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梨花白村
庭前的梨花似雪,一片一片的飘着,他打了个哈欠,带着梨花独有的芬芳甜甜的进入梦乡。
他被一阵急促而恐慌的哭喊声惊醒,睁开惺忪的眼睛,一股温热的血迹溅到了他的脸上,血腥味迎面扑来,一个手握利剑的黑衣男子杀了他的父母,剑刃上鲜血淋漓,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他看着父母就倒在他摇床的咫尺之间,鲜红的血迹浸染了他们年轻的躯体。
他惊恐至极,似乎忘了哭,而是睁大眼睛看着那个黑衣人,可任凭他无论怎么努力,他始终看不清那个黑衣人的脸,一片模糊。
一脸模糊的黑衣人近他,一双冰凉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他蹬着腿挣扎,窒息的感觉令他痛苦不堪……
“白羽……”
他被一种力量唤回,蓦地睁开眼睛,花慕蝶正摇着他的肩膀,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仿佛经历了生死。
“你刚才怎么了?看你神情异样,面色苍白,又梦见什么了?”
阴云散去,太阳恢复了它的光芒,以世人不可仰望的姿态悬在头顶。白羽稍微平息后站起来,看着头顶枝繁叶茂的梨树,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星星点点映在脚下。
他抚摸着如沟壑的树干伤感的说:“梦中的那个婴儿是我,那一对夫妇就是我的父母,这里应该就是我的家,我还梦见了杀害他们的凶手,可是梦境太模糊,我看不清凶手的样子。”
白羽有些痛苦,他皱着眉头努力的想要看清梦境中的凶手。
花慕蝶宽慰他,“上天在给你指引,说明凶手很快会浮出水面。”
“你怎么跟来了?”
对于花慕蝶的出现,白羽有些意外,他是拒绝他同行的。
花慕蝶挑眉一笑,“这么神秘的地方,我当然要来看看,幸亏我来的及时,要不然你可能困在梦境中回不来了。”
两人又走了一遍梨花白村,仍旧一无所获,正当他们准备出村时,一股杀气将他们包围,一个黑衣人站在了梨花白村剩下半截的牌坊上。
白羽打量此人,一身黑衣黑披风在迎风飘荡,把手里提着一把白光泛红的刀刃,面目全非的脸非人非鬼,朦胧可辨的是那双猩红如鬼火的眼睛,像地狱的使者。
花慕蝶双手抱臂,歪着头打量此人,“嗯,就是这个人。”
他们还没有问话,倒是那黑衣人先悠悠开口了,声音嘶哑又苍桑,“你们不该来。”
白羽的目光充满敌意,“阁下是何人?”
“杀你们的人。”
花慕蝶很不客气:“嘿,别口出狂言,我们有话问你,这村子20多年前200多口人被灭,是你干的吗?”
“是又如何?”
白羽死死的盯着他,双手已指捏成拳。
花慕蝶气的大骂:“你个死变态,残害无辜百姓,你的良心不痛吗?”
黑衣人扬起了手中的刀,那把刀在阳光之下呈现出血的刺目,“这怪不得我,我的饮血刀需要新鲜的血液来养护,当日炼成之际,梨花白村的村民注定要血祭饮血刀。”
白羽的杀机骤起,血液几乎沸腾,鲜红的眼睛似乎要洞穿黑衣人,将此人千疮百孔。为了弄清事实真相,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压制了自己的怒火,声音极为沉重,“那个摇床中的婴儿呢?”
黑衣人如鬼火的眼睛惊诧看着他,似鬼非鬼的脸也呈现出不可思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当年杀了一个摇床中的婴儿?”
“回答我!”
白羽几乎在怒吼。
黑衣人还怔怔的看着他,很快又恍然大悟,“你就是南阳子当年救走的那个婴儿?”
