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季眧一句话也没说，只伸手从兜里摸出一大把符拍在桌子上。
小木人：“”
这厚厚的一沓符别说小木人了，连旁边的张晏临都看傻了：“卧槽，你平常出门都带这么多东西的？”
“有备无患。”季眧晃着二郎腿，亲切问道：“这回呢？够么？”大有一副不够我继续掏的架势。
小木人盯着他的外套口袋，生怕自己一句不够这小白脸又掏出来一沓，他将什么义气什么威武不能屈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将识时务者为俊杰直接提为鬼生至理名言。
小木人右手冒出点白烟，白烟无风自动，像是举了展白旗投降：“招招，我、我、我都招，大人饶命！”
小木人似是被烧怕了，说话都开始磕巴，只有一句“大人饶命”说的最为顺溜。
待他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事情本末都说出来后，季眧与张晏临对视一眼，果然不出所料，与小木人合作的就是林城，他负责让人连续陷入噩梦，林城则负责找上门来替人解决。
季眧和张晏临轮番对这种招摇撞骗丧尽天良的行为献上了优美的中国话，直骂的小木人头脑恍惚，连季眧把他收进装大米的锦囊里也没敢表达出一声不满。
事情水落石出，季眧与张晏临双双瘫倒在床上。两个人忙活了一夜，此时更是一动都不想动，就这么各歪一边沉沉睡去。
十几公里外的大龄留守儿童谢持渊也没闲着，他照例像个夜游侠一样晚上出门，刚转出巷子口，一眼便看到前方一站一蹲两个人，无他，实在是站着的那个衣着太过显眼，想不注意到都很难，这人上身穿着一件纯色大红色上衣，下面还套了一条黄色裤子，颜色饱和度高到大晚上像是在发光。
“”
谢持渊是真的不太能理解这一身潮流装扮，秉持着与我无关的态度打算绕路而行，此时却突然起了一阵风，谢持渊看到几张纸钱打着旋绕过蹲在地上的人飘出来，那位穿的比较红火的仁兄也随风晃动了两下。
谢持渊又走了两步离得近了些，不禁哑然失笑，那一身奇怪着装的哪里是人，分明是用布条扎出来的等人高的假人，看出来应该是花了大价钱的，制作工艺很不错，一打眼看上去几乎能以假乱真。
谢持渊了然，这是在送娃娃，也就是民间所谓的送替身，这辣眼睛的配色也可以解释了，这位命主干支为丁丑，天干为丁，是阴之火，所以上身为红，地支为丑，是阴之土，所以下身着黄。
没做过多停留，谢持渊转身换了个方向，没走多远又看到两个人蹲在十字路口烧纸钱，旁边立着个纸扎的一身黑的小人
直到看到第五组蹲在路边烧纸钱且送替身的人，谢持渊剑眉皱起，觉得有些奇怪，现在离中元节本就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单论这么多人烧纸就已经很奇怪了，更遑论各各都还在送替身。
谢持渊转身拐到旁边的小巷子里，两指并拢在空中快速画了一道召唤令。
不到两分钟，沈决匆匆现身。
谢持渊声音清冷：“这几日内阴司可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沈决扶正头上歪了些许的帽子，微微伏低身子：“阴司一切照旧，没什么奇怪的”
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沈决继续道：“还真有一件奇怪的事，阴司最近收到了许多布制的或是纸扎的假人，多数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有两三个假人上面残留了一些生魂，但是这生魂恍恍惚惚，已记不得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方，阎罗大人派人着手调查却没有什么头绪。”
谢持渊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沈决见没什么其他的事便拱手告辞。此时天光微亮，谢持渊负手从巷子里转出来，两边路口已经空无一人，只剩几堆还零星闪烁着丁点火光的灰烬
早上八点
季眧两人费力从睡梦中挣扎起来，行尸走肉一般刷牙洗脸收拾整齐后下楼，发现林城已施施然坐在客厅里与李知云喝茶。
季眧看了眼时间，由衷的在心里为骗子这一行的敬业精神点了个赞。两人在林城对面落座，林城还是昨天那副斯文样子，穿着休闲装戴副眼镜，像个高级知识分子，只是眼下有些黑，似是没有休息好。
搭档不见了，摇钱树没了，睡得好才有鬼，季眧摸摸兜里的小木人幸灾乐祸。
