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万主阁
圣庙之内，信使长居于此，侍奉天主，除此之外便是再无他事
然，近日圣庙之内却是传来一些叫人惊讶的消息
先是若晴心爱的小蛇在祭典之后丢失，再是平日里孤高清冷的大祭司面色苍白的于众位信使面前抱着一位少女来至了圣庙中心之处
使徒们在此守候多年，少见这等事情，便都是齐聚在圣庙中心之处的安顿位置处望去
除却大祭司住处，大祭司平日里因对于天主的虔诚信仰，便是会住在圣庙中心之处休息
而此刻，使徒齐聚于圣庙中心之中，若晴身为大祭司首徒，便是被大祭司传唤进去，其余人只留在门外
若晴随大祭司走进房间，便见到塌间沉睡的少女
只望了一眼，她便是惊住，神情激动的惊呼道
“天主…”
大祭司见她神色激动，声音亦是加大了几分，眉头一动，沉声道
“轻声”
若晴一顿，转而了然的点点头，转而轻声道
“大祭司，天主怎会出现在这里？”
她说罢，便是将目光放在眼前少女身上，目光含着惊艳与欣喜
生活在此处得使徒皆是供奉天主之徒，整日于天主神像前叩拜
仅仅是一副雕像，便已然是极致美丽，人鱼一族无人无人可比，然此时此刻真正的望见真人，若晴才明白，雕像远远未将天主真正得容貌刻画出来
面前的少女静静躺于塌间，面色苍白，气息微弱，乌黑微卷的发丝绸缎般铺撒于锦被之间，眉间一点朱红鲜艳若灼灼燃烧的烈火，五官精致到无可挑剔，美的鲜艳浓烈，肆意张扬
天主，竟是这般模样
便是冠绝四界得人鱼一族，也未曾如眼前这少女这般美丽
大祭司见她目光渐渐灼热起来，便是轻声打断了她得思绪
“近日召集使徒来此，为她疗伤”
若晴不解道
“身为信使，我们只能依靠天主得力量生存，您想做什么？”
男人没有说话，却是伸出手指，指腹轻轻擦过怡汐的面庞，眼里泛出些缱绻之意来
半晌后，他轻声道
“我们依仗她存活多年，如今应将力量还给她了”
唯有如此，才能救她
若晴急忙道
“可我们失去力量便与普通人无异，我们这样如何保护族人？”
大祭司手指一顿，转而抬起眼睫，目光静静的看着她
“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取出我体内的全部力量，还给她”
若晴脸色一瞬苍白下来
“可是这样您会失去天主之力，永远也不能成为使徒”
男人垂下眼睫，再度望向面前沉睡得少女，神情恬淡，却含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这是我的决定，去安排吧”
若晴僵住，不知说什么好
眼前之人的举动虽是轻微，却是这样温柔到小心翼翼，全然不似平日里风光霁月的模样
眼前的少女便是天主的容貌，显然是天主无疑，而这位清冷如月的大祭司，却是在此刻也愿意放弃一切力量，只为救她
他们成为使徒，正是因为天生强于他人，便是获得了这份尊崇得地位，更别说在此生活千年得大祭司了
在人鱼族族人眼中，他无疑于一位神
他是他们的目标，亦是他们崇拜之人
而如今，眼前之人竟是想要…放弃？
若晴不由自主的想到，圣庙初次设立之时，只有大祭司一人
彼时，没人见过天主，只有他默默于圣庙之中设立一座座雕像
与他们这些后加入得使徒不同，大祭司像是…早就认识了天主阁下
到底是怎样的情愫，让他愿意在此为天主设立圣庙，塑造一座座雕像，守候千年？
