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知饥渴也
“师兄，那个罗三就不是个好东西，不收拾他一顿就算好的了，你还给钱！我真是理解不了你是咋想的。”
“你再看他那个跟班的样，贼眉鼠眼的，就长了一副挨打的样！”
“你说你……”
“哎……”
曹火烈心中满是火气，憋得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嘴里也不断絮絮叨叨。
乱十一朝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他又叹了一声这才坐下。
“两位师弟，你们可知道这修炼者与凡人的区别吗？”
“师兄请讲。”乱十一给莫问和曹火烈各倒了一杯水。
莫问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修炼者其实在咱们人间道几千万人中，也仅仅占了一成不到，很多普通人尝试过修炼，但大多止于凝气，更别说筑基、结丹，直至合道、飞仙。”
“所以这个世界，还是以普通人为根基的世界，如果没有他们每日勤恳的劳作，就没有我们每天必需的柴米油盐、衣鞋帽袜，更别说诸多修炼者要用到的草药、矿石、金属。至少在我们飞仙之前，这衣食住行都还是我们的必需品。”
“但我们修炼者之中，也还是有着一些不按伦常道义行事的人，这些人，他们用自己的能力满足自己的私欲，祸害一方。”
“所以修炼者与普通人之间，就有着一些成文或不成文的规矩。”
“比如刚才，火烈你若出手，那人必死，而且是当着一群普通人死。他死是小事，但势必会引起恐慌，也犯了修炼者不得滥杀普通人的规矩。”
“啪！”曹火烈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旁边正在嗦着面条的小女娃，被这一拍，吓得筷子都掉在了地上。
曹火烈帮她捡起筷子，在水杯里晃了晃，递给小女娃，接着说：“杀那种猪狗，怎是滥杀？那是替天行道！”
“拍什么桌子？你个莽夫，坐下！”莫问朝着曹火烈训了一句。
曹火烈这才悻悻的坐下，端起桌上水杯，将刚才洗过筷子的水一饮而尽。
小女娃看了看曹火烈，又看了看杯子，说了句：“莽哥哥，你喝的是脏水！”
“我知道，哥哥不怕肚子疼。”曹火烈面对这小女娃时，反倒极为亲切和蔼，说话的口气也平缓了许多。
“我说的是不能无故在普通人面前杀，不能用法术杀，我又没说不能杀！”
莫问有些生气，一改平日淡定神情，语气也急了几分。
“如果当时你动手，假如他死于你拳脚，官府必定追究，如果你用法术，那绣衣门就将追查。别说你一小小筑基，就算结丹、元婴，哪怕是高到化神，也自有宫里供奉的隐士来收拾你。”
“你个莽夫，什么时候才能像十一一样，处事冷静！多动动脑子行吗？
经过小女娃不经意间的调和，曹火烈倒是平和了一点，但坐下后还是低声抱怨了一句。
“十一哥也是……那猪狗不如的后爹，你也放他走。我谁都不服，就服你俩！”
一直没说话的乱十一，这时开口了。
“师兄，我先讲讲我今天去茶妈妈楼里的事吧！”
“今天……，然后……，结果……”
于是乱十一将今天在聚香楼发生的事，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
“啪！”曹火烈又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站了起来。
“我说这罗三不是个东西吧！师兄你看，说他猪狗不如，都是侮辱了那些猪狗。”
小女娃这次聪明了，看见曹火烈抬手，就立刻把面碗端了起来，拍完又放下继续嗦面。
“我说，火烈！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再拍桌子了……”莫师兄气的够呛，甚至在说话的语调里，产生了那么一点点无奈的祈求。
“是啊！我吃面，都吃的心惊胆颤的！”小女娃也跟着补充了一句。
“哦哦！对不起，师兄，小妹妹，我尽力控制，尽力控制啊！你继续说，继续。”曹火烈看见莫问那一脸的哀怨，也是有点害怕加抱歉，赶忙坐下道歉。
“那我继续说了，你若再拍，我就拍你。”莫问疾言厉色说道。
“这人确实不能留。刚才说的不能杀，就属于成文的规矩，说的能杀，就是不成文的规定。”
“修炼者以及修炼门派，由于某种特殊原因，而需要杀普通人，必须采用非法术的方式击杀。另外只要在三十日内上报绣衣卫，说明击杀理由，绣衣卫自会去调查。”
“通常就罗三这种情况，绣衣卫都会默许，甚至会帮我们处理一些可能产生的不必要麻烦。”
“绣衣卫？”乱十一不懂就问。
“唰！”曹火烈猛的站了起来，但这次没拍桌子。
其余坐着三人齐刷刷的看向他，脸上都带着既紧张又看不懂的表情，都不知道他又要干嘛。
“呵呵！别紧张！这个绣衣卫，我懂，我来说。”曹火烈终于恢复了他那憨憨的传统格局。
莫问闻言，这才一松，说道：“那你就来讲讲吧！”
“这绣衣门啊！是由当今皇上直管，他们吃的好，穿的好，用的也是最好的兵器，特别威武霸气。”
说完，曹火烈双手捂着肚皮，面带笑容，憨憨的看着在座三人，似在等待着什么。
“说完了？”乱十一问道。
“嗯，说完了。”
“哦……”
曹火烈仍是笑嘻嘻的看着大家，但这一刻的时间，好像流失的特别慢……
