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饭局
趁保姆车在晚高峰的马路上缓慢蠕动的档口，拿着手机刷实时热点的黄筠一脸正气问了向晚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讨厌佟盛年呢？”
“我寻思你俩虽然在一个公司，但也不搭茬儿啊？”
向晚那时候正对着小镜子补妆，一笔过去，口红就划拉了半边脸。
“……你觉得呢？”
她索性指着自己失败的妆容现身说法。
讨厌一个人有时候真的不需要太大的理由。
这话原本向晚是不信的，在她想来，无论怎样，厌恶之情的产生和放大总是有一个逐步积累的过程的。
可佟盛年真就凭借一己之力，做到了让向晚一看到有关她的消息，就保持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冲撞自己胃口的人呢。
向晚挠秃了头也想不明白。
倒是向晚的发型师，在第二天为这位祖宗打理发型的时候，一瞬间就开悟了。
“不过，要说有也真就有。”
向晚擦掉口红，瞪着车顶想了半天，慢吞吞憋出这么句话来。
面对自家艺人的爆料，作为业内知名经纪人之一的黄小姐迅速而又专业地递上了手机装作话筒，适时地营造出了紧张而热烈的采访气氛。
“向晚同志，请开始您的控诉。”
向晚当即配合着正襟危坐，摆出了只有面对镜头时才会出现的微笑。
“哦，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在她刚来公司的那年，从我到会场开始一直到我上台发言前的这一个多小时中，大老板一直台上在向大家介绍《我妹妹的365个优点》，导致我完全没法光明正大的吃东西。”
“妹控么，我理解的。”
黄筠点头微笑，放下了手机。
“理解个屁啊！！！！我不理解啊！！！！”
向晚真的不理解。
“我饿啊！大老板就为了……为了他们家这小公主，唾沫横飞演讲了一个多小啊！！！”
那是向晚人生中最……就算不是最黑暗的，大概也排得上前十位黑暗。
在录音棚呆了一下午，口干舌燥，饥肠辘辘，急匆匆地赶到年会现场，满心欢喜地以为可以逃过领导的喋喋不休，混在人堆里多捞点吃的填饱肚子。
谁知道佟盛季为了给自家妹妹撑场子，硬是即兴完成了一场长达三小时的激情演说——即使错过了一大半，向晚还是有幸聆听了一个多小时。
所有人都规规矩矩坐着或站着，失去了人群的掩护，向晚也没有机会去自助餐区吃东西了。
她很饿，轮到她上台讲话时，她已经摇摇欲坠了。
然后她就与被大老板拉着下台的佟盛年四目相对了。
“那是一种，嗯……我没法解释那种表情。”
向晚一回忆往事，就会习惯性抬头望天，“就像是，硬撑出来的那种，僵硬又甜腻腻的笑。”
“比现在她面对镜头时候笑地烂多了，虽然现在她笑得也特假。”
“反正…我当时一下子打了个哆嗦…就是……不太正常。”
“大概就这样吧，在我饿着肚子的时候，我对罪魁祸首和她的笑容都产生了生理性嫌弃。”
向晚用这句话作为自己讨厌佟盛年的理由，并对自己的概括十分满意。
晚高峰的车流就是让人着急，向晚紧赶慢赶，带着人一路小跑着冲进包间的时候，不算大的包间里也坐的快满了，只留下两张座位，刚好留给她和黄筠。
略带歉意地和导演打了招呼，黄筠先拉开了椅子，向晚左右环顾了下，却发现自己只能坐在佟盛年的边上。
佟盛年这时候又露出了她那被向晚评价为“特假”的招牌笑容，直接站起来给向晚拉开了椅子。
“向前辈——不介意的话坐我这吧。”
“别局促啊，向晚，咱也不是第一次一块吃饭了，该坐就坐，随便吃。”
陈虹也笑眯眯的招呼她，一整个和蔼可亲的老太太，态度好地就像自家妈妈在看女儿，不说谁也不知道这是圈内数一数二的剧情片导演——而且是第二代导演中唯一的女性。
导演都这么说了，再不坐下来可不就是不识抬举了么。
向晚还是落了座。
“好么，这下人就到齐了。”
陈虹拍拍手，胳膊一挥，“那就上菜吧，先吃饭，别把孩子们饿着，咱边吃边聊。”
向晚舒服了。
这也是她喜欢陈虹导演的理由之一。
这老太太不是看起来满脸慈爱，而是真的把自己喜欢的演员当自家晚辈——当然，拍的不好骂你也和骂亲孙子一样就是了。
不过只要能把吃饭的优先级提到工作之上，向晚就舒坦。
当孙子挨两句骂怎么了，拍不好才被骂呢，何况向晚还没被骂过。
菜上地快，向晚夹地也快，这一桌都是圈内熟人，向晚也不用端着，直接暴露本性吃吃喝喝了。
当然，佟盛年么……算啦，不管了，能坐在这，boss肯定提点过她了。
