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为人知的当年
2028年7月28日 晚上八点三十分
—— z国总队临时驻点 ——
“窝搽？沈宜陌你小子到底捡了个啥活体怪物回家啊！”震耳欲聋的夹子音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但所有队员都已经对此见怪不怪，只是默契的复制粘贴捂耳朵的动作。
一张智商测试报告被许靖桉狠狠拍在桌上，从分析的专业程度上来看应该是韩翊姩做的。然而窝在旁边角落小沙发上，拿着书看的沈宜陌只是淡淡瞟了一眼。“凭许律师您这扰民法，真的没人起诉你侵犯她们的相邻权吗？”
“……您老人家能别这么淡定行吗？羽茉187的智商啊！这什么概念？爱因斯坦他老人家都才200多！”许靖桉嚎起来可不是韩翊姩能拉住的，就见忿忿不平的许律师索性“倒地不干”了，一副彻底摆烂的咸鱼架势。手指着“看戏”的韩沈来回移动，满脸控诉。“现在她还只是个不到三岁的孩子，再过几年绝对超过你们俩十万八千里！”
不顾形象在地下挺尸的人，被看不下去的白筠拽起来，又贴心的帮她在屁股下塞个马扎，才拍拍手回到会议桌前继续看资料。
“早就料到的事情。”韩翊姩将那张报告拣回手里，端着杯水坐回电脑前。瞥了眼旁边座位上，把整根冰棍都含进嘴里向熙，嫌弃移开眼。“你看其他人，还有谁能因为芝麻大点事情，同你这般小题大做？”
被“孤立”无数次的许靖桉还没来的及再次发作，就被风风火火闯入会议室的纳德尔截了胡。
“管道检测器今天有动静没？”这进门就嚎的本事算是被许靖桉传染彻底了。“不是吧大姐们！咱能别搞这么惬意吗？”看着屋里七仰八躺、探讨养娃的领导们，纳德尔只觉得心口贼疼。
回应他的是一阵静默以及……许靖桉极似背气的鹅笑。
“……目前没有。”韩翊姩感觉脸上隐隐作痛。天地良心，这是她第一次有想冲上去呼死某个人的冲动。
“咱们得想想办法，万一真出问题……”纳德尔当然察觉到了气氛的怪异，但眼下他更加担心计划的进展情况。
“那边不着急。”另一边王怡鸿叼着签字笔趴在会议桌角抓耳挠腮，跟面前只写了三行字的行动报告较劲。“要不你现在帮我分担下千字的加急报告？这比较现实。”
“……啥？！自我派去送挂坠的人传回消息算起，已经五天整了啊大姐！”纳德尔直呼自己马上崩溃。“怎么心就那么大啊！”
“不是大哥！只要你确定，选了个智商跟你自己差不多的傻憨高层，这事儿就没跑！”王怡鸿干脆撂笔揉头罢工了，这群人太吵她还工作个屁！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骂我……不是智商这东西，跟他会不会把挂饰还给风铃有啥关系？”纳德尔尴尬的挠挠头，继续道。
“话说……我今天下午收衣服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件，麻烦你们这些暂时闲着没事做的人现在去找找。”沈宜陌终于把那本从路边摊淘来的微表情心理学合上了，开口即是满满的嫌弃，“这书是哪个反社会人格写的？讲的全是屁话！真这么学心理就废了！你来看看。”说着将它丢给刚闲下来的王怡鸿，拍拍手示意其他人动起来。“限时三分钟……对了，向熙和翊姩都留下来。”
“您这衣服看见她俩是会躲起来咋滴？”纳德尔嘴角微抽，倒也是对这位沈队长的相处方式已经是见怪不怪。说来神奇，他总是不经意间感觉到沈宜陌有些时候，跟贺伯钰蛮像的。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很好看……就是很少见到她们轻松放纵的笑。
众人虽然嘴上吐槽，却都还是起身寻找，为了件衣服将驻地翻了个底朝天。最后拎着件白衬衫回了会议室。
向熙看到那衣服就知道，为何沈宜陌会拦下她同几人一起去找。哭笑不得的看着身边的韩翊姩，对方是了然于心的神情，该是早就猜到了。
“是这件？”纳德尔把衬衫递给似笑非笑的沈宜陌，“许律师找到的，被丢在大厅沙发上。沈队长现在能回答我的问题了？”
沈宜陌没伸手接，倒是向熙站起身把衬衫拿走了，韩翊姩颇为无奈的摇头，王怡鸿也忍不住抱着书乐。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沈宜陌冲着那衬衫努努嘴道：“这件不是我的。”
“是我的。”向熙憋着笑容回答。终于不止她一人被迫害了！“而且这是我唯一的白衬衣，跟正装是一套，我今儿下午刚把它从招满灰的箱子里拿出来，准备洗洗穿的。跟沈宜陌的休闲宽松款完全不同……当然可能她穿就宽松了，毕竟这孩子营养不良。”
