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不见敌起不撤离
静谧的夜晚，却总有静不下心的人。
处在狂暴状态的沈宜陌将驻地里活着的人问了个遍，才得知因为出现伤员，这小子拉着林清语去采草药了，说是要先凑合用。
没能如愿跟薛北翊“当众对质”，于是黑着脸的人准备去大厅吃饭，结果被半路窜出来的齐康宁吓一跳。得，脸更垮了……
“太好了沈队，我正想找你来着。”齐康宁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刚听说沈队长不知怎的被薛医生惹恼了，正满驻地的跑窜吆喝着“杀人泄愤”。原本他还发着怎么找人的愁，结果现在就被他正巧碰上了。
……就是看起来，危险指数蛮高的昂？
“呃……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距离咱们上次的谈话结束好像还不超过三小时？就别用这副激动模样看我了行吗？”此时心情不爽的沈宜陌懒得掩饰面上的嫌弃，“这么着急是又想起什么事情要汇报？”
若说要能让沈宜陌不聊其他，就只是单纯安慰半小时的人，那他绝对上一秒还站在天台上准备往下跳。但很显然，齐康宁还没到如此严重的地步，所以剩余的大半时间，两人都在复盘今日双方的行动情况。
考虑到哥哥的牺牲可能会导致齐康宁的记忆出现碎片化，沈宜陌贴心的允许他想起什么遗漏可以随时来找自己汇报。
于是，不得不跳这个坑的当事人表示，自己真特么想不开，为什么当时没想到把这锅丢给向熙？！
“哦对！”回过神来的齐康宁正色道：“哥哥他前段时间心绪不宁，竟罕见的找我索要先前的那个挂饰！我担心……”
“担心爆炸后的残骸被邪域发现，会对我方潜伏的风铃一线造成威胁？”沈宜陌看着齐康宁连着点了十几下脑袋。“我去找趟向熙，你也一起……”
只有四个人的会议就是容易达成共识。到现在还没吃上晚饭的沈宜陌，此时已经趴在会议桌上不想动弹了。
“康宁的担忧不无道理，我看向队长，还是尽早通知她们撤离比较保险。”
“也只能如此了……”
2028年10月8日晚上九时，韩翊姩同队长们商讨后决定，将前一晚显示的检测报告临时更改为“昨夜异常”。
相较于早先约定的那种最简单的取物通知，还多出了“昨夜”二字。
……
昏暗的管道内，浑浊的废水流的缓慢，散发腐味的水珠，从土石砌成的墙壁上时不时向下滴落，形成阴冷潮湿的恶劣环境。
“阿嚏！”惊觉自己不小心出声的江卿冉顿时紧张起来，皱着眉头环顾了一圈，揉了揉憋到发痒的鼻子，忍不住又往后退了几步，以保证自己不会再被冷水淋到。
早知道今日要音频联络，她就应该让乔乔下来，自己只需待在房间里，仔细听通讯器里的她们说了些什么，再时不时的敲打两声作为回应就好。
陆仪姝那边虽说也不比她们简单多少，但这两口子只需要拿着手机装模作样的煲粥，时常咳嗽两声就能回复任务是不是太逆天？韩翊姩你这人不由分说黑小情侣电话！
天地良心，她头回觉得，有一个每天不着家的对象还真不错？敢情儿搞了半天只有她自己在阴暗的爬行啊！
“江卿冉你回来站好！后面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你张口闭口的“吐什么泡泡”！”果然，沈宜陌的教训总会第一时间席卷耳朵。
挨骂的江卿冉撇撇嘴，耷拉着脸不情不愿的迈回原地，报复性的将嘴怼在微镜头上来了个特写。在另一头听着杨乔忍不住咳嗽两声，示意下面人正经些的同时，也不由得开始暗自庆幸，前去联络不是自己，毕竟她既不想沾一身臭，也不想挨这位沈队的批。
好在当她们发现这次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准备。随身携带的通讯器，至少能节省很多来回协商的脚程。
而陆仪姝和贺孟锦表示，她们尽量忍住不笑……但好像失败了？嗐不要紧！热恋期的新婚夫妇总会聊到高兴的话题。
“……现在大致情况就像刚刚翊姩阐述的这样。”视频另一头，向熙终于放过了那支在自己手里翻滚旋转的签字笔。“你们面临着很大的暴露风险，我们给出的方案是……整理资料，随时候撤。”
