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季眧掷地有声的话结束后，屋子里便陷入了沉默，谢持渊倒是没什么反应，一直坐椅子上嘴角含笑的看着两人，似是早就知道沈决闹得这个乌龙。
季眧还不满足，杀人诛心：“不认字也不是你的错，乖，明日我就买个新华字典给你烧过去。”
沈决自出生起就没丢过这么大的人，只能梗着脖子强行挽尊：“我只是，我只是一时眼花。”觉得这个借口不错，沈决继续给自己铺台阶：“我每天要处理那么多事物，很忙的！这一时看错了很正常，很正常。”
季眧：“你每天都要工作很久啊？累不累啊。”
沈决对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有些疑惑，还以为季眧是对刚刚让他没了面子而感到抱歉，心想这孩子居然还知道疼人？
“嗐，当然累了，你们人间有规定八小时工作制，我们可没有这个规定，一天一天的连轴转，村口的驴还给放两天假呢。”
季眧似是替他打抱不平：“好黑心的上司，万恶的资本家。”
沈决深有同感，跟着道：“黑心上司，万恶资本家。”
季眧立刻起身飘到谢持渊身边，再没了刚才的忿忿不平之态，一脸正义：“大人，我举报！判官沈决辱骂领导，抹黑阴司形象。”
沈决：？？？
谢持渊：
沈决气的从凳子上弹起来，化出判官笔就向季眧招呼过去。
季眧躲也不躲，只柔柔弱弱再次进献谗言：“大人，他居然当着您的面暴起行凶，这是藐视阴司啊！大人可要保护我这个举报人。”
沈决身形停顿，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何去何从，这么大口锅扣下来，揍他吧就是藐视阴司，不揍他吧自己又气得半死，沈决在心里默问苍天自己究竟造了什么孽？
无奈之下，他寄希望于旁边一直不作声的谢持渊，满眼写着大人明鉴，替我主持公道！
谢持渊一下子变成了两人之间的断案官，他心里好笑，摸了摸季眧的头，毫不犹豫的偏袒：“嗯，保护举报人，沈决——”毕竟自己还要借住在这里，总不能第一天就惹恼了房东。
沈决从没有一刻能像现在一样清楚的认识到万事只能靠自己。知道今天大人是要偏帮这小崽子了，听到谢持渊唤他，他当机立断：“大人，我错了，我这就回去闭门思过！”
谢持渊也没想让他做什么，点点头表示同意，沈决立刻脚底抹油，临走前还不忘恐吓季眧，向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意思是这事没完。
季眧不甘示弱，吐舌头扮了个个鬼脸作为回礼，意思也很明确：来啊来啊。
谢持渊瞧着气的七窍冒烟的沈决，意识到自己再不管管的话，自此以后他可能就失去了一个好下属，他握拳掩面咳嗽了两声，拉回季眧的注意力：“做什么呢这是？”
季眧张口就来：“致敬无常。”
沈决一个趔趄，心想好啊，这么喜欢无常鬼，下次让他们好好跟你玩玩。
沈决走后，季眧又飘回凳子上，大方道：“谢谢大人刚才帮我，至于你说不白吃白住，住是可以白住，我不要你住宿费。”季眧继续道：“但是不能白吃。”
谢持渊心想果然刚才是正确的选择，只是后面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但谢持渊也不作多想，好脾气的说：“都听你的，我按月交伙食费如何？”
“成交。”季眧爽快道。
“咚咚咚”
小店的门被人敲响，季眧心想这个顾客还挺懂礼貌，他起身就去开门，行至门前伸手却发现自己的手直直穿透了门锁。
淦，忘了自己还是个魂。
季眧刚反应过来，谢持渊便已经到了身侧，他伸手打开门闩，将门轻轻拉开，季眧被谢持渊的手吸引了目光，方才他的手一直掩在宽大的袖袍中没有露出，此时一看，这手仿佛是由莹润白玉雕成，毫无瑕疵，十指修长。
没想到这人好看起来，连手都是个艺术品。
“季眧、季眧？”谢持渊不知这人在发什么呆，便唤了他两声。
“啊啊？在，我在”听到有人叫他，季眧立马回魂，他双手捂脸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在心里哀嚎，这犯花痴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啊！
他这边在心里哀嚎，那边谢持渊已经把人引了进来，重新将门关上。
