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何泽书像是被这突如其来又铺天盖地的告白震惊到了。
他淡红的唇不自觉地张开,后背紧贴着墙:“但、但是,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学生,你这样的家庭……”
盛缙一手落在他小腹上,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去,温暖甚至于灼热——烫得何泽书咬紧了牙关。
“我的家庭是减分项吗?”盛总另一只手攥住了何泽书的手腕,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开口,他可以放低了姿态,这样听来,竟有些像带着哀怨的撒娇,“小书,你很介意?”
何泽书感觉自己脑子乱成一团,下意识就软了声音:“不、不是这个意思!你这样的家境和出身,你的父母不会接受我吧?”
盛缙捻起何泽书一小撮头发,另一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扣住了他的腰,两个人以前所未有的亲密姿势贴在一起,只是何泽书满脑子都是盛缙刚刚那个匪夷所思的结婚提议,甚至来不及留意这个人手上的动作有多过分。
“在你心里,我是什么诡异的封建家长制出身吗?”盛缙的声音落在何泽书耳边,“关我父母什么事?”
这条黏人的大型犬终于恋恋不舍跟何泽书退开了点距离。
“亲爱的,我在跟你求婚,”他将何泽书小自己一号的手完美包裹在掌心,“别提不相干的人,好吗?”
何泽书眼中满是挣扎:“可是我……”
他咬住下唇,这是第一次,非常郑重地喊出了盛缙的大名:“盛缙,我身上的‘毛病’还没有解决。”
“没事,”盛缙紧盯着何泽书的眼睛,“没事的。”
他像一个烧断了理智的毛头小伙子,这一刻,他只在乎“何泽书”这个人是怎么想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场外因素都不是重点。
但何泽书的反应却比想象中要大得多,他瞪大眼睛,一只手放在小腹,慢慢、慢慢地往下按,几l乎从牙缝里面艰涩地挤出一句质问:“怎么会没事?”
“目前这种状况只出现了几l次,只有这几l次,你知道让我的生活发生了多天翻地覆的巨变吗?”他声音带着压制不住的颤抖,“第一次我半夜在荒地上醒过来,走回去之后就开始发高烧;那次酒吧宿醉,差点耽误了我一门重要专业课的大作业提交;然后是到目前为止的最后一次……”
何泽书胸口剧烈地起伏,他感觉自己几l乎呼吸不过来,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连泪水涌出都没有察觉到:“我是个炸弹!盛缙!我不适合跟任何人组建亲密关系!”
“所以我更不能丢下你。”盛缙按着他纤瘦的肩膀。
这人身形很瘦,即便孕期费尽心思喂胖了几l分,但还是近乎孱弱的体态,只是眼睛仍旧亮得惊人——跟他的固执一个样。
“你怎么听不明白话呢?”何泽书眼底染上一点薄薄的愠怒,他似乎是真气急了,手按在自己胸口,整个人都在止不住地抖,“你有这么完美的事业、身份、地位,非要把一颗不定时炸弹埋进自己一片坦途的人生里!盛缙,
你到底在想什么?()”
何泽书嗓门都比平时提高了一个度,只是他的全部情态落在盛缙眼里都变了个样。
他在为我担心,他心里有我
——盛总被这个念头塞满了脑子。
他拉过何泽书的手指,轻轻摩挲,然后跟托起珍宝一样,轻轻将他指尖放在自己指尖,落下一个吻:我爱你。()”
何泽书被他突如其来的告白噎回去了一瞬,他五指瞬间收紧,想把手从盛缙掌心收回去,但被牢牢攥住。
盛缙跟耍赖的小孩儿一样,仗着力气大,硬是不撒手。淡棕色的眼睛少有这样看人的时候——深沉、浩渺、含着令人几l欲落泪的深情。
这场荒谬的拉锯持续了会儿,或许只有几l秒、再或者是半分钟,何泽书终于张开嘴。
他尝试了几l次才找到自己的发声部位,声音沙哑、且音量极低,说是自言自语也不为过,不知道他到底是在问盛缙还是在问自己:“爱能解决多少问题?”
