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张淼淼的少年
崔灿的脑子里有些东西在翻来覆去，导致他一晚上辗转难眠，到了后半夜才似睡非睡的眯了一会儿眼睛。
薛勤却是难得回家一趟一夜好眠，他一早便精神满满的来叫崔灿。
“崔灿，崔灿起来啦，咱们吃早饭，吃完早饭去钓鱼”
崔灿被他的大嗓门惊醒后便整理好衣服去开门。
薛勤炮弹一样的冲了进来，正准备拍他的肩，却一下看着他的脸惊呼一声：“你昨晚做贼去了”
崔灿皱着眉对他的话不解，直到洗漱时照镜子才明白薛勤的话。
夭寿啦，他这般英俊潇洒的脸，竟然顶了那么大两个黑眼圈。
薛勤带着崔灿刚坐上餐桌时，陈东也过来了，薛勤妈妈赶紧给他添了幅碗筷。
薛家两个大人都是有事情在身的，匆忙吃了两口早餐后就离开了。
崔灿食欲不振没吃多少就放下了碗筷，一抬头看到薛勤在帮陈东擦嘴，早餐吃的是清风镇一种很热销的酱饼，自然容易弄脏嘴。
可是这两人的行为未免也太亲密了些，或许是因为自己心里有鬼，崔灿难免多想了些。
可他乱七八糟的想法很快便消失在陈东一声“向阳”里。
他抬头看向门口，向阳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向阳穿一件白色羽绒服，蓝色牛仔裤，衣着简单，却越发显得其丰神俊朗，相貌不凡，可美中不足的是他眼下有着淡淡青色，眉目间也有几分憔悴。
薛勤说：“向阳你来的正好，我们正准备去钓鱼，还有你这眼睛”他‘咦’了一声
“昨晚是和崔灿一起做贼去了吗”
听到自己名字，崔灿脑子乱乱的，忙移开视线。
几人遂去了湖边。
向阳说的湖的确是薛勤家的，他家算是清风镇上有名的有钱人家，薛勤爸在镇上经营很多生意，薛勤妈早年不能生育，两人看了很多医生，才生下薛勤这么个小儿子。
当真是看的如眼珠子一般。
几人从薛勤家带了钓鱼竿和诱饵，串好后放进湖里。
许是怕出声惊扰到了鱼群，几人都没说话，连平日话最多的薛勤也难得安静起来，只是时不时的看身边的陈东。
崔灿则故意避着向阳，他发现向阳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轻轻蹙着眉似乎碰到了一道难解的奥数题。
崔灿提着呼吸小心翼翼。
湖里的鱼都是薛勤家自己养的，压根没什么警惕心，他们轻易钓到了一大堆，薛勤留下两条带回去中午吃，其他的又放回到湖里。
临近中午，几人便又准备回家一路上除了陈东时不时和向阳寒暄两句，薛勤和崔灿几乎没做声。
等到了岔路口，向阳才拉着崔灿对薛勤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和崔灿去我二伯家吃”
“别呀，去我家吃饭啊，我妈说了中午做好吃的”
向阳拒绝道：“下回吧”
崔灿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才对薛勤说：“你们先走吧，我和向阳一起”
两行人只得踏上了不同的道路。
等看到薛勤他们走的看不见人了，崔灿才扯扯向阳的袖子：“你别生气啊”
向阳难得皱着眉语气严肃：“我生气什么”
“就……昨天的事”崔灿表情十分难为情：“是我鬼迷心窍了”
“你忘了吧……，咱们以后还是好兄弟”这是崔灿沉思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得出来的结果。
他无法辨认自己对向阳的感情，可应当是有些喜欢的含义在的，但向阳对他，他不觉得有这些，向阳一贯早熟，又比他年长。
看他，应当是看弟弟吧
再者，要是他们中间有一个是女生也不会这么为难，但两个男生，尽管崔灿从张淼淼处也听了些乱七八糟的。
但实际上，在w县这个小地方，这个不通高速，没有火车站机场的地方，两个男生之间的喜欢可以称的上是骇人听闻。
崔灿倒是不怕这些，可他不想耽误向阳。
向阳就像他的名字一般，一直那么努力的向着阳光，努力突破泥泞向上生长，他那么努力才长成今日这幅模样，而自己又怎么好去耽误他的生长，成为他向上路上的阴霾呢。
向阳眸光深深的盯着他：“说完了”
崔灿点点头：“嗯”
“那回去吃饭吧”
他一点没说他的想法，也丝毫不提昨晚的事，崔灿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已。
崔灿一整天都处在吊着一颗心的状态中，偷偷琢磨着向阳的想法。
直到晚上崔灿住在向家，和向阳一个房间。
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了。
同床共枕，两人从小到大一起睡过无数回了，可唯独这一回，许是崔灿心里藏着事，便觉得那那都不自然。
直到向阳忍无可忍才将他动个不停的脑袋按在了枕头上说：“够了，快睡，昨天的事等我们考上大学再说”
崔灿想的是，不是吧，就因为自己亲了他，他还要记那么久，要等考上大学再和他算账。
向阳却想的是，他们考上大学了，离开w县去了首都，现在对他们来说的很多困难问题也就算不上麻烦了。
向阳催促崔灿睡觉，自己却睡不着了，睁眼看着天花板，脑中却是昨晚那个一触而过的吻。
他抿了抿干涩的唇想到，等考上大学后，他们一定就能好好说了。
元旦假并不长，快乐总是一闪而过，似乎没过多久几人就要准备返校了。