“当然，这只是我们基于自身对实际的模糊认知，所能做出的最保守的决定。”凑在韩翊姩电脑前，快把向熙视线彻底挡死的沈宜陌，隔着屏幕盯着江卿冉。“至于究竟何时卷款？到时怎么奔命？还是要靠你们两位当事人根据形势自行决断。”
江卿冉板着脸想了想，无声的开口回复道：“……给我们一分钟。”
“可以。”众人自是没什么意见，贴心的韩翊姩还暂时将话筒的音量条拉到最低，一掌扒拉开跟沈宜陌较劲的向熙。“我旁边凑一个人读唇语就够了，你老实坐回去。”
看着向队长吃瘪状的挪回座位，许靖桉又是没憋住的一口水喷出来，呛得直咳嗽却还是笑个不停，肩膀快抖成帕金森了。旁边的白筠无奈的笑着帮她拍背，“慢点……”
着恼的人狠狠瞪了眼小夹子，委屈的盯着韩翊姩不放，把端着水杯的人看到头皮发麻，于是开始找补。“让你这大高个过来干什么？帮我挡光线吗？”
“呃……这段卡死过不去了是吧？”刚得意不过两秒的沈宜陌只觉得许靖桉的笑声又大了些，向熙倒是由阴转晴了。
“你的身高不是用来换技能加持了吗？”感叹端水不易的韩翊姩安慰的戳戳沈宜陌，见对方点头才扭头将目光重新投向电脑，但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没有要消散的意思。
“怎么着……合着就我一人中枪了呗！”王怡鸿表示躺着也挨锅就罢了，可始作俑者的这副纳闷的模样着实她忍不了。“我……！”
“暂时不撤。”沈宜陌直接了当的打断了王怡鸿的咆哮，指了指屏幕示意她在翻译江卿冉的话，又冲着在发飙边缘急刹车的人比了个封口的手势要她安静些。做完这一套动作，才重新打开话筒。“确定？”
“敌不至，我们便没理由退。”两人是打定了主意。“起码要等我们摸清楚虚实。”
“好。”双方最终决定按兵不动。“那个水箱内还有另外三个不同款式的手环，但点开设置后，都能向我们发送实时位置或者语言消息。如有情况，我们会立刻动身。”
“归雁和猎鹰，也麻烦你们。”向熙将话头接过来，“请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给予她们两位必要的帮助。”
四处大相径庭的背景环境里，传来节奏一致的两声敲击：收到。
……
“父亲！”匆忙进门的人险些被满屋子的浓烟呛出去，唐冯拿着手中的账册扇了扇，看到唐统不悦的眼神又赶忙将东西递上前。“这是您要我找的，近一年的枪械分配册。”
抽着雪茄的唐统甩着臭脸，将嘴里的烟圈圈全部吐到唐冯脸上，“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在工作上我可不是你父亲！”说着一把抢过记录册，只是翻了几下就不耐烦的丢在桌上。“跟我说说你的收获。”
“……啊？”表面上毕恭毕敬的笑面让愣住了，别啊！我拿给你自己看就是因为上面什么痕迹都没有！心中冷哼：懒死你得了！
“怎么？这个分忧的机会给你很为难？”唐统将他心里的那点小九九看了个透，抄起账册冲着唐冯的脸砸过去。“你那点小心思还想瞒着老子？从这个方向没查到也不知道掉头！非得撞了这个南墙不说！还特么想拿破烂来糊弄我？白白浪费这么多时间？！”
“罢了，我不该对你有什么指望的。”唐统看着一句话都不敢说的糟心儿子咂舌。感叹遗传果然是方方面面的，自己先前就比不过那两个死人……可这也不是他亲生啊？“都按那二位的要求准备好后……再随我开会。”
“……是。”不敢再动歪心思的人，劫后余生般的松了口气，推门走出办公室。
满嘴烟气的人不屑的看着他这副狼狈样，拿起电话打到行政管理处。
“通知下去，主楼里全部需要配备武器的科室负责人，半小时后在议事厅集合。”
……
“好些天了，老东西终于要动手了吗？”锁死的独立休息室内，江卿冉坐在床上用手环给杨乔发信息。“连贺孟锦近期的商务会谈竟都遭了驳回？今遭鸿门宴？”
要说总队那仨不愧是科技怪人，这么实用的通讯设备都被她们设法研究出来了，虽说花了不少时间。但她们终于不用再为敌方的窃听和拦截担忧，就算是内行人来检查，没有专属的密钥天王老子都不管用。
