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第九章：
长公主一行人走后，沈清思来到弟弟房间，闷闷地坐在椅子上，在新手帕上绣字。
而书桌旁，沈清轩也把墨研的快要溢出砚台，文秀的眉宇带有几分怨气，他还奇怪这些天娘和爹说什么悄悄话，原来是要给姐姐说亲，说的还是那个毛手毛脚的少年，怪不得姐姐心情不好。
沈清思绣好了一个静字，叹了一口气。
两姐弟在桌上铺了两张纸，挑了两只粗管狼毫写大字，平日里写楷书时需要静心，今日都不约而同地练起狂草解闷气。
十年之前，沈叙家和平昌侯府来往频繁。
沈叙年轻时才名远播，又是沈丞相的亲侄子，初入官场时，有不少达官贵人想托媒人说和亲事。但他本人乃是淡泊名利之辈，不贪慕那些荣华富贵，执意娶了自己幼时的开蒙老师姜先生的女儿姜媃为妻。
长公主嫁到平昌侯府后，平昌侯赵睿从不约束她，于是长公主常去太京的茶室酒楼乐坊戏院玩乐。长公主是在一间有名的茶室中偶遇姜氏，姜氏气质清雅，进退有度，正合了她的眼缘，两人沏茶共饮，初见就说了不少话。
长公主自幼在宫中长大，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些同辈好友，之后她便时常约姜氏出来品茶。长公主知道姜氏的丈夫居然就是沈丞相的侄子，看他们一家更是百般顺眼，除却摆在台上的身份地位差异，两人的关系已经和闺中密友无异。
长公主头一年生了个儿子，姜氏这一年就生了个女儿。长公主怀胎时把男孩和女孩用的东西都备了一份，得知姜氏生女，那份女孩用的小东西就都送给了姜氏。
一年复一年，两家的孩子都能走会跑了，这些年里，长公主记挂着沈家的女儿，时不时送些名贵的玩意儿过来，姜氏一直执意不收，长公主就改送些不费银钱的小玩意儿，像是风筝拨浪鼓小提花，糖果点心小布偶。
姜氏生完儿子后一直体虚头晕，长公主找了御医来帮她调理身体，而且隔三差五的就要来看看她，每次来拜访沈府也定会带来许多市面上的新鲜玩意儿，大多都是送给沈清思的。
姜氏过意不去，终于和长公主说不必再送东西给女儿，那些个东西都已经够她玩到大了。
长公主：“妹妹你是不知道，我就喜欢女孩，再说了，咱们以后说不定还是一家人，这些个小玩意儿值什么。”
姜氏笑了笑，不知该说公主什么好，她唤来自己刚四岁的女儿，让她给公主行礼道谢。
沈清思被奶娘放到地上，穿着桃粉色花裙子，像个小大人似的行个屈膝礼，“燕儿谢谢长公主。”
长公主顿时心花怒放，把她搂在怀里，哄着问她还想要些什么东西。
沈清思仔细想了想，“燕儿不想买什么东西，只想让娘亲身体健康，让弟弟快快长大。”
长公主满脸慈爱，“哎呦，还是女孩儿好些，我家里那个只要睡醒了就没老实过，恨不得放马场里养，哪儿有这么懂事孝顺。”
说着说着，她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把儿子一并带过来了，只是刚刚把他忘在马车里了。
她忙让嬷嬷把五岁的小赵骥牵过来。
长公主拉着儿子的小手，指着姜氏跟前的沈清思，“骥儿你看，这是妹妹。”
小赵骥还是个包子脸，长得虎头虎脑，穿着一身红衣，他看见女孩，扯开小烟嗓喊了声妹妹。
沈清思瞅了瞅红衣服的小男孩，扒拉着姜氏的手臂，然后躲到姜氏身后去了。
姜氏笑道：“燕儿她有些怕生。”
长公主摸着赵骥的头，“以后多见面一起玩耍，熟悉了就好了。”
长公主让几个下人好生看着在院子里玩耍的孩子，然后就和姜氏喝茶说私房话。
沈清思蹲在梧桐树下的草丛那儿摘小野花，一只小手里攥满了浅紫的小花，丫头和奶娘站在一边看着。
此时，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影子走了过去。
赵骥：“喂！”
沈清思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男孩，没有搭理他，接着摘草丛中的小花。
赵骥又喊了两声，依旧没有得到回应。他焦躁地挠了挠头，心想这些野花有什么好玩的，这里面可另有好玩的东西。
他翘起小拇指，蹭了下鼻子，然后开始在院树墙边找东西。
沈清思两个小手都握满了花，正高兴的要拿去给娘亲看，赵骥突然背着手堵在她前面。