白羽再也忍无可忍了,一股可怕的力量迅速向黑衣人席卷,爆裂的速度在一瞬间将半截牌坊击成粉碎。
黑衣人握着饮血刀跃到半空,朝着白羽直劈而下,风声呼啦啦的划过,刀气劈得碎石翻滚,野草伏地,血腥的味道在四周萦绕,彻底的惊扰了梨花白村的宁静。
黑衣人的刀法沉稳老练,招式狠毒,似乎越战越勇,影如刀行,刀影纵横,有雾楼甲等杀手的作风,同时白羽也发现了他的腿是一瘸一拐,不像先天残疾,但是瘸子并没有影响他的发挥。
此等高手自然费力,没有兵刃的白羽也不落下风,他内力惊人,速度迅猛,总能在关键时候出奇制胜,加上花慕蝶的飞镖总在适当的时候飞出,使得黑衣人渐处下风。
密不透风的掌风夹杂着怒吼,像一头猛兽一般发出攻击,地上凌厉的碎石悬在半空,随着白羽的掌风扑向黑衣人,“砰”的一声,黑影飞出了数十丈,那把血红的刀已断裂成数截,片片刀刃插在黑衣人面前的地上。
地上的黑衣人大口大口吐的血,身体在扭曲痉挛,碎石洞穿了他的身体,五脏六腑也被白羽震碎,很快被鲜血浸染,直到没有气息。
白羽重新刻了两个石碑,站在那片荒凉的坟地中,他不知道该放在哪儿,便将石碑立在了最高处,他坐在石碑的旁边,微风拂面,丝丝缕缕的温柔,如梦中的父母亲吻他的脸颊,他笑的很甜,露出没有牙齿的牙床。
他微笑着,有着一股悲凉的解脱。
没有名字,他在石碑上刻上着白羽父之墓,白羽母之墓。
他挖了一棵梨树种在了墓碑的旁边,等到明年春天,就会和庭前的那棵树一样,满树的梨花,灼灼其华,如雪灿烂。
“饮血刀,我根本没有听过。”
在回程的路上,白羽说出疑惑。
花慕蝶略有所思的说:“我曾经听说过一个叫风引梨花渡的群族……”
白羽停下脚步,“我也曾有耳闻,听说此族人来无影去无踪,后来就无故消失,似乎被世人遗忘。”
花慕蝶看着白羽,又大胆假设,“你说梨花白村会不会和这个群族有关?”
斜阳铺在湖面,将碧水染成金红色,乌篷船借着风势缓缓荡在水面,远离了岸边各种精致又歌声妙曼的画舫。
悠扬的笛声响起,在空旷的湖面扩散,荡漾的湖水充满了愉悦,白色的飞鸟掠过水面,它拍着翅膀斜飞而起,又以迅疾的速度冲向半空,最后又栖在岸边的杨柳上。
郁袭坐在船头,和任旸塵背靠背,她沉浸在任旸塵婉转愉悦的笛声中,嘴角弯起一抹笑容。她想起了古人的春水碧如天,画船听雨眠的意境,也只有江南才有这样子意境。
斜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金红的颜色慢慢淡去,变得稀薄,湖面也渐渐回归了绿色,这样的黄昏,美丽,温柔,一片祥和。
任旸塵目光深邃,婉转的笛声中隐藏着一丝郁结的惆怅在随风飘荡,他曾意气风发,豪情疏狂,灭国之痛让他如流沙飞扬,失去所有。如今江山易主,而岁月悠长,山河无恙。心底的欲望又在蠢蠢欲动,像走在希望的田野,升起了不可磨灭的信念,他要用自己毕生所能,去改写历史的篇章。
“长风,你会与我一起吗?”
“什么?”
郁袭不太明白他的话。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当然,哥哥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顿了顿郁袭又说:“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如果你还有雄图霸业,那就放手一搏吧,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
除了爱情,郁袭觉得自己应该干点正事,但又处于一种纠结的矛盾之中,一边是白羽,一边是任旸塵,有朝一日,当他们真正成为对手的时候,总会有一方受伤或者死亡,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结果。但她知道任旸塵所想,能支撑他活下去的,只有复国这一目标。
所以她不劝他放弃,而是支持他走下去。
未来不可预判,但同样未来可期。
任旸塵欣慰的紧握了她的手,果真血浓于水,知他者长风也。他们是一家人,皇室幸存者,当然要在一起,虽是将是一场漫长而又艰难的路,信念却支撑着他一定要走下去。
也许坐的太久,郁袭便站了起来,她眺望着远方的湖面,风光旖旎,碧波荡漾,风拂过她的长发,扬起她飘逸的衣裙,在湖面留下一道美丽的倩影。
任旸塵也站了起来,悦耳的笛音再次响起,飘散在湖面,飞入湖岸边路人的耳朵,乌蓬船上的俊男美女令路人驻足,也包括刚刚入城的白羽和花慕蝶。
杨柳树下的白羽,面无表情的盯着湖中的两个人影,花慕蝶很煞风景的打趣道:“这才几日不见而已,看来你的郁袭姑娘把你忘了。”
白羽转过脸笑的云淡风轻,“能找到一个好的归宿,我替她高兴。”
说完不再看,大步流星向前走。
身后的花慕蝶眯起眼盯着他的背影,笑得别有深意。
离开湖岸后,落叶和飞霜闪身相见,白羽首先质问:“什么情况?”
落叶看着远处湖中的两个人影,有些替白羽抱不平,“郁袭移情别恋了呗。”
“那男的是谁?”