盛缙还是牢牢盯着他,他像一团不容拒绝的、极具侵略性的火:“我能解决问题,我爱你。”
何泽书“噗嗤”笑出了声,他一边摇头,一边轻声说:“真自信呐,盛总。”
“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盛缙的身体往前倾,这团不讲道理的烈火还在往前烧,试图进一步突破何泽书摇摇欲坠的防线。
“好吧,”何泽书像是认命了,他冲盛缙扯出一抹相当难看的微笑,“好吧……”
何泽书当然会爱上盛缙,在这短短6个月间,一切都是那样顺理成章、水到渠成。每一次开口、对话、肢体碰触、视线交汇都是在加深爱意,即便何泽书一遍遍试图否认、试图漠视,心里的那些令他咬牙切齿的东西还是在疯狂滋长——
就像昨天早上,保姆随手把贴身小镜仍在餐桌上,何泽书从那双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目送盛缙离家的眼神;
就像大年三十那天,他在外婆的病床前所念所想;
就像这栋别墅的每一处角落,从桌椅板凳到窗帘到每一块瓷砖、到院落里每一株迎风生长的迎春、再到穿堂而过的每一缕细风,所有痕迹都比语言更有力量,镌刻着沉默的爱意,润物无声、落地无言的……爱意。
“好吧,”何泽书缴械投降,他闭上眼睛,“我爱你。”
回应他的是一个绵长的亲吻。
他们两个人,于彼此而言,都有一种巨大的、难以言说的引力,就像此刻,何泽书颤抖着抬起手,抱住了盛缙的头,将自己的身体同他贴近一点、再贴近一点。命运几l乎将他们编织成一个严丝合缝的个体——何泽书和盛缙——他们就像未知的风浪中一块小小的、孤注一掷的风帆。
“嫁给我吧,”盛缙贴在他耳边,像祈求一样,“不要再去想了,就凭一时冲动,好不好?”
何泽书闭上眼睛,泪水顺着他眼角止不住地往下滑:“好。”
他们终将合二为一。
但何泽书说得没错,有些事
() 情不是放在那里就会自行解决,也不是无视它就能佯装它不存在。
盛缙真正明白“不定时炸弹”意义的那天,是一个雨天。
当时何泽书刚生产完不到半年,元气大伤的身体刚恢复过来一点儿,盛缙正在公司开会,兜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他正打断习惯性挂断,一瞥屏幕——居然是何泽书拨来的。
何泽书很少在工作时间段电话联系自己,他心口莫名其妙一跳,下意识攥紧了手机。
盛缙当场起身,手势示意会议暂停,匆匆出门接通了电话:“喂,小书。”
但电话另一头传出的,却不是何泽书的声音——而是家里的保姆,她牙关都在打颤:“盛盛盛先生,何先生他,他、他他刚刚突然拿水果刀炸穿自己手心——”
盛缙心脏像是被闷锤砸了一下,他一脚踢翻了走廊上的花盆也没有察觉,拔腿就往电梯走:“他人呢?!”
“他,”保姆似乎在竭力维持自己的呼吸,但还是能听见对面紊乱的抽气声,“他走了,拦、拦拦不住!”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但是,”保姆话说得颠三倒四,很明显,整个人处在一个极度混乱的状态,“但是刚刚,何先生坐在婴儿车旁边,突然就拿刀!就就就好像要扎下去——”
“我当时正好进屋,我没忍住,我当场就尖叫出声!”
“何先生他脸色——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我真的不知道——就变来变去,又痛苦又狰狞的,最后突然把刀插进自己左手,跑起来撞开我就走了……”
她再没能说下去,电话对面只有尖锐的抽泣声。
盛缙感觉到自己太阳穴在突突地跳动,他竭力保持理智:“叶子呢?叶子还好吧?”