“咳咳！好了。我其实什么都没丢，现在我们来讲点人能听懂的。”沈宜陌阴森森的白眼让向熙闭嘴。“我只告诉你们我弄丢件衣服，并没有说明它的样式，为什么你们会如此确定我丢失的是白衬衣呢？”
“……因为在我们的印象中，你总是这副打扮？”白筠按住因为白跑一趟就要发作的许靖桉，十分配合道。
“bingo！”王怡鸿啧啧嘴把书丢开，动作跟沈宜陌如出一辙。“误人子弟……姐，恭贺你又喜提智商税。”
“……今天是月圆之夜咋滴？胆量都直线上升的？一个两个都想拿我寻乐子？”沈宜陌表示暂且不跟这俩人计较。“让我想想这种情况在你们文科生的角度如何阐释……”
“错觉引导常用于心理学和魔术领域。简单来说就是引导者在不经意间多次重复某个动作，使被引导者在潜移默化中将人与此动作直接联系在一起，以致形成一种后天养成的思维定式。”她寻了个抱枕靠在身后，懒洋洋的继续道：“我就相当于那个引导者，而我发出的动作就是白衬衫。所以在我丢失衣服且款式不知的前提下，你们自然会将沙发上这件无人认领的白衬衣同我联系在一起。而这就是我要达到的最终目的。”
“那跟聪不聪明也没啥关系啊！”纳德尔看着其余众人皆是心中有数的点头，直呼自己受到智商的碾压。
此话一出许靖桉也忍不住同情他的智商。“知道为什么翊姩也没跟着去吗？她肯定早就猜到沈宜陌的鬼把戏喽……就等着咱们上钩，看咱们的笑话呢！”
电脑前的韩翊姩无辜摊摊手，表示跟自己无关……如果不是面带笑容的话还挺值得相信。
“也就是说，你从方致榕那里得知邪域高层曾调查风铃过的物品记录，所以才布下这场局？”纳德尔终于摸到些头绪。“调查记录和寻物告示就相当于是计划的前提，如果早先知晓物主人是谁，又恰巧在来时路上撞见一位看似不可能拥有此物的人，也本就值得怀疑了，更何况有我们的推波助澜……可是万一他放任不管呢？”
“你别忘了，我当时的要求可不只智商符合这条，入邪域多年且与风铃有竞争关系这点也很重要。”沈宜陌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个魔方打乱又拼好。时不时的瞟一眼医务室紧闭的大门，羽茉正在里面体检，她近日有些失眠，连带自己也没怎么睡过。“sumin酒楼火险事件让风铃身边重新长了尾巴，这在邪域里面可不算是密事。这个节点上大张旗鼓的贴告示，如果真有鬼，难说那挂饰不是关键证据。再者，有这样一个扳开晋升之路上绊脚石的机会，你会放过吗？”
“有道理啊……但是你怎么保证他忙活半天徒劳无功之后，不会认为自己被耍，从而一气之下将挂饰丢到勒色桶呢？”向熙看来也有疑惑，只是不知道是因为没有机会还是碍于面子不肯提，现在倒是开口了。
沈宜陌难得没挖苦她，“但凡能在邪域工作多年的老狐狸，多疑敏感不应该是基本操作吗？黑区这个无处不有的暗哨，谁身后没有几个尾巴？难保没有竞争者派来抓自己把柄的。风铃目前势力比他大，级别也压他一头，若是被这位物主知道自己跟她作对，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自然也就不敢造次，反而要巴巴得送还回去才好……薛北翊和林清语这两个家伙搞什么瓜皮？今日检查时间比往日长得多啊……”
众人还未腾出空子感慨沈宜陌这货的思维跳脱性，就听见紧盯检测器状态的韩翊姩突然道：“有动静！”
于是一窝蜂的扔下手里的东西凑上来。
“果然……”离电脑最近的向熙先各位一步起身，“走吧记忆大师，今晚得加趟班……”然后不顾许靖桉哀怨的眼神将目光投向三位技术工作者。“你们仨谁跟着去？好歹是自己的手工作品。”
“我……”沈宜陌的申请还没发送就被迫撤回了。因为林清语从医务室夺门而出，“宜陌，羽茉情况不太对劲！”
“姑娘重要，那边我去便好，不需要您老人家费心。”韩翊姩推了推皱眉驻足的沈宜陌，示意林清语将人直接拉走。
沈宜陌点点头，看了眼向熙。“小心。”转身奔向医务室。
向熙回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拉开因不满而扒在白筠身上的许靖桉趁夜动身。“快走小夹子！今夜凌晨要下雨！你要是想挨淋就继续当八爪鱼！”
纳德尔明日一早要去约定地点接贺伯钰，见帮不上什么忙就同白筠各自回房了。王怡鸿则是打着心理学者的旗号与两位医生和家属挤在病房，羽茉正倚着床头挂水，神情却不似平日清晰睿智，只是一遍遍重复着“妈妈”的自语。给众人心疼的不行。
沈宜陌一在病房露面就被薛北翊拦住，“小陌，借一步说话。”
见他神情严肃，想必是丫头现在的心理情况有些糟。沈宜陌极力按捺住去纠正称呼的想法，毕竟自己年长他三岁的事实就在那摆着。她虽不想被人说装嫩，但此时羽茉的状况更重要。于是转头看了眼林清语，“照看一下，我马上回来。”随后关上房门，正巧撞见前脚刚踏进医务室大门的王怡鸿。