季眧收拾好心情后打算看看来的又是何方神圣，这两天内登门的人要比之前两个月来的都多。
季眧这一看便是一喜，眼前立着的人这熟悉的身姿，这熟悉的眉眼。正是不离不弃跟随他二十年没想到有朝一日却被落在考场的宝贝身体。
季眧毫不停留，双手结印就想让魂魄归体，他动作太急，谢持渊都还没来的急阻止，就见季眧的魂体在触碰到身体的一刹那被弹了回来。
季眧蹲下身委屈的揉自己脑袋，他刚才就像一头撞上了玻璃，还是防弹的那种，疼的他头晕眼花，他边揉边想不是吧不是吧，这才多久就不认识自己了，枉他平时好吃好喝的供着还不让他干粗活。
谢持渊手僵在半空，解释：“为了防止在路上被孤魂野鬼抢占了身体，我便施了个小术法，你没事吧？”
季眧闻言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谢持渊见状便低声念到：“乾坤四合，气从八方，开。”随后左手两指并拢，向上一划。季眧魂体便随之被一股托力抬起，将他轻轻放在不知何时被放倒的身体里。
片刻后，躺在地上的少年便徐徐睁开了眼睛，只是刚坐起来便感觉到一阵头晕。他撑着脑袋没敢再动，谢持渊看出了他的不适，出声安抚道：“不要怕，你这是离体太久导致的，缓一会就好了。”
季眧否认：“不，我这是低血糖。”
谢持渊思考了几秒，不懂就问：“何谓低血糖？”
季眧没想到2021了还会有人一本正经的问出来什么是低血糖这个问题，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普及基础医学知识的时候，季眧：“书架上有个小罐子，帮我拿过来吧，谢谢。”
书架上三三两两摆着一些书，一眼扫过去，数量不是很多，类别却杂得很，从历史典籍到文学名著再到青春伤痛文学应有尽有，谢持渊过去精准找到了季眧要的小罐子，无他，这个小兔子造型的小罐子在一堆书里显眼得很。
季眧接过罐子拧开兔子头，倒了两颗糖出来，扒开糖纸就往嘴里送，嚼了一会后觉得自己好了很多，但是他天生嗜甜，这两颗糖又把他的馋虫勾了出来，便又打开罐子想再吃几颗，谁知一旁的谢持渊却伸手过来将罐子拿走了。
季眧：？？？
谢持渊：“是药三分毒，不能一次吃那么多。”
季眧懵了，药？哪里有吃药？
他愣愣道：“道理我都懂”
谢持渊满意的点点头，起身准备将罐子放回原处，就听身后的季眧继续道：“但这是糖啊”
谢持渊身形一顿，有些疑惑，他不知低血糖是何病，但看季眧如此笃定且家中还备有药罐，便以为是他的旧疾，还可惜他小小年纪竟有这恶疾，他出手阻止只是觉得不应过多服用药剂而已，只是，这药罐里的是糖？
他拧开罐子，俯首一闻，虽有糖纸包裹，却还是有甜香之气散出，真的是糖？谢持渊陷入了疑惑，糖能治病？
看着谢持渊愈发迷茫，季眧决定当一回扫盲讲师，他双手往后一称，解释道：“简单来说，低血糖就是身体里的葡萄糖太少了，这样会引起人头晕，心慌等，不过这个很好解决，吃一些糖就可以缓解。”
谢持渊大体上听懂了，他回身把糖罐子放到季眧身边：“原来如此。”
季眧也知道谢持渊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才闹出了这个笑话，怕他觉得尴尬，便想换个话题，他眼睛一转，拿起了身边的糖罐子：“你看这个兔子可爱吧？”
谢持渊点点头。
这小兔子通体雪白，两只耳朵一只竖起，一只垂着，头微微歪着，后爪着地，两只前爪在胸前紧紧抱着一个胡萝卜，看起来娇憨可爱。
季眧见他点头后一手拧开兔罐子的脖子，左手拿着兔头，右手捧着兔身。
先是捏着嗓子用八二年老绿茶的声调说：“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马上又板起脸故作凶狠说道：“兔兔这么可爱，麻辣最好吃。”
“”谢持渊有些迷茫的看着季眧。
季眧猛然想起这位大人连低血糖是什么都不知道，估计是几百年没来过人世了，更不可能知道这个兔子梗了。
季眧正怀疑是不是刚才那一撞把自己撞傻了时，谢持渊嘴角牵起一丝笑意，他虽不知这几句话里的笑点，却是被季眧一人分饰两角的表演笑到了。
季眧：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反射弧可绕地球三圈？
气氛有所缓解，季眧后知后觉自己还坐在地上，他从地上跃起，拍了拍身上的灰，才突然想起来一个重要问题：“等等，你不会是直接把我的身体隔空移回来的吧？”