保姆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过来:“小、小少爷,他、他没事。”
盛缙扔下一句“你守在叶子旁边,有问题随时打我电话”,就挂了手机,转身冲进了电梯。
外面的天阴惨惨的,像一张浓重的黑灰色幕布,压的人喘不过气。
盛缙捏住自己眉心,他非常用力,留下两个近乎鲜红的指印,然后慢慢垂下手,最后“咚”一拳砸在电梯的金属墙壁上,整个狭小逼仄的空间几l乎都在抖,尖锐的共鸣声几l乎要刺穿他的耳膜。
他在电梯的镜子里看到自己布满血丝的、如同困兽一样的眼睛——
没有什么东西能将何泽书从他身边夺走,命运也不行。
盛缙紧紧咬住牙关,在电梯开门前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狼狈不堪的仪容,试图在这未知的力量洪流面前保持体面,然后,他大步走出了门。
这天晚上,天降大雨。
根据保姆所说,何泽书没有带伞,只是穿着贴身的睡衣,手上还插着一把刀,完全没做任何医疗措施就直接冲出去,到现在,已经将近两小时没有音讯了。
除了报警,何泽书孕后家里请的全部佣人、门卫、盛氏能迅速调动的安保、甚至秘书团全部出动,盛缙跟撒钱一样大把大把
地给钱激励,但何泽书就是,跟烟一样,消失在了雨幕里。
盛缙还在不停地接打电话、调动人员已经紧急发布寻人通知,甚至直接重金买下了a市最繁华地带的巨幕电子广告屏
——跟疯了一样。
整个盛家内外乱成一团,盛家老爷子得知了自己儿子疯狗一样的举动,一个电话打进来就开骂:“你小子发什么疯?我们盛家什么时候丢过这么大的人,都是你非要娶——()”
盛缙面无表情摔了他爹的电话。
他沉着脸看着外面的雨幕,感觉一切就像什么诡异的玩笑,好像有只无形的手推着自己、推着小书,推着他们两人一起往一条绝路上走,但他们不能停、不能回头。
盛缙没有打伞,慢慢走进了院子,恍惚中,他好像听见门□□发出什么嘈杂声,乱七八糟的声音穿过雨幕刺进盛缙的耳膜——
有人在惊呼:夫、夫人回来了!()”
盛缙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冲过去的,只记得自己看到何泽书的那一瞬,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狠抓了一把,疼得几l乎要裂开。
那具纤细的身体上挂着的睡衣已经彻底湿透,鬓角的黑发因为雨水的缘故紧紧贴在白皙的颈部,他脸颊嫣红,看得出整个人正在高烧。他抖得太过厉害,隔着衣服都能看出他正在打摆子,腿根本站不出,但还是惊慌失措地站在原地,任何人靠近都会引起他完全失态的尖叫。
他两手抱着头,左手背上有个血洞还在淌血,衣襟、发丝、脸上、身上全都沾着血渍,像一只狼狈但又凄美的艳鬼:“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但在盛缙试图走近的时候,何泽书紧绷到极点的身体慢慢松弛下来,他看向盛缙,那双总是很漂亮的眼睛此时却像对不上焦,他想开口,声音却哽咽得几l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盛缙被他眼底浓重的绝望惊得心慌,紧紧抱住何泽书的那一瞬,他才发现自己抖得跟怀里的人差不多厉害。
——他回来了,至少现在,他在我怀里。
盛缙又理智又疯狂地在心里一遍遍默念:我爱他,我爱死他了。
——我他妈愿意献出我拥有的一切,只想求求老天爷,别再作弄他。
在彻底昏过去之前,何泽书虚弱着扒住盛缙的胳膊,竭尽全力发出嘶哑的声音:“把我关起来,求求你,把我关起来。”
他们紧紧抱在一起,像两只报团取暖的野兽。
这次高烧之后,何泽书足足修养了一个多月才缓过来劲,只是手掌上的伤还没好彻底,医生一直在反复感慨“幸好幸好,再偏一点就把尺神经给切断了”,索性没什么大问题,都是些皮肉上的小问题。
即将出院这天晚上,盛缙捧着何泽书严严实实打满绷带的手,神色晦暗。
何泽书苍白着一张脸,只是此刻看起来,他倒比盛缙更加冷静:“阿缙?”
盛缙像没听见,盯着何泽书的手,像被魇住了一样:“……”
“阿缙!”何泽
() 书声音大了点。
盛缙想被惊醒一样,抬头看他:“小书啊。”
“几l天都没好好休息,累了吧,”何泽书没多说什么,叉起一块床头柜上的苹果,微笑着塞进盛缙嘴里,“今晚回去吧,好好睡觉,也陪陪叶子。”
盛缙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倒是何泽书先一步轻叹了口气:“你一直没问我那天晚上的事。”
盛缙指尖微微动了一下,何泽书留意到他这点细微的变化,纤白的右手覆在他手背上,轻声道:“你问吧,我没事。”
半晌,盛缙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是你之前说过的状况,又出现了,对吗?”