“羽茉状态完全不对！显而易见的忐忑惶恐，间断性的呆滞失语，倒像是出现戒断反应的症状。”薛北翊揉着眉心道：“另外，她的骨骼发育不良，极易断裂，往后行动要万分注意，任何剧烈运动都不能碰！”
“……你等会儿？！”走到半路的王怡鸿一个激灵，干脆放弃进门，凑到谈话的两人面前。“你确定是现在？！”
“对！我不是无良医生大姐！”薛北翊忍不住高声强调，“……她的体质特殊，导致戒断反应出现提早且来势汹汹。加之先前的生活对她造成的心理创伤，让她长期处于惶恐抵制的状态，也无疑加重了病情。”
“心理创伤本身就够难根治的，要是再加上心理上的排斥反应……”王怡鸿就算从自己的专业领域考虑也是想想就头大。“两个疑难杂症凑一块儿的病例，迄今为止，只有世界心理学会的会长郑枭曾带着自己的得意门生，用记忆分离重构的方法逐一攻克过这项难题……”
沈宜陌和薛北翊没什么反应，静静的听王怡鸿继续道：“可惜郑教授九年前突然退出公众世心会，甚至声明今后在他的治疗手段里，不会再出现有关催眠的任何方式，连同他夸口奇才的那位学生也失了消息……治疗具体步骤都是保密的，不然也可一试。”
“是么……所以，这就是你叫我出来的原因？”良久不发声的沈宜陌开口，“逐个击破，看起来确实可行度要高……但你考虑过届时洪摧坝堤后所造成的后果吗？！”
“但这次情况跟当年不一样！我们不会去勾起她对往事的回忆……”薛北翊知道自己此刻的行为是在往人身上捅刀子，但秉持着为病人利益的最大化考量，他继续道：“你出手后，治愈时间更快，可能性更高。”
“可这里的一切环境本身就是对她精神的刺激！”沈宜陌的声音拔高又压低，羽茉的耳力很好，不能让她听清这段谈话。“你能确保咱们之后进行的所有行动，能完全不影响到羽茉的生活吗？”
沈宜陌望向一旁紧闭的房门，透过方丈大的玻璃框，小丫头好像正看着她的方向。那目光一如当年的少年，使她猛的扭过脸。“……这道坎，我会陪她跨过去。”哪怕是踩在我的身上，也要让她，跨过去……
薛北翊深知后面这句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也便作罢了。“通往罗马的道路又不止一条，只是原先的那群庸医不敢治。”他拍拍垂眸的沈宜陌，“我们俩可不是庸医。”
“我知道……”沈宜陌径直打开房门，“麻烦了……”林清语便一步三回头的出了病房。
“林医生，咱们隔壁聊。天色已晚，王助理也早些回房。”薛北翊将视线收回，缓缓道：“有些事情，总要她自己想清楚的……”
“……看来我今天晚上既逃不过加班，也躲不过换房间。”林清语无奈摇头。“今夜要开着灯睡觉，明天起床脸又得黑一个度……怡鸿，走啦！”
“……哦好！”王怡鸿好半天才回过神，“艰难”的迈开步子离开。身后病房的玻璃窗刚好能看到病床旁捂脸坐着的沈宜陌。
两人刚刚的谈话，和先前在托儿所的种种反常行为无疑是告诉自己，沈宜陌就是那个曾经参加过研究的学生！当今世界上公认在列的、催眠术最强的人！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心理咨询所能靠她的威名仅凭三月就名声大噪。可既如此，为何她的抑郁症状会加深？为什么她会成为无业游民？为何她们这群朋友会对此一无所知？为何有能力却依然看着羽茉病症缠身不肯出手？
当年，究竟还发生了什么？！
王怡鸿不知道，也猜不出。她现在只知道，到头来自己的这个糟心病患，瞒着她和她们的东西不止一点半点！她很想立刻冲进房间，拽着沈宜陌的脖领子一五一十的问清楚。但她好像挪不动脚。
原来从窄窗中看，真的会把人看扁……不知道是因为距离的衬托，还是她这两日没睡好的缘故，就算身上的白衬衫一如既往的宽大，但王怡鸿就是感觉单薄或者说是……瘦小？虽看不清表情，也猜得出那行眼泪。
门外，‘算了……’王怡鸿闭上眼睛想。
房内，“罢了……”沈宜陌将随身药盒中仅存的两片安定悄声放回。
再抬眼，本就精神不好的羽茉已经抓着她的衣角睡着了。
“我这妈妈太不称职，你不如考虑下要不要换一个啊……”
沈宜陌苦笑着帮她盖好被子。药架上的点滴还有大半瓶，在最慢的输液速度下要想打完还需不少时间。
“妈妈……”
“我在。”
你安心睡，我会一直都在。
等把你送到可以拥抱朝阳的那天……
再离开……
2028年7月28日 晚上十一点三十八分
夜色如墨，星辰漫天。
却有狂风骤起，携乌云遮明月。
凌晨一到，恐怕真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