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灾厄的药瓶
酒足饭饱,四人在管家的引领下出了城堡大门,走之前,管家再三挽留,希望几人能在城堡的客房里下榻,但被婉言谢绝,“征战沙场的军士睡不惯软乎乎的大床,木板才是我们的归宿”,这样的豪言壮语,如果不是喝多了酒,他们绝无可能向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城堡管家说出来。
四人七拐八拐,摇摇晃晃,很快便到了岔路口,旅队长迪安登开口问道:
“霍恩学士,要宵禁了,你准备去哪?”
“今天多喝了几杯,去你们营房吧,我怕自己醉倒在去书监的路上。”
“我可以派人送你回去。”
“不用,以后和梁探讨学术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趁着今天晚上,我要和他好好聊一聊力学三定律。”
“哦?为什么说越来越少?”
“呵呵,你迪安登从我手里借走的东西有几样是能还的,更何况这次借的是人。”
“哈哈哈哈哈哈,学士不愧是学士,讲话太有分量了!”
天色已然全黑,周围民房里也没几家舍得点蜡烛的,因此实在看不到迪安登脸上挂着怎样嚣张的表情,但霍恩学士可没打算忍气吞声,他冷笑两声,拍了拍迪安登的肩膀,讥讽道:
“改天你得单独宴请我一顿啊。”
“凭什么?”
“不是我把梁借给你,你能那么硬气地借到钱吗?没有梁的帮助,为了这笔借款,你估计又要单膝跪地,捧着城主大人的脚背亲吻了吧。”
“你闭嘴!”一瞬间,平日里沉着似水的迪安登立马就炸了起来:“我为火枭旅队,为法鲁城咽下这种耻辱,你居然拿来当笑料!!!”
“唉,还有啊,迪安登,你说回营房干嘛,刚才城主大人给你倒酒的时候,弓着腰,扭着臀,潮红的脸跟苹果一样,那对雪白的胸部就差没蹭到你脸上了!她想留你过夜哦!”
“霍恩,过分了!!!”
金吉在旁边拼命憋着笑,下一秒,梁谦坞冷不丁补充道:
“那个,旅队啊,关于亲吻美女城主脚背这件事,下次可以由我代劳吗?”
一句话引得三人都哄笑起来,周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回到营房后,跟之前聊过的一样,霍恩提着一瓶墨水、一捆羊皮、一根羽毛笔、一把尺子,和梁谦坞分到了一个房间内,看他那架势,不彻底搞清楚力学三定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至于迪安登,简单洗漱一番后他准备好好睡一觉,刚在床上翻个身,腰间的硬物就硌了他一下,解开纽扣,将手伸进怀中,随后他掏了个拇指大小的玻璃瓶出来,这瓶子正是王都铁卫卫队长——“十字重剑”,蒙希·怀特从王宫给他带来的极密药剂。
看见药剂瓶的那一瞬间,迪安登猛然坐了起来,他瞪圆双眼,所有醉意一扫而空,嘴中喃喃自语道:
“孩子,卖蛇人的钱可不应该偷啊!”
…………………………
夜深了,层层乌云压在头顶上,别说是星光,一丝丝月光都透不进来,四下里静悄悄的,除了炭火燃烧时哔哔啵啵的声音,哪怕是一点点虫鸣都听不见,就在这时,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谁啊?”
蒙希的鼾声戛然而止,略带倦意地问了一句。
“我,迪安登。”
“哦?”
听到声音,蒙希伸向烛台的手立马停了下来,火枭旅队首脑深夜造访为的肯定是公事,所以按照几人之前便商量好的,绝对不能在火光下议论任何重点话题。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他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
“怎么了?”
“骨尸毒散开了。”
“什么!”