难道说，他所为的，只是再度见到这位少女吗？
若晴想至此处，再难保持冷静，却是不便于流露出来，只低声应下
月明星稀之间，夜色裹挟着淡银月色落至圣庙之前的白玉海棠之上，以柔和光晕将海棠包裹的愈发梦幻绮丽
祈念岛的夜色是很美的，却是比不过此处圣庙之景
圣庙屋脊尖端之上，那颗炫目得血色琉璃珠于此刻，泛起灼灼光华来，与月色交相辉映之时，愈显出奇美丽
怡汐不知睡了多久，醒来之时，便见自己已然躺在柔软锦被之间
她轻手轻脚的起了身，发现自己身体已然好了许多，不似方才那般虚弱
屋内空无一人，只有塌前燃烧的凝神香于夜色之中凝聚出缥缈香雾来
她走出房门，抬起头，却是望见了位于圣庙中心之处的琉璃像
怡汐望见此处方才明白，此处是圣庙中心之处
只是自己方才所在得房间设施摆放整齐，倒是不像是没人居住
此刻她走至琉璃像前，亦是望见了琉璃像前香炉内的香灰
明明已然是深夜，却仍然有人方才在此处上香吗？
清风袭来，落在她身上却是带出一分冷意
怡汐下意识的抱住手臂，便准备回房休息
她转过身，正欲回房之间，却是闻得一道轻微开门声
怡汐一惊，转而侧过头去
却见琉璃像身后，一处安置在墙壁之上的暗门，不知何时被吹开了
门缝之中，隐约有灯火浮现，将怡汐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她瞥了一眼，转而望向暗门之中，却见隐约有一抹晶亮浮动，像是光线落在晶体之上反射出来的
她不知怎么的，停了步伐，转而轻轻打开那扇暗门
暗门轻轻打开一瞬，却是一极长的长廊
怡汐缓缓走进去，脚步声极轻，然长廊两侧油灯却像是感觉到了她的来临，随着她步伐渐渐亮了起来
怡汐深深觉得奇怪，转而却又想起连同圣庙中心之处的有三条长廊，分别通向出口，却唯有此处得长廊被隐藏在琉璃像之后
她渐渐向前走去，亦是不知走了多久，直至眼前出现了一扇漆黑的门
此时，长廊边的油灯却是并未为她照亮前路，反而渐渐熄灭起来
眼见着身后得油灯即将熄灭，怡汐手指一动，飞快推开了眼前的门
开门瞬间，她怔住了
眼前这扇并不起眼得房门被打开之后，露出眼前的房间
房间之内，摆着些她的雕像，却不止是一座
那些雕像自房间一角摆放至窗前，呈现出她的万般姿态来
她或坐或立，神情宛然，栩栩如生，发丝亦是在黑夜之中熠熠生辉
铸就雕像的不是普通玉石，亦不是摆在圣庙中心之处的普通琉璃，而是流光溢彩的银色琉璃石
雕像整整齐齐的摆放，于夜色之下闪动微光，光芒折射至位于中央的一座雕像之上，照亮了上方悬挂着的牌匾
“万主阁”
数万座雕像，数万个她，数万种她的姿态
雕像之上有清晰的凿痕，显然，是有一个人在此处默默地守候许久，一点点的凭着自己记忆，造出她得千般模样来
怡汐怔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半晌，她伸出手，轻轻放在面前雕像之上
雕像在被她触碰的瞬间，周身泛出奇异光辉来，像是活了过来
怡汐察觉到这变化，并未收手
她如今为天主，虽是弱了一些，却仍能看到一些往事
她想要知道，圣庙为何设立，大祭司之名从何而来，想要知道，这数万座雕像，是谁所做？
心中的疑惑与不可置信带动着神力在她面前绘出一副清晰人影来
她抬起头，望向眼前清晰的图像
有一个人，他来到了祈念岛，一身狼狈，却具有奇异的力量