“是,”何泽书点点头,他垂下浓密的眼睫,“这次感觉更加清晰,因为我跟他进行了‘缠斗’。”
“缠斗?”盛缙皱起眉。
“我能感觉到,他刚刚出现的时候是茫然的,”何泽书轻轻闭上眼睛,苍白的脸像一块上好的玉石原胚,几l乎看不出半点杂质,“但在看到叶子的时候,他突然就愤怒了。”
他描绘的“另一个自己”过于活灵活现,似乎有一套完全独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听得盛缙后背发寒:“愤……怒?”
“是,愤怒,”何泽书皱起眉,“‘他’和我有很大不同,似乎情绪相当容易失控,当场拿起刀就要、就要——”
他说不下去了,跟感觉不到左手背上的伤口一样,下意识就想把手攥起来,幸好盛缙先一步攥住他的左手腕:“把手摊平!乖。”
何泽书短促又苍白地笑了一下,声音又恢复了之前那种强装出来的镇定:“我跟他争夺左手的使用权,当时就感觉、感觉身体很痛,像被扯成了两半,这种两个人在一具身体里打架的感觉,真的是……其实就是斗狠。”
他紧锁着眉打了个寒颤:“我比他狠,抢到双手控制权的一瞬就索性扎穿了自己的手。”
“幸好叶子没事,”何泽书喃喃自语,他心脏跳得飞快,即便时至今日,他还是在后怕,“幸好叶子没事……”
盛缙一声不吭地抱住了何泽书。怀里的人虚弱又温和,但从相貌,怎么也看不出他会有这股干脆自残的狠劲,但盛缙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知道这具单薄的身体里藏着多坚韧的脊骨。
“小书,”他只能紧紧抱着爱人,“我们会有办法的。”
何泽书没有出声,他沉默靠着盛缙的胸口,半晌,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出院之后,正如何泽书自己所愿,他被用一种“非物理”的方式“关”了起来。何泽书不会再和叶子同处在一个没有第三人在场的密闭空间里,原本人口伶仃的盛宅住进了越来越多的佣人,何泽书变得极少出门……
盛缙带着何泽书到各大医院做了全方位的检查——从身体到精神,但检查不出任何问题。
一切总是兜兜转转回到原点,越是无恙,就越令人绝望。
他们总佯装无事发生,但那次意外带来的后果太过可怖,以至于何泽书
感觉自己就像是头顶悬着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囚徒,耳边几l乎能听到倒计时的幻音;他开始做噩梦,焦虑,失眠,但“不给人添麻烦”的惯性又让他试图在盛缙面前隐藏自己的异样;他近乎贪恋地看着叶子的脸,想把孩子浑身上下的每一处细节深深镌刻在自己视网膜的最深处……
何泽书绝望得很安静,安静到盛缙束手无策。
就在这个时期,盛缙终于第一次亲眼见到了“他”,不是从别人的转述中,而是直接、面对面。
分清“他”和何泽书实在太过容易,只一眼,盛缙就认出来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紧紧掐住“他”的脖子,面无表情地把人按倒在沙发上,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刻看起来有多可怖,也不关心。
盛缙满脑子只有一个问题:“他在哪?”
“他”慌了一下,又快速冷静下来,嗤笑一声:“你能干嘛?这可是你爱人的身体。”
这可是你爱人的身体——这句话就像一把钢索,死死勒在盛缙的脖子上,从此往后足足4年,让他的精神受尽折磨。
见盛缙瞳孔微颤,“他”似乎以他人的痛苦为了,这个令人作呕的背后灵用何泽书的脸摆出一个恶心的笑,然后迅速钻回了身体。
——这正是一切恶化的开端,是的,一切都没有变好,而是更糟。
“他”出来得越发频发,先是几l个月出来一次,渐渐变成一个月出来一次,后来变成一周出来一次,再后来……
再后来持续时间也越来越长,甚至,已经分不清谁出来的时间多。
当叶子学会走路,抓着爸爸的手一摇一摆在地上走的时候,何泽书不想一般父亲那样欣喜,相反,他紧紧攥着盛缙的手哭得歇斯底里,把爱人的胳膊掐青了都没有发觉。
但盛缙一声不吭,跟感觉不到痛似的,只温柔看着他微笑。
“别哭,这么好的事,哭什么?”盛缙轻轻拍打何泽书的背,帮他顺顺气。
他冲叶子招招手,等崽崽慢吞吞走到爸爸身边,盛缙拉起崽崽肉乎乎的小爪子,替何泽书抹了抹泪水。
“就算一切都不会变好,”盛缙很轻柔地抱住他,“至少现在,我们享受团圆吧,好吗?”
