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善钱
大庄严寺冷不丁搞了这么一个大活，整个长安都轰动了，前来献砖的人越来越多，甚至都从永阳坊排到了崇化坊都不够，还有人源源不断地过来。
只是修一堵墙而已，事实上哪用得着这么多砖块，但既然已经把这把火烧起来了，就不能让民众们高涨的热情消除了下去，于是，大庄严寺就紧急宣布，增加修建祈福塔和祈福堂，依旧是每个人都可以献上一块砖，算是彻底把这桩生意做起来了。
其他寺庙一看，这还了得，不能让你一家独美啊，于是大家就纷纷有样学样，你家建祈福墙，那我家就建祈福楼好了，一时间长安宗教界搞得轰轰烈烈，到处都是一片热火朝天的热闹景象，和尚道士们也都忙得不行，个个忙得晕有转向足不点地的。
长安的民众们爆发了极大的热情，上至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人人都能以参加这次盛大的法事为荣，偌大的长安城一改之前的颓气，似乎又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惠果和尚也很忙，他们大兴善寺作为长安首屈一指的超级大寺院，自然是不甘落后于人的，于是也组织了一场盛大的祈福法会，惠果作为首席佛子自然忙得不可开交。
而作为长安宗教界的一份子，青城观的老铁头见此情形，真的也很想大搞一场，奈何观里就大猫小猫三两只，又没什么信众，就是想搞也搞不起来啊，所以只有眼热的份，只能趁机做些周边的生意，比如做点驱邪符、护身符、辟邪法器这类的小物件，赚点小钱的同时，也算是挨了一点边。
就目前来说，他们的生意也还是可以的，主要走批发路线，薄利多销，反正从他这里拿货往道观里一摆，谁也不知道是谁画的，难道你吃鸡蛋还会问是哪只鸡下的蛋吗？一样的道理。
这一天，三人正在院子里画符，忽然有人将大门拍得啪啪响，只见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走了进来，问道：“你们谁是这里的观主？”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老铁头见有客上门，急忙上前问道。
“哦，我家主人着我问你们，现在整个长安的大小寺观都在搞祈福活动，怎么就你们家一片沉寂？”
“这个……不是我们不想搞，实在是有心无力啊。”老铁头斟酌着说道。
“哦，好。”小厮二话不说，转头就走，只看得三人都是目瞪口呆，这人是来干什么来的？
又过了一会儿，只见那小厮又蹬蹬蹬跑了过来，问：“我家主人问你们，你们道观卖不卖？”
“什么意思？”老铁头问。
“就是字面意思。如果你们想卖，我家主人想买下来。”
“不卖。”老铁头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哦，好！”小厮又蹬蹬蹬地跑了回去。
然后过了一会儿，他又蹬蹬蹬地跑了回来，背上还背着一个银袋子，砰得一声砸在了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我家主人说了，不卖也无所谓，这五百两银子赏你们了，用于道观装修，请务必让道观和道祖神像焕然一新，若是下次路过时，道观还是这么寒酸，就让我们砸了你们这家道观！”
这么豪横的吗？三人都惊呆了。
“敢问小哥，你家主人是谁啊？”老铁头小心翼翼地问。
“就住在你家隔壁，最大的那家就是。”小厮说完，又蹬蹬蹬地跑了，三人急忙追出去看，就看见几辆豪华的马车车队已经启动，只留下满街土豪的气息。
“怀英，你过来。”老铁头忽然朝自己的闺女招了招手。
“爹，干嘛？”怀英不解，走了过去。
“伸出手来。”
铁怀英不明所以，乖乖地伸出右手。
老铁头抓着她的手，在手背上狠狠地拧了一把，“痛不痛？”
“爹！你干嘛？！”铁怀英痛得一下子缩回了右手，又气又痛，不住地往痛处吹气。
“我滴娘哎，原来这真的不是做梦，我老铁头活了一辈子，直到现在才相信，原来天上真的会掉钱的，今天我们见到活的财神爷了。”老铁头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
“确实，难怪我早上听见了喜鹊叫。”李佑也说道。
“爹，你要拧也是拧你自己啊，你干嘛拧我呢？”怀英脸上带着委屈的泪花。
“我怕痛，乖啊，委屈你了，今晚给你做红烧肉吃。”老铁头说道，然后欢欢喜喜地回到桌子前边，打开袋子一看，果然是足斤足色的五百两银子。
“这回有钱帮我修张床了吧？”李佑问道，“我那床一转身就嘎吱嘎吱响，不结实啊，我怕睡塌了。”
“修，都修，不但床要修，桌子、椅子也换新的，这五百两咱们一分不留，全部都用掉。”老铁头难得大方了一回儿，大手一挥就答应了。
“咦，老铁头，这次你怎么这么大方了？”李佑一阵惊奇。
“天降横财是不能留着过夜的，况且那施主也说了，这钱是用来装修道观的，因此算是一笔功德钱。功德钱是不能私用的，只可用来祭祀神灵、修整庙宇、供养僧侣、施展善行等等，可以做很多事情，但唯独不能留下来私自享用。”老铁头正色道。
“还有这种说法？”
“有的，规矩向来如此，善钱只能善用，否则会遭报应的。”老铁头说道。
“那修床这是算善事？”
“当然算，你是我们青城观的馆主，算是头号教职人员，属于供养僧侣的范畴，因此用功德钱来维持生活是可以的，但是不能用来享乐，比如喝酒吃肉，那是不可以的。”
“爹，那我要两柄大锤，哨棍太不好用了。”铁怀英说道。
“不行，你这是私人用品，不属于公用范围。”老铁头一口拒绝。
“那我想为道观购买两把镇观法器，我觉得精钢大锤就很合适。”怀英立刻转换了一个思路。
“这个可以，算是正常需求。”老铁头点了点头。
“那我觉得道观里还需要一面大镜子，用来正衣冠、端品行。”怀英说道。
“你别太过分。”老铁头瞪了她一眼说道。
“那我置办几双鞋子总可以吧？我也算教职人员。”
“前几天不是刚给你买了鞋子吗？”
“不好穿，穿着不舒服。”
“最多一双。”老铁头无奈，只能答应。
“那我要换几床被子和床单，我那被子又重又不保暖，还有一股怪味，该换了。”李佑道。
“两位爷爷，你们都省着点花钱行不行？这五百两主要是用来翻新神像、装修道观用的，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你们别太过分，做正事要紧！”
听他这么一说，两人也不说话了，反正最重要的目的已经达成，其他的也就无所谓了。
于是，下午老铁头就去东市找了一家木工行，全面开始了青城观的翻新工作，每天都是叮叮当当、敲敲打打的，真心有些吵，不过也还能忍受就是。
这天，道观里忽然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