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往事5
“救我！”
红明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停下脚步，凝神去听，这次他听的真切，刚刚说人话的就是刚刚被自己扔在路边那只半死不活的黑猫。
“救我，我可以给你金子。”那黑猫口里吐出一块带着血迹的金片，指甲盖那般大小，薄薄的一片。
红明捡起来，擦了擦上面的血迹，用牙一咬，那块小金子上面留下了他的齿痕。
红明高兴的将那一小块金子收了起来，乐道：“你这猫还会吐金子呢？”
那黑猫说话的时候显得有气无力，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一声比一声嘶哑，“救……我，救活……我，我还能给你更多……的金子。”
红明将那黑猫抱在怀里，神情殷勤的问道：“我怎么救你啊？我又不是医生。”
“救我，救救……我！”
那黑猫说完最后求救的话，便彻底晕死过去了，红明摇晃了几下那黑猫的脑袋，黑猫根本毫无反应，试了试鼻息，虽说气息有些虚弱，但还存着一口气。
只是他发现黑猫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算他想找医师救这只黑猫，怕也是来不及了。
正着急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见路边长了一些形态各异的野草，也分辨不出来都是些什么品种的草。
红明本人并没有学过医术相关的知识，只是在年少时曾见过有医者采山里的野草给人治病，他有样学样，胡乱薅了一把路边的野草，那石头锤出汁水，抹在了那黑猫的伤口处。
又怕只抹在伤口处用处不大，路边摘了一片一棵比他还矮小的杨树叶子，小心翼翼将那些锤出来的野草汁水挤到上面，以树叶做碗，一点一点喂给那黑猫喝下去。
本是胡乱尝试，心想：救活算他运气好，救不活，我也是尽力了。
那黑猫被红明抱在怀里，走了一晚，天亮的时候竟然缓缓地醒了过来，醒了之后，窝在红明的怀里静悄悄的，也不言语，闭目养神。
但红明却是个嘴上不得空闲的主子，就算此刻没有人跟他说话，可他还是自言自语的说了一路。
“三年前的时候，那个叫祝兰才的小子，寒冬腊月的时候泼了我一身粪。他嘴里骂着我是没爹养没娘疼的小乞丐，活该吃大粪。我那时候那个气啊，发了疯一样的冲向他，抱着他滚在雪地里，后来来了七八个大人才将我们两个人分开。我那时候还喊着：‘我不是没爹没娘的孩子，我是被人拐来这里的，迟早有一天我会找到我爹娘，迟早有一天我会带着我爹娘回来报复你们。’
现在我才知道，我就是没爹没娘的孩子，我爹娘都死了，我活该被人当成野狗欺负，谁又能帮我主持公道呢？我在这世上四处流浪，一直在找我的家乡，结果我根本没有家乡了，我是个无根的孩子。”
黑猫听红明说的伤心，以为红明把自己说哭了，眯缝着眼睛去看红明的脸，结果红明脸色平静，那些话不像是说给自己听的。红明似乎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听众，虽然说的人是他，听的人也是他，可是他将自己的情感从诉说者剥离了出来，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平静的倾听者。
“唉，那时候死了那么多人，我至今都不知道是谁把我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既然将我一个半大的孩子从死人堆里救出来了，又不要我了，把我扔在路边，被人贩子捡了去，卖给了那些折磨人的贱货，害我吃了不少苦。我真的不知道是该感谢那人救了我的命，还是该埋怨那人不该救我。
救我不要我，让我活在这世上遭了这么多年的罪，要是小时候那样无知无畏的死了倒也罢了，偏偏我现在还活着。”
红明絮絮叨叨的说着，黑猫实在装不下去了，在红明的怀里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趁红明还没反应过来，从他的怀里一跃而下跳到了地上，舔了舔自己的伤口，下一秒就趴在地上干呕了起来。
“你在我伤口的地方抹了些什么东西？又苦又涩的还有一股怪味？”
“你醒了！是救你的草药，要不是我将那些疗伤的草药敷在你的伤口上，又喂你喝了好多的汁水，你现在早死了。我救活你了，你要言而有信，给我金子。”
红明蹲在地上，向那只黑猫伸出手，笑眯眯的看着地上的黑猫一直在干呕。
“给我水，给我一口水喝。”
那黑猫呕出了几口绿水在地上，然后走到一旁的一棵树下，伸着舌头向红明乞讨道：“给我几口水漱漱口，然后我再给你吐金子。”
那红明也不疑心那黑猫会跑，那黑猫受伤不轻，虽然暂时是活过来了，可看起来还是很虚弱的样子，就连刚刚走到树下的那短短的几步路，看起来走的都有些不稳。
红明解下自己腰间的水袋，喂给黑猫几口，那黑猫先是用第一口水漱了漱口，然后才将接下来红明喂的水猛地灌了几口水喝下去。
红明等那黑猫缓了一会儿，又问道：“还要吗？”作势又要往那黑猫嘴里倒水。
那黑猫摇了摇头，红明才将水袋的口给堵上，放在了黑猫的旁边。
将红明上下打量了一番，见救了自己的少年身形消瘦，乱蓬蓬的头发被一条白色丝带胡乱扎起在头顶，额间有一些碎发，脸上虽然没有多少肉，但也还算是圆润。一身不算干净的白衣，胸前还有一块没被洗干净的污渍，看起来有些发黄了。
那少年的手骨节分明，指甲不算长也不算短，看起来有些时日没有修理了，指甲发绿，应该是给自己弄草药的时候染上的。
他蹲在地上，手腕担在自己的膝盖上，两只细长的手就随意的耷拉在膝盖前，手背有些发黑皲裂。
红明伸出手去摸那黑猫的脑袋，黑猫瞥见那少年的手心有很多密密麻麻的伤痕，还有一些发黄的老茧在手指和手心关节处，再看那少年的脸，此刻却笑得明媚。
“你的衣服是被我弄脏的吗？”
红明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笑道：“无碍，我也不是那么讲究的人，更何况这点脏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说完，又是粲然一笑。
黑猫看着他，要不是偷听到他之前自言自语说的话，看红明的样子，只当他是个从小到大快活自在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