他狼狈的来至祈念岛，被人鱼一族拯救，醒来之后却呆呆的坐在原地，转而找到一块石头，轻轻凿起来
石头造出来了她的模样
一旁有人见他这番作为，告诉他
这个人，是天主
他转而以一己之力，设立了圣庙
他不知自己在等待些什么，不知自己将要做什么
成立圣庙之后，他总会静静坐在圣庙之中，不由自主的在面前绘出记忆之中那少女的模样
长廊之上，有她的清晰画像，他画的出她千般姿态，却始终画不出曾经得自己容颜，因此便只在长廊处留了一处空缺
万主阁之中，有她的数万座雕像，他记忆全失，却仍是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刻下她的模样
他在这里坐了很久很久，口中喃喃有词
“是谁…是谁…你是谁？”
他这样说着，却是从未停下动作来
面前得雕像随岁月出现，他一双手亦是被棱角分明的银色琉璃石割破得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圣庙之中不断有使徒加入，所供奉的天主雕像却是千般种姿态，从未重复，只因这里已然有了无数座她的雕像，她的雕像于那人因雕刻而变得鲜血淋漓得手指下，熠熠生辉
千年之间，万主阁骤然成立
他活了千年，他是人鱼一族的传奇，他是圣庙的大祭司，是银发如雪浮动，眉间一点琉璃珠悬坠，清艳绝丽之存在
他以自身的全部，守护他心中的信仰，直至灰飞烟灭，再不存在
怡汐手指一颤，转而抬眸望见了眼前虚影之中，那双颜色清浅的瞳眸，再难维持平静
她仓皇的收回了手，任由虚影在指尖化作碎片，一颗心像是陡然被汹涌的情绪撞击的剧烈震颤起来，即将碎裂
千年以来，他一直在这里，成为了这里的大祭司，默默等候
若是霆筱未曾将她带到这里，那这个人，还要等多久？
这些一切一切，却都不及她心底的那份清晰想法
千年前的沧溟鬼君愿死于她乌素剑下，方才铸就了她一身荣耀，天主之名
千年之后，这个人却又孤独的在圣庙之中等了很久很久
本不该是这样的
怡汐垂下了眼睛，唇瓣轻颤起来
是她亲手杀了他的，她得荣光之上，有他的斑斑鲜血，她得一身信仰，来自于他的执着
天主之名，是他铸就，他本不欠她什么的
为何他又要这样痴傻，这样执着的在此处刻出她的万般模样来？为何又要这样偏执的设立圣庙，为何要在此处等候千年？
她立在原地半晌，转而轻轻转过了身
刹那间，万座雕像于此刻发出绮丽光辉来，恍若再生于人间，姿容绝世
万主阁内，光辉流转至怡汐身上，与月色交织之间，像是披在她肩上的荣光长袍
她一直都是骄傲的，因为早已有人，在无声无息之中，为她披上了一身荣华
怡汐抬起头，一双眼瞳轻轻颤栗起来，转而毫不犹豫的向前走去
这个人是否会恢复记忆，都不重要了
她再不会，强迫他去恢复那些痛苦的记忆了
圣庙之中，漆黑永夜之中，有万千使徒齐聚于此，仰望面前得琉璃像
琉璃像之前，有一抹修长瘦削身影
男人背对着他们，周身披曳紫袍于清冷月色之下流露华丽色泽，素雪般发丝披散，却是有几分飘逸清雅之姿
为首得使徒若晴跪在他身后，声音极轻
“大祭司，您此番之举后，人鱼一族将不会再相信您了”
她话语之中得劝说之意已然了然，却是不能叫眼前这人停顿分毫
大祭司抬起头，雪睫掩映下的一双瞳眸剔透若水凝，静静望向眼前琉璃像之时，却是有几分虔诚与向往
“圣庙因她而立，我亦是因她而存在，若是这份力量不能救她，留之何用？”
使徒若晴再说不出话来，只默默低下头，手指轻颤
