书。

    李隆基与他的王朝官员,达官贵人。一同造下的罪孽。

    其中,李隆基是罪魁祸首,死一万遍都难以赎罪,他不配活着,不配寿终正寝。

    高力士打量着谭昭昭,关心道:九娘,你怎地了?我瞧你脸色好似不大好。()”

    谭昭昭暗自一惊,抬手抚胸,忙道:“我吃多了糖水,腻着了。”

    高力士连忙倒了盏清水递给她,道:“快吃些清水缓缓,可要请郎中来瞧瞧?”

    谭昭昭抿了口清水,摇摇头道:“我没事,歇一阵子即可。”

    高力士道:“你若是不舒服,一定要请郎中。”

    谭昭昭努力笑着说了声没事,高力士犹豫了下,道:“九娘,张相不会有事,陛下从未忘记过张相的好,经常称赞张相凤仪无双。这次的译官之事,四方馆的官员丢了脸,也是丢了大唐的脸,陛下很是生气。最终,陛下还是会用有本事的译官,无论男女。”

    谭昭昭讥讽地道:“我听说了前因后果,三郎无需瞒着掖着。花鸟使在民间到处寻找美貌的小娘子,且不提亲人分离,这些小娘子进宫之后,过的是何种日子,三郎比谁都清楚。那些弹劾大郎的官员府里也有母亲,也有姊妹女儿我这句话说得也不对,他们的姊妹女儿,他们也从未当做一回事,都是许配出去联姻罢了。就算是贵为公主,也不外乎如此。”

    高力士见到谭昭昭愤怒难过,他同样焦急难安,至于公主或者其他娘子,他压根不放在心上,赶忙道:“九娘你莫动怒,学堂是你一手经办,你只是想助人做善事,他们只是借机攻讦张相罢了。陛下已经看到了靠着考核选拔官员的好处,岂能让举荐制死灰复燃。我已经借着时机,在陛下面前替你说了好话。只要张相不再提花鸟使之事,陛下的气也就消了。”

    谭昭昭清楚张九龄的脾性,他在花鸟使让不可能让步,花鸟使所行之事,实在太过恶臭。

    安禄山已经出现,史思明应当也从了军,李隆基已经开始发疯,他的确该死了!

    高力士对李隆基忠心耿耿,且身居高位。

    谭昭昭亦相信,高力士对自己绝无

    ()    二话,因为学堂是他操办,他才会在李隆基面前说好话。

    他们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分歧,谭昭昭并未多提此事。

    两人说了一会话,在天色暗沉时,高力士离开回了宫。

    张九龄在高力士离开的前后脚回了府,他下马急匆匆进屋,正屋灯亮着,却不见谭昭昭的身影,赶忙脱下外衫到处找,听到净房里的呕吐声,慌得抬手捶门:“昭昭,可是你在里面?”

    谭昭昭从铜盆里抬头,喘了口气,哑着嗓子答道:“是我。”

    张九龄更急了,道了声我进来了,砰地拉开了门。

    谭昭昭手上脸上都湿漉漉,手撑着铜盆架子,道:“我没事。”

    净房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酸味,张九龄一个箭步走到谭昭昭面前,看到她惨白的脸色,取了干布巾递给她,心疼地道:“可是吃坏了肚子,快出去歇一歇。我让千山去请郎中。”

    谭昭昭擦拭干净手脸,被张九龄揽着走出净房,道:“我没事,先前高三郎来了,我吃得肠胃不大舒适,吐过就好了。”

    先前太过紧张,酒酿与酒在胃里翻滚,在高力士离开后,谭昭昭就再也止不住,冲进净房呕吐。

    见到张九龄,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谭昭昭的心,莫名安定了下来。

    张九龄匆匆更洗了下,出来陪在谭昭昭身边,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见她精神恢复了不少,长长舒了口气,道:“昭昭,先前我真是吓着了,以为你生了病。”

    谭昭昭转开了话题,拣着说了高力士出来之事,张九龄沉吟了下,道:“他们想要举荐,靠着关系门道出仕为官,得要潜心苦读,好不容易考中进士,出身贫寒之家的士子们能答应。至于花鸟使,民间早已怨声载道,选遍天下美貌小娘子,很快会轮到长安,长安城也开始风声鹤唳,生了女儿的人家,都不敢声张。陛下坐在皇城宫中,离得远,听不到爷娘哭儿女的声音,在长安城中的声音,他总能听到一二。怨气太重,他总得忌惮,收敛一二。”

    皇城在长安,长安城的地面,多次被浸在血流成河中。李隆基在帝位上安稳了多年,已非以前那个争抢帝位时,亲生上阵厮杀的李三郎,早已在富贵权势中,泡软了身子骨。

    既然李隆基会害怕,花鸟使就不敢经常出动。谭昭昭暗自舒了口气,张九龄不能离开朝廷中枢,只要他一走,安禄山做了节度使,安史之乱会随之而至。

    谭昭昭问道:“大郎见过了王摩诘,觉着他如何?”

