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死去
世间混沌，人世嘈杂，人群熙熙攘攘，无数人成为了生命中无法找寻的过客，这样的日子，寻常人的不过百年，到了姜璃这里，却是上千年。
见惯了生命流逝，身旁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时间在她的身上什么也没留下，唯有孤寂与悲哀，永生永世缠绕在她左右，这样的日子，她真的是过够了。
再回到棺椁里，再被封上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一千年，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没有人想要触及死亡，但姜璃却不一样，如果在这时离开，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床上的人有一下没一下得喘着气，屋里围着的人，生怕她下一秒就断了呼吸。
张启灵单膝跪在床边，紧紧攥着小姑娘的手，面上的慌张与无措生生印在了小姑娘的眼中。
心疼吗？
真的疼啊，这里都是她不舍的人，她这一路坎坷，所遇之人细数尔尔，如今唯有他们成了自己在弥留之时心中的不舍。
“别将我放回去。”她张了张口，就只发出嗡鸣一般细微的声音，但好在，屋里众人都听得清。
所有人避而不谈，没有人去接她的话，他们都知道，重新封棺大概是最后能救她的办法，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才是，没有应声，也已经说明了他们的想法。
姜璃不知道其他人是何想法，只是她那薄弱的感知中，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颤抖着，是张启灵。
她伸了伸手，想要去摸摸他的脸，想去安慰他这个在自己面前失了神的张启灵，想再最后一次触碰自己所爱之人，他的神明。
可是她突然好困，眼前的人逐渐变得模糊，耳边突然多出一股风声，那风细微得像是在一片绿意盎然之中奔跑，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
“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阿娘，等等长乐……”
小姑娘带着释然的语调在屋里响彻开，几乎是在一瞬间，众人心脏不由一紧，脚下已经不自觉朝床边靠拢了来。
世间陷入一片寂静，窗外的蝉鸣都像是在刹那间消失不见，众人围在床边，目光都落在小姑娘的身上，看不到起伏的胸脯，感知不到的呼吸与心跳，一切安静得像是沉入死寂。
“小，小长乐？”胖子突然试探得张了张口，音调中的颤抖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可那句熟悉的‘胖哥’并没有出现，小姑娘躺在那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可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逐渐侵占了每个人的心。
张启灵手指微颤，他探不到小姑娘的脉搏了……惊愕之间，原本握着小姑娘的手突然一松，只见那只手就那样从他手中滑落，随即重重砸在了床上。
“姜璃……”张启灵话音带着不解，默默喊了一句，他目光还依然落在床上的那只手上，下一秒，他再度牵起小姑娘的手，试图将人带起来，可随着他的动作，只见原本直直躺着的人，脑袋突然歪了下来，像是一只木偶，没有一丝一毫的生命。
“长乐，你别吓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无邪，是你阿兄啊。”无邪再也忍不住，那眼泪不受控制得夺眶而出，无比滚烫，砸在喜被上留下一块儿深色，他紧紧抓着小姑娘的另一只手，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生命在手中流逝是种什么感觉？
痛彻心扉，心如刀绞，却什么也说不出口，胸口像是哽着什么东西，叫他忍不住发出几声呜咽，只是本能抱紧她，仿佛只要这样，小姑娘就不会离开他。
他留不住她，每一次……
没有人能会想到，姜璃居然死了，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脉搏。
新月饭店几乎是在那一瞬之间，陷入了死寂。
坐在台阶上捂着脸不让人看出自己痛哭的是胖子，他借口说自己出来替小长乐捡盖头，然后就独自一人拿着那盖头坐在台阶上哭得止不住。
书房里，一片漆黑之中，镜片反射的光落在了墙上，一晃一晃似是在宣告着眼镜的主人如今的心乱，似乎只有待在这狭小又黑暗的地方，他才能感受到，曾经姜璃留下的痕迹，他张日山，居然再一次送小郡主进了棺椁，听听，多可笑。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小郡主她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死？”黑瞎子有些失控，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上手就要将小姑娘从张启灵的怀里夺过来。
张启灵哪里是会放手的，他一边小心翼翼护着怀里安静睡着的人，一边躲闪着黑瞎子动作。
可就在两人动作间，小姑娘嫁衣的袖子被扯开，露出了白皙的小臂，但两人却齐齐被这一幕惊得怔在了原地。
只见那小臂上，一块儿一块儿乌紫斑痕，黑瞎子脸色一滞，一个箭步上前，扯住了小姑娘的手臂，掀开两只手的袖子后才发现，那斑痕居然遍布了她的全身。
乌紫斑痕，他们这些人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意味着什么，黑瞎子脚步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墨镜遮住的眼睛，布满了震惊。
这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不是说置之死地而后生吗？不是说有解救之法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姜璃，不怕。”张启灵轻声安慰着，他以为自己现在跟往常并无差别，却不想，现在的他，话音里的颤抖与慌张，瞒不过任何人。
没有人会想到，故事的结局居然是这样的，命运多舛的人，为什么得不到丝毫的眷顾？明明她已经那么苦了，明明，明明她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姜璃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这一回是真的死了，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不断流逝，最后归于虚无。
她曾设想过无数次自己死后会是怎样的场景，想想自己当年所行之事，大概也不会有下一世这一说，魂飞魄散应该就会是她最终的归宿。
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睁眼，面前突然就站着一个长着牛头跟一个长着马头的嗯……家伙？
还离得那么近！而且这个角度看他们真的只能看到他们的鼻孔……
姜璃一度想继续装睡，可那两个家伙在自己耳边议论自己的声音会不会有点太大了……
“好香的魂魄啊，真想咬一口！”
“你也是想瞎了心了，收敛点儿你的心思，那位可是能直接要了你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