骨尸毒——王都大法师詹泰的杰作,按照毒性被分作五层。
第一层:将机体恢复能力抑制几十倍,中毒者哪怕只是擦破了一层皮都要半个多月才能痊愈,极其适合消耗敌人的后勤力量;
第二层:一分钟内毙杀中毒者,且死者尸体上完全找不出任何异常,就好像死于突发恶疾一般,是最优秀的暗杀手段;
第三层:让中毒者陷入深度幻觉,这种精神状态下的敌人几乎是有问必答,比任何拷打手段都要高效;
第四层:使中毒者陷入一种嗜血的疯狂,不分敌我,无差别攻击视野内任何目标,在战场上如果能让敌军的中坚力量中毒,效果堪称奇迹;
第五层,也是最恶毒的一层,中毒者表面上看起来无任何异样,但已经成了行走的毒源,任何与中毒者有过接触的人都会被迅速感染并成为下一个感染源,十天之后,毒性开始发作,不到一小时,所有受害者无一幸免,都将化成一滩血水。
蒙希坐在板凳上,一手拖着腮帮子,一手掐着那根小玻璃瓶,瓶内充满了淡蓝色的烟雾,他当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按照詹泰的说法,同一批次的骨尸毒有超越距离的同步性,也就是说,如果把同一批次的骨尸毒分成两份,只要其中一份开始扩散,那么不管相隔多远,另一份也会跟着扩散。
瓶中残存的本应是几滴四层骨尸毒的蓝色药液,现在却化成了蓝雾,正是对骨尸毒开始扩散最好的证明。
蒙希盯着瓶子看了很久很久,眉头都快皱成了一团,最后长叹一口气,极其郁闷地说道:
“诶……小子,骨尸毒可是詹泰伯爵的禁术啊……”
“一年用好几次的禁术?”
“什么?”
“行了吧,我的卫队长大人,巢外狮手里有那么多二层和三层骨尸毒,可别告诉我是他们从麦田里捡到的。”
“你跑题了,小子,我说的是四层和五层!这么恶毒的东西,詹泰的的确确十几年没提炼过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战场上不能用毒,这是千百年来不变的铁律,并非因为作战双方谁更加高尚,纯粹是担心一旦毒不死敌人,下毒方会遭到更加猛烈的报复罢了。”
见迪安登将此项铁则剖析地如此透彻,蒙希一直皱着的眉头总算是舒展了几分,他略带欣慰地点了点头,低声提醒道:
“你明白就好。”
“可惜你不知道黑死病有多厉害啊。”
“黑死病?”
“对,又叫鼠疫。”
随后,迪安登将梁谦坞向他科普的知识原原本本表述了一遍,并且着重描绘了旗队长普米安染病后的惨状,听得蒙希是汗毛倒竖,冷汗涔涔。
“跳蚤吸了老鼠的毒血,然后再吸人的血,这样一来就把老鼠的毒血吐到了人的身体内……”
“嗯,如果你不信可以去病房看看,普米安的病情虽然好转了很多,但身上那些血痂可不会说谎。不过事先提醒你一下,去之前必须要穿上密不透风的皮革大衣,按照梁谦坞的说法,这叫隔离。”
见迪安登赌咒发誓,蒙希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是敌人先违反了这条不成文的铁律,但他还是抿了抿嘴唇,十分为难地说道:
“可不管怎么讲,你把骨尸毒用在村民身上,这……这可不是骑士会做的事。”
“呵呵呵,一天要花两个小时来擦拭盔甲的骑士吗?我和他们可不是一路人,道德束缚不了我。”
“再怎么说他们也是王国的子民。”
“擅自拆封极密信件,光凭这一点我就可以判他们死刑。况且,如果那帮混球私底下真的和敌人没什么牵扯,那么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就压根构不成威胁。”
这句话有什么含义,蒙希心知肚明。在炼制四层骨尸毒的时候,炼制者詹泰特地多加了几道工序,这样一来,炼成的毒液就会对魔力高度敏感,否则便一直处于潜伏状态。简单来讲,如果感染者没有和魔法水平很高的人接触,毒性就不会发作。
当然,迪安登大晚上来打搅蒙希这位赫赫有名的优秀战士,目的肯定不是聊天那么简单。
“蒙希先生,劳烦您走一趟吧。”
“去哪?”
“沙角村,如果索罗人派了棘手的家伙来取东西,总该有人去善后吧。”
“怎么,你手底下没人用了?”
“差不多吧,普米安卧床不起,金吉和奥普的长处不在近身格杀上,莫德大概率能完成任务,可他太纯洁了,肯定会极其抵触这种脏活,所以……”
“所以你就把脏活扔给了我?”
眼看迪安登一言不发,只是在那里嬉皮笑脸,蒙希不禁揉了揉额头,十分不情愿地问道:
“按常理来说,取件一般都是小喽喽的活吧。”
“和咱们的贵族不一样,索罗人高层可不是饭桶,哪怕有一丁点机会他们都必定会亲力亲为,更何况密件内容涉及到火枭旅队的战争潜力,他们不可能忽视的。”
迪安登给出的说法找不到任何瑕疵,事已至此,这位卫队长也确实到出手的时候了,他撑着膝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四肢,然后便走到床边提起了那柄一人高的十字重剑:
“小子,我现在就出发,干粮给我备好。”
“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