他笑的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然后拿出一只黑花的大天牛往沈清思面前晃了晃，天牛那两根长长的触角几乎碰到沈清思的脸。
沈清思顿时吓得尖叫，手里小花飞撒了一地，然后哭起来，奶娘连忙过去抱起她安抚，姜氏和长公主听见声音也立刻赶过来了。
丫头说小侯爷刚刚拿虫子吓唬小姐。
长公主立刻拉过儿子教育，“骥儿，你是个哥哥，要让着妹妹，妹妹这么乖巧可爱，怎么能欺负妹妹呢？”
缺了一颗牙的小赵骥心想：都怪她都不理我，我才这样的。
长公主见沈家的女儿小小年纪就乖巧聪慧，心里早有意讨来当儿媳妇，之前她和沈氏夫妇说明此事，姜氏也微微点了点头。
这下可好，她儿子一见面就把人家女儿弄哭。
这事过去半个月，长公主又带着儿子来沈府玩儿，小赵骥这半月已经被娘亲念叨了不少不能欺负妹妹之类的话，可惜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这一回，赵骥拿了只蛐蛐儿偷偷放在沈清思肩膀上，把沈清思吓得摔了一大跤，然后红着鼻子哭了起来。
赵骥哈哈大笑，“胆小鬼，这么爱哭。”
他还没嘚瑟够，突然感觉后面升起一阵寒意。
长公主目睹了儿子拿蛐蛐恶作剧的一幕，袖子里的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这一次，赵骥被长公主提回家去打屁股，谁知打了十来下，长公主手里的软木棍竟然断了。
赵骥见状，连忙提起裤子跑了出去，差点撞上进屋的赵睿。
长公主看见赵睿，埋怨道：“都怪你，从小就把他给打熟了，他现在都不怕我抽他了，以后可该怎么管教啊。”
赵睿：“那你说怎么办，我倒是能帮你打，但是万一我没收住手，他恐怕就伤筋动骨，那么大点的孩子，你看着不心疼。”
长公主原以为赵骥被打的几天不坐椅子，总会长点教训。结果再去沈府时，他照样去祸害沈清思，拿些毛毛虫蚂蚱什么的四处吓唬她。
这回，赵骥又把不知从哪儿捉来的小青蛙丢在沈清思面前。
年纪轻轻的沈清思已经被吓唬的习惯了，她看了小青蛙两眼，就自己跑去找奶娘了。
奶娘正在沈家后门口站着看一位卖糖的人熬糖，卖糖人挑的货担子底层有个小碳炉，上面里的锅里正熬着糖浆。
这卖糖的是个长着粗眉毛的中年人，他挑着担子路径此处，奶娘看见他前面的担子上插着两个糖人，就把他叫住买糖。
这中年人还会吹糖，这一小会儿已经吹出了两只老鼠，一只黄牛，还有一只猴子。几个丫头小厮也被吸引过来，聚在一边围观他吹糖，还有人点名要吹个生肖猪。
奶娘看见沈清思也凑过来好奇地看，蹲下来问道，“小姐，想不想要糖？我给你买一个。”
沈清思点点头。
糖人师傅问她要什么样儿的糖，沈清思看了看远方树梢上停着的几只燕子，“我想要只小燕子。”
糖人师傅拿起空心细管和小剪子，一顿吹拉扯捏，再细细点出眼睛，一个惟妙惟肖的燕子糖就做好了。
沈清思拿着糖，来到院里的石凳上坐下，看了半天也舍不得吃，这个燕子糖她只想一直留着看。
突然，一个人抢了她手里的燕子糖。
沈清思的小脸立马变了颜色，气鼓鼓的看着面前的人。
赵骥晃着手上的燕子糖，“嘿嘿，你想不想要？”
沈清思依旧鼓着脸看着他。
赵骥见她有了反应，小脸写满了得意，“想要就求我。”
沈清思低下头，小脑袋正思索着求人该怎么求，结果赵骥的手摇得太快，那只燕子糖掉地上摔裂了。
沈清思见了，哇的一声哭出来，赵骥看着地上的糖也懵了。
听见哭声的奶娘连忙跑过来，姜氏也过来抱着沈清思，哄着让她别哭。
沈清思一边哭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娘亲，我不要跟他玩儿，我不要和他玩儿。”
众人都在旁边哄沈清思，可惜沈清思这回哭的太厉害，不似原来那么好哄，用了各种法子不奏效。
赵骥看见沈清思哭的那么痛心，倒是有几丝后悔。
不用说，长公主回去脱了赵骥的裤子一顿好揍，然后整整三个月没带他去沈府。之后长公主倒是又带着赵骥去过一次沈家，那会赵骥老老实实的没招惹沈清思，沈清思看见赵骥后就躲得远远的。
再后来，沈家就搬到了定州。
沈清思回忆起小时候被赵骥吓哭的种种事迹，双手撑着脸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