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第五章:
苏太后看着陈皇后里面穿的暗褐色长裙,惋惜的皱皱眉,“皇后如今还年轻,少穿这些暗色的衣物,总是跟哀家撞色。”
陈皇后:“是,母后。”
苏太后指着她刚刚摩挲了十来遍的银朱色绣花云锦,“用这块料子做个长摆的披衣,衣摆再缀上金线流苏。”
陈皇后专心听着太后为她设计的新造型,并时不时的点点头。她并不太喜欢奢侈华丽的打扮,且她自知容貌平庸,与红色并不相称,不过太后喜欢儿媳们打扮的漂亮出挑,太后一时兴起让她穿红色,她也无甚意见。
苏太后:“……再配上金步摇,这走起路来才好看呢。”
苏太后指点完皇后的造型后,指指身旁一侧,还有远处几块难看老气的锦缎,“这块明黄色的,还有那几块料子都留给皇上吧,皇上适合。”
此话一出,陈皇后微微侧了一眼,苏太后身后的太监总管戚海也不着痕迹地撇了眼右侧的金座。
皇上本人自一开始就坐在椅上安静的喝茶。
皇上放下茶盏,指着他瞄了半天的枣红色如意锦,“母后,其实儿臣看这块红色就挺不错……”
苏太后打断道:“你穿红色太轻浮,不庄重。戚海,回头吩咐下去,给皇上多做两件红裤衩,辟邪。”
戚海:“嗻。”
皇上抿了抿嘴,腹诽道:朕就只配两条新的红裤衩?鲜亮的颜色他也爱啊,可惜除了金灿灿的龙袍,他的便服都是黑灰鸦青之类,连个仙气飘飘的月白色都不给穿,说是穿上像穷酸书生不像个皇帝,还说皇帝就只能穿黄色和暗色。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皇上一时觉得憋屈,又多蹭了两盏专供给太后的特级玉露茶。
三人唠了些家常话,陈皇后就告退去照看小太子,皇上也被太后催着去处理政务。
两人走后,长公主梁桔入宫拜见太后。
苏太后带着梁桔坐下,母女两人眉眼有四分相似,气质也相仿。
苏太后先开口问道:“骥儿又打人了?”
梁桔接过宫女茶盘上的茶,奉给苏太后,“母后,骥儿最近还算安分,母后最近身子如何。”
这些年间,赵骥愈发乖张淘气,时不时惹出点事,当街打人已经是家常便饭,同辈见了他跟见了混世魔王似的,还常有大臣告御状说自家孩子被打。偏偏皇上喜欢赵骥,太后也宠溺这个外孙,往往都不责罚他。长公主无奈之下把赵骥塞到了虎卫营里,让他每天在营里骑马踢球射箭,好过在外面惹事。
苏太后吹了吹茶,“母后的身子一直康健,只是最近突然想起来,也是时候操心骥儿那孩子的婚事了。”
梁桔:“母后竟也想着此事,女儿也觉得是时候给他定亲了。”
苏太后:“定亲这事你可要头疼了,骥儿十岁时,母后就问过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谁料他小小年纪就眼光高,说这女孩不光要长得漂亮,还要聪明贤惠,还要有胆识,最主要的是得让他看着顺眼。”
梁桔笑嗤道:“美得他,照着他说的给他画一个还差不多。”
苏太后:“那孩子脾气倔,哪怕你给他挑个再好的,他自个儿要是看不顺眼,你们娘儿俩就等着置气吧。”
梁桔:“实不相瞒,女儿已经给他相好了一户人家,母后您猜猜我相中了谁家。”
苏太后:“别卖关子了,快跟母后说。”
梁桔:“是国子监祭酒沈叙家的千金,母后该记得,沈叙是沈丞相的亲侄子,私下也跟沈相一样风雅,他女儿比骥儿小一岁,很是般配。”
苏太后听完这话,眼神突然变得意味深长,“原来是沈家,他的孙侄女也都这么大了。”
苏太后说这话时,语气颇有些感慨。
梁桔:“母后以为如何?”