“你坐下，还是我来说吧！”莫问打破沉默，招手让他坐下。
“绣衣卫是皇上直管这个没错，吃的好、穿的好、用的好这也是对的。”
“但这只是表面，他们是皇上的亲卫，是皇上的耳目，他们是皇上手里的一把利刃，他们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死，他们渗透进官员、平民生活里的方方面面，也许今天的人群里就有他们的存在。”
“他们之中有普通习武炼精的拳师，也有如我们一样的修炼者。据传，绣衣卫指挥使朱庸，他已突破元婴抵达化神。”
“哦！”其余三人齐齐点头，都是一种很懂的样子。
“嗝……”小女娃这时打了个饱嗝，一碗面，连碗边的汤水都被她舔的干干净净，甚至碗底，隐隐都能映出了她那满足的表情。
“话说回来，小妹妹，你叫什么？”乱十一这时才想起，他们还不知道这小女娃的名字。
乱十一一边问，一边找来笔砚，在卖身契上签上了他的名字。
“我叫祁云！”
“祁祁舒缓，云云妙曼。小祁云，你爹该是个读书人吧？”莫问捻着胡须，一脸爹笑说道。
“是啊！我爹是个算命的，他死前说我十二岁之前命不好，之后遇到贵人就跟着走，命就好了。”
“我猜，你一定就是我的贵人！”说着，她就指向了乱十一。
乱十一眉头一蹙，不由有点肉疼，自嘲笑道：“嘿嘿！是啊，肯定贵啊！五十两还不贵？我都不值五十两。”
“不如你现在给贵人哥哥讲讲，你今后怎么打算？”
祁云圆睁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乱十一，粉嫩的脸蛋上泛起一晕粉红，神情中满是坚定。
“跟着你呗！”
“跟着我？我是修炼者，还是道士，你跟着我，算怎么个事啊？”
“不行，你既然买了我，我就是你的人了。以前爹爹告诉我，有个姓孔的夫子说，人而无信，不知饥渴也！我可不想做那不知饥渴的人。”
“是不知其可也……”莫问笑着摇头，还是一脸爹样。
“哦！是吗？管他的，反正我是人，不能无信。”
“这个，这个……”乱十一突然觉得，是不是天将降大任于他，这就开始苦其心志了？
“云妹妹，不如你跟我吧！我没有妹妹，可想有一个了。我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我爹也很好，你做我妹妹不吃亏。”
三人闻言看向曹火烈，突然觉得，他的这个道号，真是人如其号啊！
曹火烈这张脸那个红啊……就像八九月熟透了的辣椒，春节挂在檐下的灯笼，只差一点，他就能开锅冒烟了。
“莽哥哥，我本来就会跟你啊!他是主跟，你是副跟。”
“祁云小妹妹，不如我们给你莽哥哥上调一级，他主跟，我不跟。”乱十一抱着手很认真的说。
“你在想什么呢？这卖身契上可是有你的签字画押。”祁云眼睛圆睁说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祁云将本放在桌上的卖身契，拿到了她手里。
“诺！你看！”祁云灵活的向后退出两步，把卖身契展示给大家。
莫问这时捻着胡须，笑着拍拍乱十一的肩头：“师弟，命里有时终须有，该你的，你就认了吧！”
乱十一慢慢站起来，开始言左右而顾其他。
“师兄，这罗三我是这样想的……”
乱十一不再理睬祁云，而是开始和莫问、曹火烈探讨如何不用法术弄死罗三。
“你看,咱们先……然后……最后……”
“你觉得怎么样？”
“我看行！”
“我也觉得可以。”
三人商定好了如何制裁罗三，便又在这件事上的紧要处，做了一番梳理。
轮到祁云那部分时，祁云先是不答应，后来在乱十一一再的保证下，终是勉强同意了。
于是他们三人开始分头行动，各自去为接下来的事做准备。
莫问先去给祁云买来了新衣服，再把她安排进一个可以洗澡的房间，下午她就在客栈沐浴更衣。
乱十一出门，则是一路打听罗三的住处以及他每天的行动规律。
曹火烈去了郫城最好的成衣铺、玉器铺，买了一身华贵的行头。
等都办妥之后，乱十一回到客栈已是天擦黑。他一进客栈，就瞧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正蹲在凳子上，端着一大碗面使劲的嗦。
“你这是和面干上了啊！不整点卤肉什么的？”乱十一走近小姑娘，一屁股坐在她正对面。
“哎！十一哥哥，你回来了？”小姑娘咬断还没嗦进嘴里的面，咧着嘴笑着说话。
“哎呀……麻烦你把嘴擦了在说话吧！”乱十一闭眼将头转向一旁。
小姑娘伸出她那可爱的小舌头，熟练的在嘴边绕了一圈：“好了！”
“这儿……”乱十一看了她一眼，指着自己的嘴说。
“哪儿？”
“牙齿……”
“牙齿怎么了？”
“葱花……”
乱十一突然有了一种无力感，想着自己还不到二十，这就要当爹了？
这时，莫问端着一大碗面来到桌前坐下，紧跟着曹火烈也端着一大口锅坐在了紧挨着他们这一桌的位置上。
“今天就吃简单点，待会咱们再议一下，你还要给你的钢蛋再多叮嘱几遍。”莫问一边嗦面，一边对乱十一说话。
“你还不快叫小二再煮一碗。”莫问边说边嗦。
“对不起，客官。店里的锅被那位客官用上了，您只有等等了。”小二说着话，朝一旁的曹火烈努了努嘴。
“嗨……那就等呗！”
于是客栈里吸溜之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