大祭司抬起头，手中持香，向着面前琉璃像缓缓叩拜
他不知那位少女是否真的就是天主，他只知，自己无法对她坐视不理
千年以来的等待，或许只是为了见到她罢了
他想至此处，轻轻启唇，吟唱出奇异缥缈的歌谣
人鱼一族善以歌声魅惑众人，他虽不是此处之人，却已存活千年，亦是懂得歌谣之中的奥妙
男人声音极轻而柔，语调轻缓，吟唱之间，周身浮现出些闪烁的微光来，躯体愈发晶莹
身后一众使徒见状，亦是启唇轻声吟唱
神秘而古老得气息自使徒身体之中荡漾起来，转而汇聚于面前男人之上
大祭司察觉到自己躯体之内得那奇异小瓶开始隐隐颤动起来
他轻轻闭上了眼睛，转而在体内汇聚的力量打到高峰之时，身体猛得一震
“唰！”，刹那间，与他躯体融为一体的奇异小瓶，便是再度在他胸前缓缓浮现
这是给予他神力的神物，却也是困住他记忆的东西
他需要恢复记忆，真正的回到那个人身边
这是她期冀的，亦是他向往的
骤然间的剧烈撕扯陡然自胸前蔓延至四肢百骸之内，便是存活千年的他，亦是意识模糊起来
“滴答”，恍惚之间，有轻微的液体落地之声传来
他却是看不清眼前事物，模糊的眼前，只有一座如若水晶的琉璃像
他抬起头，静静地望着眼前的雕像，轻轻翘起唇瓣
千年之间，他不记得与这个人之间的过去，却是仍是记得这个人的容貌，无形之间，铸就了一座任何人也不能探索的万主阁
你是我的信仰，是我等待之人，所以，你的要求，我一定会做到
身体之中的力量于此刻，渐渐褪去，胸前漂浮的小瓶亦是光芒黯淡了几分，恍惚之间，有滔天的记忆自脑海之中浮现出来
他眼睫轻颤了几下，转而眼前浮现出些过往来
曜月幽魑弓，周身染血得少女，绝望得哭喊与渴求
苏维昭因爱上神尊而遍体鳞伤，尉桑怡汐却是因沧溟鬼君的爱而披上一身荣光，以魔族之身，化为众生眼中的信仰
这是他与她的过往
“咔嚓”，隐约间，有清脆声音骤然出现
他一惊，转而怔怔抬起头，却发现眼前琉璃像熠熠生辉起来，恍若真人
光芒汇聚之间，迷乱了他的眼眸
他茫然无措得伸出手，却是碰到一只柔软的手指，转而身体僵住，再不能言语起来，目光亦是剧烈的颤抖起来
眼前，少女自琉璃像之中走出来，来至他面前
她身上是华美炫丽得紫黑长裙，一如他身上的长袍，眼眸之中却是闪动着晶莹得笑意，炫目到让人无法直视
身后叩拜的一种使徒于此刻惊讶起来，为天主得降临而欣喜，声音却无法涌入他耳中片刻，唯有眼前缥缈的少女，熠熠生辉
他怔怔的看着眼前少女，不自觉红了眼眶，握住她手腕得手指亦是无声无息的收紧，再不肯松手片刻
“阿昭…”，一声极轻呢喃溢出，含着刻骨浓情
怡汐手指一颤，转而伸出手，捧起他的脸庞
“我从来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苍落伏鄢”，她声音极轻，却是轻轻颤抖起来
他瞳孔一缩，转而失神的看着她，眸底再无一丝淡漠孤寂，只余炽热的火焰
“你在的地方，总会有我在，我们千年前就说好了”，她缓缓俯下头，晶莹泪珠顺着眼角滑落，一同落至他唇瓣之上
男人一僵，转而呼吸急促起来，紧紧拥住她腰肢，轻轻闭上了眼睛
使徒们愣在原地，怔怔的看着眼前之景
自天主雕像之中现身得少女，俯下头轻轻亲吻了她最为虔诚的使徒
原来，在执着的等候之下，也会有人回应
千年的等候，他的天主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