苏太后:“这两个小的要是能看对眼,那自然是喜事一桩,要是看不对眼,你也就别强迫了,别委屈了沈家的孩子。”
梁桔:“这些女儿都知道。”
公堂上,坐在首座的是新上任的京兆尹裴笙,也是三十出头,头戴乌纱帽,身穿蓝色官服,蓄着胡须,眼眶深凹,但是眸光锐利。
旁边坐着的身穿紫色官服的是陈士诚,他身边还站着一位身穿灰绿色衣服,头戴布巾的清瘦少年,正是陈焘。
太京一些小案照例该由京兆尹先主审,刑部侍郎可在一侧旁听,今日升堂便是要了结姚家一案。
裴笙一拍惊堂木,“死者的婆婆曹氏,你将那日发现尸体前的事再仔细说来。”
枯瘦的曹氏跪在地上说道:“大人,那日午饭过后,民妇就回屋歇午觉,一直睡到申时才醒来,梳洗后不见媳妇,民妇就去找她,没想到到了堂屋就发现她跌死了,后来就托邻居去通知媳妇的娘家人。”
跪在一边的严氏嚷道:“大人,民妇不信,民妇的女儿一定是被人所害,大人你要为她申冤啊……”
裴笙再拍惊堂木,示意严氏不要喧哗。
“曹氏,你说她是自己跌死的,但此案尚有疑点,听闻那日午间你们曾经争吵。”
曹氏点点头,“大人,不瞒大人,媳妇经常和民妇争吵,那天也不过是寻常吵闹罢了,谁知道她会不小心磕到头呢。”
裴笙摸了摸八字胡,朝一边的衙役挥挥手,那衙役从后堂拿过来一套女子的布衣,一根短棍,还有一个白色布球,像是塞枕头的棉花胆。
曹氏看见这些东西,低下头神色慌张。
裴笙起身走到下面,拿起那个布球,旁人才看清这布球上画的有鼻子眼睛嘴巴,白球另一半包着黑布,还扎成了妇人发髻的样式。
裴笙:“本官今日抓你时,在你房里搜出这用布缝成的人头,还有这衣服,你作何解释?”
曹氏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裴笙:“传王氏。”
送衣服的王婶被召唤来,陈焘见她果然长着一对儿斜眼,眼睛还长得极小。
裴笙:“王氏,你上次说那日未时正看见黄三娘在屋里走动。”
“回大人,民妇只是把衣服拿到后院晒,看见是有女人在堂屋里走动,那人个子又高,衣服也是三娘平常穿的……只是走路的样子有些奇怪,不过除了她,还能有谁呢?”
裴笙冲跪在地上的曹氏说道,“借你的拐杖一用。”
说毕,他就把曹氏的拐杖拿走,用绳子将地上的短棍横着绑在拐杖上,在拐杖头上绑上布球,套上布衣布裙。
这么一装扮,乍一看就像是个真人,裴笙又让一个矮个衙役在里面举着拐杖,半弓着腿走路。
裴笙:“你看,那日像不像是这样。”
王婶那对斜眼顿时睁大了,“对对对,那天我看见的就是这样走的。”
裴笙:“曹氏,那在屋里走动的人分明是你假扮的。”
底下人小声议论,原来还有假充死人的事。陈焘在一边旁听,觉得这位新来的裴大人确实比他爹更机智,审案也更有气势。
曹氏两眼发红,抬头说道:“大人,民妇认罪,是民妇不小心杀了媳妇。”
裴笙坐回首座,“唉,你可知她已经怀了姚家的骨肉。”
曹氏脸上露出几分惊讶之色,又愧疚的低下头。
裴笙摸着胡子,“可是,你一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能推倒年轻力健的儿媳,说出去怕是有人不信,连本官都不相信。”
他慢悠悠地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陈士诚,又接着说道:“本官猜测,你假造人偶糊弄官差是为了包庇他人。幸亏陈大人的儿子心细如尘,查到你那后墙上有血迹和脚印,本官派人勘验过,确实如此。”
陈焘听到此处,眉心皱了皱。
裴笙厉声下令,“来人啊,赶紧去捉拿姚威。”
曹氏磕头哭求道:“大人不要啊,是民妇不小心害死了媳妇,和孙儿没有关系,他什么也不知道,他那天去打球去了。”
沈清思来到几人昨天约好的地方,见到赵骥和陈盈两人。
陈盈上前急匆匆的说道:“听说官府把那姚家老太太给抓去了。”
沈清思:“怎么把老太太抓去了,是伯父下的命令?”
陈盈:“不是,是昨天新上任的裴大人下令抓的,他们说在老太太的房屋查出了些东西。”
沈清思:“这事不是伯父先接手了么。”
陈盈:“是啊,可是那会儿京兆尹的位子还空缺,所以由我爹管大大小小的案子。这位裴大人听说是六王爷那一拨的人,新官上任三把火,自然事无巨细都想管。”
沈清思问他们搜出了什么,陈盈原原本本的说了,还说她哥正在公堂旁听。
沈清思听了那布头衣服的事,了然道:“原来如此,那屋里行走的人影也可以作假。”
陈盈:“什么,什么作假?”
赵骥:“那这么一来,杀人的不就是姚威了。”
沈清思却轻轻摇摇头,“没有问过他本人,还不能确定。”
三人又来到姚家,此时宅子似乎没有人,赵骥拿手一推,门就开了。
沈清思跟着赵骥进了这家宅子,陈盈则紧紧地跟在她身后,几人迈进了被当做灵堂的案发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