至于……为什么她们不肯直接抓几只鸟来用？还不是因为沈宜陌训不出真信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隔壁的杨乔准备出门了。“希望安在唐统袖口上的窃听器有用……手头收集的情报都整理好没？”
“我办事，你放心。”江卿冉起身面对梳妆镜，从镜框内扣出一把万能钥匙。“只可惜上次没能混进高级档案室……我原想找机会再试一次的。现在全部人员档案与客户名单只能靠他们几个去取了。”
“也不一定就是今天。”杨乔安慰着失意的人。她们潜进这里已经够久了，确实该离开了。“我知道……待会见。”
掐断通信，两人踩着时间到达议事厅。
……
“进来。”唐统才点了方财的大名，想派他去找姗姗来迟的两人，现在倒是省事了。“你俩要是肯把谈恋爱的心思分些给工作，还怕最后坐不上我这个位子？下不为例！”
“知道了。”关门落座的江卿冉漫不经心的扫视一圈，目光落在角落的肖潇身上，呼吸一滞。但看到对方默不作声向她投来放心的目光，又很快收拾好自己的状态。“……为什么过来这么多人啊？不是通知说只有需要配备武器的科室负责人开会吗？……况且你把我助理找来作甚？我最近可没惹你。”
“鉴定科和商务组到场就罢了，连秘书处和采买部都领导都被您老叫过来了？”旁边的杨乔佯装惊讶的顺势问道：“如此兴师动众……我们就晚来了两分钟，到底错过什么爆炸性事件了？”
“早说过让你们提早到……”唐统头疼的看着这俩恋爱脑，招呼方财复述一遍情况。
方财os：好家伙！你这懒鬼，趁着方致榕进医院可劲儿的找我茬是吧？
但面上，他还是得笑呵呵当牛做马。
“都明白原因了？那我们现在开始。”唐统将账册“啪”的一声拍在桌上，“我再问一次，都给我想好了再回答，别他娘的跟我说自己不知道，难道非要等明天上了战场才发现手里的家伙少了吗？”
全体呆滞的静默时间，有人绞尽脑汁回想，有人镇定自若的伪装，还有人因为疏忽而慌张。
“还是没人上报？”大声质问的唐统明显耐心告急，开始拿周遭的人开刀了。
但……离他最近的是陆仪姝。
“喂不是吧？”陆仪姝看着他那副吹鼻子瞪眼的模样不痛快很久了，“哦？我看出来了，先生是觉得上次没把我算计嗝屁很是可惜，打算找借口把我这个科长保命的家伙卸了？要我说你那也用不着这么大费周折的将人都叫过来，直接……诶呀贺孟锦你小子最好别扒拉我！”
一掌拍掉贺孟锦想拽开自己的爪子，“你呆在这鬼地方日子才有多久？真是想不出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答应跟你在一起？”
后者大惊失色，连忙拉着陆仪姝离开。临出门又朝着唐统无奈的摊手，意思是你也看到自己作死的后果了？别指望我劝她。
警猴不成反被案板上的鸡卷了一通，脸色铁青的唐统看着不少努力憋笑的属下正要发作，却有个不长眼的头巾男发言了。
定睛一看，此人正是王狄的副官。
“那个……我刚才又问了下库房的人。”颤颤巍巍的人躲闪着领导的视线，“发现少了两把drs狙击枪以及……一把mp5冲锋枪。”
“得，破案了。”刚刚跑出去的两人，现在正猫在办公室外听墙角。陆仪姝用胳膊肘杵了杵身旁的人形按摩器——你的人手脚干净吗？见对方点头，两人便才安心离开。
“为什么现在才发现！”唐冯向来没什么定力，“距最近的一次武器分配，已经过去两个月有余了！负责入库的人呢？在哪？”
“……我就是。”头巾男头冒虚汗，“但那天我因为被伍元老派出去应饭局，所以委派给表弟小七帮忙了，我还特意叮嘱过……”
“他人呢？”唐冯烦躁的打断了他的自我开脱。于是头巾男支支吾吾半天，“第二天他跟我们出任务，死了。”
“死了？所以你们是空口无凭了是吗？”江卿冉托着腮好以闲暇的看唐冯气的跳脚，看热闹不嫌事大在她身上得到了完美诠释。她相信贺孟锦的手脚利落。
果不其然，唐冯继续输出。“你家科长王狄又跑哪去了？当初就是因为他的强力要求，我们才同意给后勤部配备武器装备！现在出了问题，为什么连人都没有到场？！”
“那个……狄哥他有临时任务。”头巾男抬眼瞥了下唐统却他那看死人的眼神被吓到哆嗦，不管不顾的将主子的老底捅了个干净。“他……两位元老说，有任务派给他做！”
“又是咱们的两位元老阿……”这无疑是触到了唐统的逆鳞。一个两个的都拿官衔压他是吧？翰金那萝卜墩就算了，一声不吭的就随便调他手底下的人用，未免欺人太甚！“你们后勤部，是准备全员高升跳槽是吧！把我这个直属上司置于何地了？啊？！”