陈导看向晚吃的开心，爱得和什么似的，一边和坐在她身边看着像助理的年轻人说着什么，一边又不忘来什么都忘向晚那推。
“晚晚你多吃点，”陈虹仍旧在笑，“进了组怕是就没法吃这么好了。”
闻此一言，向晚手上动作倏地停了。
“嗯导演，剧组怎么了”
“黄经纪没和你说么”
陈虹一顿，视线移到坐在向晚边上按手机的黄筠身上。
黄筠赶紧就把手机丢了：“嗐，我说了三遍了，这不晚姐一吃饱就没记性嘛。”
“是这样的晚姐，你看片儿这题材么……你也知道，赞助不是那么好拉……”
“我知道了。”
向晚擦擦嘴，保持端庄，“没事，陈导，有外卖我就撑的住……”
“那个……姐啊……”黄筠又扯她袖子，“姐，你又忘了……咱这次有一半取景地在邺城的城乡结合部……那个……可能……没什么外卖能二十四小时连轴……”
向晚蔫儿了，整个人都变得更加安静且忧郁。
没有好吃的她该怎么活。
本来她为了在这昏暗的演艺圈生存已经历经千难万险诱惑无数了啊！！！！
向晚挣扎了不多时，还是举起手来：“没事导演，有的吃就行。”
于是一桌人都没忍住笑起来。
佟盛年也微微笑着看自己身边的人，见她没动静了，伸手剥了一只虾递到对方的碗里。
“前辈——前辈～”
在蒋旭飞和黄筠两人集体恶寒的情况下，佟盛年丝毫不受影响，戳了戳向晚，没得到回应也不觉得尴尬，转头面向陈虹了。
“陈导，”现在是佟盛年笑眯眯的了，“是这样，我来之前和我哥通了个电话，如果您不介意，要不要考虑一下接受盛世娱乐作为投资方”
“只要您给我个试镜机会，我知道其实您还没选出东云的人选。”
“我今天就是冲这个来的。”
说到这句，佟盛年还特意朝隔壁撇了一眼，果不其然，向晚的耳朵动了动。
“这……”
陈虹眯着眼望向站在那的年轻女孩，有点儿迟疑。
说实话，她对这位下午才刚刚拿到金枫视后的女孩并不看好，要不是剧本原作者极力推荐，而对方又是盛世娱乐的小公主，她是不想浪费时间多见这一面的。
佟盛年在圈内也算是靠着家世刷出知名度了，虽然陈虹早前并不太熟悉，但现在也不免怀疑这视后是不是有着些水分。
如果没有，那只能说这届演员的综合实力可不如以前了。
再看佟盛年这一副富家小公主的做派，陈虹便更觉得不好对付。
陈虹是失望的，而失望之中却又被身边那位戴帽子的年轻人拉住，耳语了些什么。
蒋旭飞眼睁睁看着陈虹注视佟盛年的眼神突然露出一丝精光。
“合同我已经拿来了。”
佟盛年又加了一句。
这回陈虹犹豫了。
钱……的确还是缺，但演员……
犹豫到最后，她还是豁出去了似的。
“那这样，佟小姐，我们走个流程，试下戏。”
“如果你通过了，我们立刻签合同，我是说，您的演出合同。”
佟盛年对这结果毫不意外，低头笑笑，瞥见向晚已经把她剥的那只虾吃了。
她这才真的高兴起来，似乎比下午拿着奖杯时还高兴些。
陈虹带上客套的笑：“热搜的时间点掐地很好么，我们剧组第一波宣传可能就得借一把你们这东风了。”
炒热度么，正常操作。
佟盛年与向晚均无意见，之后的讨论也进行的很快，于是直到结束，目送导演离开，后向晚才终于有空，转头上下打量起佟盛年。
“是我小看你了。”
说实话，之前虽然也见过面，但向晚确实没什么机会对这位小公主进行密切观察，现在这么一看嘛……
佟盛年戴着顶黑色鸭舌帽，头发束起一簇马尾，虽然重新套上了口罩，但一双眼睛却黑得发亮，浑身上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只穿了简简单单一套运动服，利索又清爽。
向晚有点改观，正犹豫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被她一直盯着的佟盛年却抢先开了口。
“前辈～您客气了～”
做作的字符从对方嗓子眼儿里冒出来，传到向晚耳朵里的一瞬间，向晚就决定收回刚刚有些好转的印象了。
没错，这家伙再怎么金玉其外，一开口还是那个软绵绵又让人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的佟盛年。
向晚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这家伙演技勉勉强强，不会把这种恶心的态度带到戏里去。
“没事，是我小看你了。”
面对佟盛年的谢意，向晚考虑了一会，还是毅然决然地走上前，踮起脚亲切地拍拍对方肩膀：
“你这人还蛮有骨气的，虽然说起话来软踏踏的阴阳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