林城没有在意两个年轻人，而是从包里拿出了个纸人，这纸人手里拿着个纸扎的扫帚，身上别着条白布，上面写着张晏临的大名和生辰八字。
将纸人递给李知云，林城叮嘱：“晚上十二点后，让孩子舅舅拿着这个纸人和纸钱去路口把这些东西烧掉，切记出门不可回头，孩子从此也要换个新名字。”
李知云连连应声，伸手想接过纸人，张晏临却眼疾手快，起身将纸人截胡。
李知云接了个空，只当张晏临是好奇心作祟：“这孩子，快点拿过来。”
张晏临将手里的纸人翻来覆去看了几眼，嗤笑一声：“这也太简陋了吧。”
林城扶了下眼镜：“时间有限，这样就够用了。”
张晏临将手猛地收紧，纸人被捏得不成样子，李知云惊呼一声：“你在干什么，快松开！”
“这个纸人如果用不了，再扎出来可就要等个几天了，这期间万一出了什么事”
李知云一听又生气又害怕，呵斥他赶紧松手。
张晏临恍若未闻，将皱皱巴巴的纸人扔进垃圾桶：“这破东西有什么用？”
李知云气的恨不得当众甩张晏临一个耳刮子：“这东西能救你的小命！”
眼看着李知云怒气值飙升不断在动手的边缘徘徊，一直未出声的季眧赶紧起身：“阿姨，稍安勿躁。”
李知云正在气头上，用尽毕生涵养才忍住没有脱口而出一句勿躁个屁。
季眧拦在张晏临身前，目光投向林城：“大师是打算送替身来化解？”
林城倒是有一丝诧异，眼前这个白白净净的青年看起来也就是个大学生，没想到懂得还挺多。
“是的，童子命只有这一条路化解。”
“大师如何确定他是童子命，我看着倒像是有别的原因——”
若是放在前几天，一直以斯文儒雅示人的林城一定会让这青年说完想法，自己再一点一点的驳回。但是因为昨晚没睡好再加上搭档不知所踪，林城有些不耐烦，直接打断：“具体的我昨天已经说过了。”
林城拿过沙发上的包：“就只能这么解决，如果你们不信，那我就告辞了。”
李知云急得不行，小跑几步绕过茶几，刚想张口挽留
“嘭——”
季眧将一个小木人扔了出来，可怜的小木人在茶几上翻滚几圈后终于停了下来，委委屈屈的一动也不敢动。
林城看到老朋友的一刹那瞳孔紧缩，这小木人的能耐他是清楚的，昨晚虽然一夜未归，但他也没有太过担心，只当他是出去找乐子去了，是没想到竟被困在这，林城将包慢慢放下，不动声色的重新打量季眧，这少年小小年纪竟有这本事？
季眧迎着林城探究的目光，声音清亮，带着少年人的朝气：“大师，别急着走啊。”
李知云有些迷茫，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小季，这是？”
“妈你被骗了，他们是合伙来骗钱的。”张晏临指着小木人，扯着大嗓门直接开喊：“不信你问他。”
小木人身上瞬间齐刷刷聚了几道视线，他充满歉意的飞速看了眼林城，默默在心里说一句对不起了我的好兄弟，然后立刻开始小嘴噼里啪啦：
“这位女士对不起，你这一周血腥凄惨的噩梦都是我搞的，你儿子命好的很，根本就没问题。”说着还用手指着林城，一点不给昔日好兄弟面子：“我就是跟这孙子搭档想骗点钱，主要是他骗钱哈，我就混口饭吃，我现在已经深刻意识到我错的有多离谱了，但我顶多是个从犯，主要是这孙子不当人！”
“含血喷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林城冷着张脸强装镇定，矢口否认。
李知云从小木人开口就被吓了一跳，此时听完更是处在云里雾里的状态。
小木人持续叭叭：“诶你怎么穿上裤子不认人呢？渣男！”
季眧听到这句煞有介事的点头，还回头瞅了眼张晏临，目光充满谴责。
张晏临：“？？？”
“”林城被这无赖发言气的倒仰，又不好撕去自己高人的伪装跟他争辩，他一屁股坐回沙发：“李女士，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知云压根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走向，她还在为木头居然能开口说话这一事重塑世界观。
小木人乘胜追击，铁了心要把林城的底裤都给他扒下来：“第一天五马分尸，第二天当街砍头，第三天上吊，第四天车祸。”小木人掰着指头一天一天数：“你看我都知道，这都是林城指示我的。”
说着小木人从桌子上跳下来，噔噔蹬跑到垃圾桶边把破烂的纸人捡回来，清了清嗓模仿林城的声音说：“咳咳，李女士，贵公子这是童子命啊，这些噩梦就是先兆，是在给你留时间解决。”
小木人换回自己的本音：“他是不是这么说的？嗐，他就这一套话术，换汤不换药，我都背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