“那个……先生？”秘书处的领导人肖潇，好学生状的举手发言，还不忘暗地里拍拍身边黄淑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那日的应酒局，是我没提前为伍元老挑好人选所以……对不起！没有下次了。”
“啊对对对！”头巾男此时无比的感激肖潇帮他引雷，也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就应下来。“当时什元老还跟我批评你来着……”
看两人左一句什元老，右一句伍元老，时不时的称呼一句两位元老，丝毫不把他放在心上的样子。嘴都气歪了的唐统怒呵道：“你们两个！把邪域工作规章抄三十遍再来见我，不然现在就收拾东西滚蛋！散会！”
……
“目的？”四人结伴离开议事厅，见四下无人，黄淑才压低声线，谨慎询问身侧的肖潇。“怎么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
“左右我阐释的是实情，只不过把真正的时间调晚了些。三个多月前我刚刚当上秘书处组长时，便废了他们随时调任助理的特权。可语言艺术嘛。唯有半真半假，才最难被人怀疑。”肖潇面如静水，“待江姐她们顺利撤退，单凭我们四人之力，要想在三角联合的阻拦下取到东西便更难了。既然总要帮他们内讧，何不趁着这次机会？”
“这样也会加速你暴露的风险！”黄淑看着满目仇恨的肖潇不赞同道：“……就剩我们两人了！仇可不是这么报的。”
“可我们现已无法改变的不合理布局总会有暴露的那天。黄姐，我们两人注定只能走一个！”说罢便抱着手里的财务报告，跑到江乔两人旁边“汇报工作”了。“不管怎么说，率先把局搅起来，总是好的……”
跟在后面的黄淑无奈的叹了口气，始终保持着与面前三人两步远的距离放哨。
“卿冉，我们得到情报。三日后，也就是23日的大早，唐统会在什伍要求下，配合一位叫翰金的医师进行全员的突击戒严检查。自22日起严禁一切人员的进出入，与其生活环境完全隔绝。”肖潇摆弄着手里的若干文件，几人径直穿过员工大厅却无一人察觉异样。“我们得知，这场行动的实质是对可疑人员和违规通讯设备的清查。而翰金其实是什伍元老手下最得力的痕迹检验员。此番过来也是为了向唐统提交半月前，桑山崖两处爆炸现场的整体勘验报告。”
“他对你们造成威胁的指数有多高？”杨乔面色如常的拿过签字笔，在外人看来那样子是要在文件上签字了。
“大概率会超标。”肖潇接过经江卿冉手递回来的提案，在摸到下面一块金属后迅速将它收入掌心。默不作声的瞥了后方的黄淑一眼，对方了然，加快脚步在下一处拐角与她擦肩而过，提前离开了队伍。
回到工位摊手，一把能打开高级档案室的万能钥匙静静躺在掌心，灿烂生辉。
……
“他是黄姐丈夫的最后一个目标……害死我哥的元凶。”这边三人行的肖潇苦笑着。
“……你们两个做文职的原因居然在这？”江卿冉微抽了下嘴角，“怕被认出来？”
“不光如此。”肖潇小幅度的晃晃脑袋，“不瞒你们，我队当年初入邪域时进行的很多工作，现在看都多多少少会存在漏洞。时至今日，它们已成为无法补救的定时炸弹。而这个没被杀掉的翰金，就是其中之一……”
“……需要我们怎么做？”说话的工夫，三人已快要并肩走到江卿冉的办公室门口。
“若消息属实，明天早上九点半，翰金会去黑区外集的藤川药阁采购，那是他到访主楼前唯一的个人行动路线。”肖潇将两人送入房门，与之对视。“正逢王狄被借调，此次机会千载难逢。如果可以，希望你们能在保证自身安全撤离的条件下，杀了他。”
“你的人可有王狄的动态？”杨乔向来担心未知因素会在关键时刻使绊子。
“据他的属下说，在忙……肃清军风之类的事情。”肖潇瞥了眼手表，她在待下去恐怕要被人生疑了。“江主任还有何吩咐？”
“没事了，去忙吧。”江卿冉在肖潇炽热的目光下阖门，感受着她渐行渐远的脚步。
“大家保重……”
2028年10月21日：刺杀翰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