何泽书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半晌,才从嗓子眼里挤出带着浓重鼻音的一个字:“嗯。”
他这株小浮萍,在海浪里漂泊了这么久,还是要被一个浪头打进深海,终究是上不了岸。
也就是在这个时期,盛缙辞去了盛氏母公司的ceo职务,开始长时间地陪在何泽书身边,看着爱人的神思愈发混沌,时而是他,时而变成另一个人。
——这是一场面对两个人的精神凌迟。
所有事情都在往最坏最坏的方向疾驰,甚至远超这两个年轻人之前构想过的“最坏”。
何泽书会逐渐消失:这是两人没有宣之于口的共识。
叶子两岁生日那天,何泽书脸色格外苍白,但一整天下来,“他”却始终没出来,这倒显露出几
l分识相。
一切都温馨美好,值得盛缙把每一幕都镌刻在脑海深处,常忆常新。
他像个顽童一样,紧握着爱人的手不愿意松开,何泽书心里好笑,在叶子柔软的额头上点了点,又在盛缙硬邦邦的脑壳中间点了点。
叶子已经会说些简单的词组了,他笑着蹦起来,攥紧爸爸怀里撒娇:“粑粑!粑——粑!”
何泽书被他毛茸茸的小脑袋蹭得痒,止不住笑,想要双手抱住叶子,但左手被盛缙紧紧牵着,说什么都不肯撒开。
“阿缙。”何泽书声音里带着无奈,“难不成你也是个宝宝?”
盛总能屈能伸:“差不多。”
何泽书被他的厚脸皮噎住了:“……难不成你今天也是寿星?”
谁料盛总直接放弃了耍赖,改为撒娇,他凑到何泽书身边,继续厚着脸皮跟自己年仅两岁的儿子争宠,他环住何泽书,头放在爱人的锁骨上:“小书,你也疼疼我。”
何泽书感觉自己像抱着一条大型犬:“……”
半晌,他轻叹口气,一把推开自己怀里的“狗头”,先揉了揉叶子的脑袋,在儿子额心落下一吻:“爸爸爱你。”
然后转向盛缙,何泽书突然凑身上去,在盛缙唇角很轻地落下一吻,虔诚而庄重:“阿缙,我也爱你。”
盛缙眼睛突然瞪大,他的心脏像是突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撕扯,冥冥之中,他好像感觉到什么——
他突然紧握着何泽书的手,用力之大,爱人条件反射惊叫了一声:“阿缙?”
“抱歉,”盛缙迅速卸下了不少力道,但视线还紧紧盯着何泽书,“你会陪着我们,对吗?”
何泽书没有回答,只是含着盈盈的笑,看着他:“……”
“哪儿都不去,”盛缙淡棕色的眼睛紧盯着他,像抓着猎物绝不撒手的隼,“你说,你哪儿都不去。”
何泽书还是没有回答,他垂下黑扇一般的眼睫,挡住自己的眼睛。
但盛缙固执得可怕,声音已经近乎恳求:“你说,就说一遍,好不好?”
“别这样,阿缙,”何泽书轻声说,“你向来不低头,也不求人的。”
但盛缙还是执拗看着他,毫不犹豫:“我求你。”
何泽书像是被他这短短三个字刺痛了,他低低抽了口气,半晌,他抬起头,冲盛缙露出一个苍白又动人的微笑,轻声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会爬回来,找你们。”
“好。”盛缙点点头,喃喃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第二天清晨,何泽书消失了。
这也是他最后一次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