    张九龄不禁微微笑起来,道:“王摩诘很有才情,品行高洁,我建议他早些去考科举,朝堂需要他这般的官员。张颠在一边吓唬他,说是科举难考,王摩诘很是君子,没揭穿张颠当年考科举不中之事。就算是友人,也不当面揭其短,我与他很是投契。”

    谭昭昭回想起王维的洁癖,忍笑道:“大郎与王摩诘怎地就投契了?”

    张九龄不知谭昭昭的小心思,道:“王摩诘的诗词,写得极有灵气,我自认为不如也。王摩诘与张颠不同

    ,张颠不拘小节,王摩诘处处工整,喜洁,行事一丝不苟”

    张九龄这时停了下来,似笑非笑道:“好啊,昭昭在这里等着,想要笑话我呢。”

    谭昭昭不客气笑了出声,嘴上却不承认,道:“我没有,大郎莫要冤枉我。”

    张九龄如何能信她,长臂一伸,就将她拉进了怀里,佯怒道:“昭昭还敢狡辩!”

    谭昭昭哎哟叫唤:“我身子不好,没力气了,大郎快松开。”

    张九龄想到谭昭昭先前才吐过,慌忙放开了她,连声追问道:“昭昭可有哪里不舒服,昭昭莫要吓我。”

    谭昭昭慢条斯理理着乱掉的发丝,道:“大郎只要不动手,我就没事了。”

    张九龄长松口气,无奈地道:“昭昭,以后别再吓我,可好?”

    谭昭昭见张九龄脸上的倦意与苍白,歉疚地道:“大郎,是我不好,我保证,以后都不吓唬你了。”

    张九龄轻轻将谭昭昭拥在怀里,低声道:“昭昭,今朝很是热闹。我却很是不习惯,总想着回到府里,同你清清静静坐着,哪怕什么话都不用说,就无比舒适。在朝堂上累了,歇下来时,我只想放松,友人也罢,亲人也罢,他们都不是昭昭。”

    谭昭昭笑问道:“难道我不是大郎的亲人?”

    等了好一阵,张九龄方道:“昭昭对我来说,是亲人,又不是亲人。昭昭是与我相伴,互相扶持,共同走过这一生之人。亲人没我与昭昭之间的亲密无间,友人之间,彼此对一件事,会有不同的看法,有些友人,会随着时日,地位等,逐渐就散了。”

    比如裴光庭,如今与张九龄来往就少了。他们之间各持己见,裴光庭以为,选拔官员,不能仅仅凭着考核,需要有识之士举荐,同时也是作保,保证其德行,一旦被举荐者犯事,举荐之人同样会被责罚,如此一来,就可以避免举荐之人任人唯亲。

    裴光庭的想法很有道理,只是他太过理想化。

    能举荐的官员,都是身居高位的大官。大官举荐人出仕,抢占了重要的差使,给科举制造成了巨大的危害。

    安禄山史思明都是靠着举荐,当上了节度使等大官,若是能按照官吏的考核,安禄山与史思明从军,按照军功累积来算,他们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节度使的高位。

    张九龄与裴光庭仍旧有来往,只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

    从韶州到长安,这条路上,始终只有他们两人为伴。

    卢氏已经上了年纪,她身子骨还算硬朗,上次谭昭昭回韶州时,她依然唠唠叨叨,话里坏外都念着,张九龄就张拯一个独子,业已身居宰相之位,身边只有谭昭昭一人,该纳妾室多生几个孩子,身边多些人伺候,才不显得寒酸。

    谭昭昭与张九龄相伴多年,她已经能心平气和面对卢氏,当时全部笑着应了。

    她与张九龄之间,已经无需试探迂回,因为他的护着,这辈子与卢氏见面都难,听卢氏的念叨,就当是替他尽孝了。

    至于张拯迄今还未娶妻,谭昭昭与张九龄都不勉强,任由他到处跑,去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张九龄一下下亲她的脸,呢喃道:“昭昭啊,我在想,我一定要走在你后面。要是我先走的话,你该会多孤单。”

    谭昭昭依偎在张九龄怀里,更加坚定了一件事。

    朱砂之事,她会只字不提。

    张九龄是真正的君子,他忘不了李隆基的知遇之恩,一旦得知的话,他将会陷入左右为难的痛苦之中。

    所有的大不韪,都由她独自来担。

    她惟愿,李隆基能在彻底发疯,将安禄山提到节度使之前,能毒发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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