而回到学校，崔灿所烦恼的许多问题也就暂时不构成问题了。
学校的课业很多，压力很大，未来很遥远，日子很漫长，让人根本来不及多想。
崔灿又陷入新一轮的忙碌中，他忙碌且充实。
元旦后不久就是春节，高中的第一个寒假要来了。
县中学习抓的紧，最后两周基本不会再有副课，全改成了期末备考，学期末的期末考，是市里统一安排的，学生成绩有全市排名。
w县县中作为市里师资力量学生生源最落后的几个县一直铆足了劲想要打个翻身仗，可惜年年折戟沉沙，但学校老师还是屡败屡战的吩咐学生们要好好学习。
学期倒数第三周，本学期最后一节体育课上，体弱多病的体育老师终于病好了。
他大冬天穿个短袖赤膊吊完单杠后对学生们说：“你们现在这些学生身体素质太差了，走两步路都喘，这可不行，今天咱们就来体测，女生八百男生一千，正好让你们认识到自己的身体素质有多不行，这个体测很重要，不过关是参加不了高考的，大家重要看待”
学生们立即白了脸，有脾气硬点的学生抱怨道：“又不是我们不想锻炼，学校从早到晚都在上课，那里有时间”
体育老师充耳不闻，对何超说：“体委来计下成绩”
何超比了个收到的手势，学生们虽然抱怨纷纷，却还是只能占到跑道上。
唯独张淼淼楞在原地，崔灿问她：“你怎么了”
她欲哭无泪：“我体力很差，压根跑不动”
“没事，都这样”崔灿安慰道，让她先去跟女生站在一堆。
男生的一千米先跑，一声令下，学生们纷纷跑了出去。
崔灿体力不错，一千米对他来说压根不是问题，轻轻松松跑完两圈，只是脸有点红，头上汗都没出，还拿了个第一名。
何超挑了挑眉说：“哟，还不错，不过我要是上场的话，你估计只能拿第二了”
崔灿无语冲他翻了个白眼。
男生跑完便是女生。
何超偷偷溜走去给他女朋友买零食，崔灿便帮着何超记学生成绩。
但让崔灿没想到的是，张淼淼原来真的不是说瞎话，她的体育能力确实很差，差过了她的学习成绩。
刚冲出去没有一百米，张淼淼就肉眼可见的落后于其他女生。
等到有些跑的快的女生都跑完了，张淼淼还差上一圈。
等到班上其他女生都跑玩了，张淼淼还有大半圈，她倒也不是不努力，只是运动少，又长得胖，跑起步来颤颤悠悠，速度却极慢，操场上又只剩下她一人。
便极为显眼。
崔灿听见班上几个颇为张扬的女生在旁边看热闹：“这个张淼淼啊成绩差长得还胖连跑步都不行，简直一无是处”
“可不是吗，长那么胖还吃那么多，我要是像她一样，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崔灿看了一眼，是个成绩还不错又自诩有几分美貌受人追捧的他们班班花—周晴。
他本不想跟这些长舌妇计较，可终究是难忍，把本子扔给旁边的薛勤，走到几个嘻嘻哈哈的女生旁，学着他们的语气说道：“长得就那么回事，费了那么大力读书，成绩也就那样，我要是你们，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崔灿长得帅气，如今成绩也不错，早已成了六班的风云人物，这几个女生中也难免对他有好感的，此时却被气急了。
尤其是那个‘班花’气的脸色煞白，简直要哭出来了：“……你”
崔灿却不理会她们，径直穿过操场跑到张淼淼面前，拍着手引起她的注意：“张淼淼，搞快点，拿出你平时说人坏话的半分劲头”
张淼淼扶着腰，已经喘的上气不接下气：“不行，我已经跑不动了”
因为他突然过去，更多学生已经注意到了这里，张淼淼似乎也注意到了别人对她的指指点点，想努力可又心急，越着急便好似越发难以跑动。
她看到了班花那群人指着她在说些什么，她心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咬着唇着急中忍不住哭了出来：“我不行，崔灿你走吧，别管我，我就是跑不动”
“我干什么都不行，我就是个废物”
她停了下来想道‘反正我也跑不动干脆就不跑了，爱咋咋地吧’她好像已经彻底自暴自弃，准备破罐子破摔就不跑了。
崔灿盯着她叹了口气，他从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
曾经被人说‘乡下来的’的自己，曾经看到崔建民的小三不敢说出来的自己，曾经破罐子破摔，觉得人生毫无希望的自己。
倘若不是向阳拉了他一把，他应当还沉迷于家里那点破事无法自拔。
向阳当时拉了他一把，他如今也要拉张淼淼一把。
他伸出手拉起张淼淼说：“别废话，快跑，我陪着你”
我陪你，这三个字有多么重要，或许不曾见过黑暗的人永远无法理解。
身处黑暗的人，沉溺水中的人，最希望的便是有人能陪他们，能伸出手来拉他们一把。
救命稻草，似乎也不为过。
张淼淼突然心中生起勇气，她想还有人愿意相信她，有人愿意陪着她，她应当更努力一点吧，她怎么能辜负那个陪她之人的信任呢。
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轻盈起来，好像跑步也不是那么累了，她紧紧抓住崔灿的手跟着他跑了下去。
直到许多年后，张淼淼长大成为一个无坚不摧的大人时，她仍会想起高一冬天的某个上午，有个少年在风中飞扬的短发，漆黑发亮的双眼。
就此照亮了她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