当白羽知道郁袭这几日在乐鸣轩与这个男子朝夕相处时,脸色非常难看,但他仍旧很大度,只一笑而过。
晚上饭也吃不香,坐立不安,心不在焉的思绪总在走神。
花慕蝶看破不说破,他悠闲自得的斜躺在榻上喝茶,最后白羽装不下去,他主动要去乐鸣轩喝酒。
主要是他想会一会那个同郁袭一起的男子,这么快受到郁袭的青睐,他咽不下这口气,感觉自己一下子变成了前夫。
花慕蝶坐起来,看着他哂笑,“某人终于装不下去了。”
白羽不理会他,直接朝到门口走去。
“等等我,你急什么呀?”
花慕蝶乃富商巨贾,生性风流且出手阔绰,经常流连于风月之地,因此每个青楼的老鸨都认识他,也喜欢他这么有钱又大方的客人。
就像这乐鸣轩的老鸨一样,见到他客气又热情,声音更是娇滴滴的,“花公子,好久不见,还以为您把我们这里的姑娘给忘了呢!”
花慕蝶笑着在托盘上奉上了数个金元宝,亮瞎了老鸨的眼,他直接点名要了头牌妘婳过来陪白羽。
老鸨打量着白羽,相比花慕蝶的妖媚,这俊逸的后生充满阳刚之气,一刚一柔都非常的养眼,但老鸨更喜欢阳刚之气的白羽,不免多看几眼。花慕蝶见状,用袖子遮挡住老鸨的视线,开玩笑的说:“我们是来看美女的,可不是让妈妈看的。“
老鸨捂嘴尴尬的笑了笑,又看着几个侍从端来好几壶酒,心里便有了不好的预感,很多男人都觊觎妘婳的美貌,总是假借喝酒想占便宜,这阵势怕是要将人灌醉后为所欲为,老鸨为难之下非常委婉的说道:“花公子是知道的,咱们妘婳姑娘卖艺不卖身的。”
花慕蝶风雅一笑,“妈妈想多了,只是陪酒而已。”
“妘婳姑娘也不胜酒力,要不换个能喝的?”
花慕蝶倾斜嘴角,将托盘上的金元宝收入袖中,只将一块最小的留在托盘。
老鸨一看就急了,恨不得伸手去花慕蝶的衣袖中去抢,“花公子别嘛……这个可以商量。”
妘婳终于姗姗来迟,脸上全是敷衍的笑,看得出她并不是很乐意陪酒。
白羽性情冷漠,心情不好导致脸色更加的冷峻,他看都不看妘婳一眼,直接示意她坐在自己旁边,陪自己喝酒。
妘婳大方得体,不卑不亢,“妘婳只会弹琴,不会喝酒。”
白羽眉头一皱,“那你来干什么?”
妘婳一愣,来这风月场所的男人都是假惺惺的带着笑意,或者色眯眯的,可没见过像面前这个男人这般冷漠正经,甚至不曾看自己一眼,若不是花慕蝶在旁边,她还以为此人走错了地方。
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花慕蝶冲她友善的笑了笑,“我这朋友白公子就人就这样,妘婳姑娘别往心里去,酒量若实在不行,可随意陪他喝几杯便是。”
妘婳只好点头应允,毕竟她们这个行业是不可以顶撞或者拒绝客人,而花慕蝶已经算是很给她面子了。
她接过白羽递过来的酒,稍微迟疑了一下,硬着头皮倒进了嘴巴,一股辛辣如火从喉咙一直烧到了胃,连胸腔似乎要炸裂。她不是没有喝过酒,只是像这样的烈酒她实在无福消受。
紧接着是第二杯,第三杯……
妘婳整个人已经开始晕乎乎,脸色绯红,连眼尾都变红,眼眸凝结出细碎的光。
“姑娘还可以吗?”
白羽的声音冰冷,丝毫没有怜香惜玉。
妘婳恍惚的点了点头,微抖的手已经握不住酒杯。
“我替她喝。”
任旸塵突然出现在了门口,不经白羽的同意,直径走上前拉开妘婳,坐在了白羽的对面,他看向白羽的眼神极其复杂,寒光凛冽的隐忍,幽暗的狼烟在眼底燃烧未尽。
白羽的唇角勾出一丝冷笑,他之所以来喝花酒,只不过是利用了妘婳,其实等的就是他。
白羽就是想看看这个男子究竟有什么本事,让郁袭这么快移情别恋。
说到底自己还是吃醋了,嫉妒了,但自己不承认。
他直视任旸塵,那种眼神似曾相识,有一种令人心惊的光芒。五官端正,线条硬朗,是个英俊的男子,只是戾气太重,眼底明灭的狼烟似乎要将面前的一切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